顧治若有所思的看了顧徽一眼，示意她繼續講下去。
顧徽的心定了定，大豬蹄子不會關心女校，就像他不會關心女子想要考科舉的那顆心。
即便是出于對女兒的寵愛，大豬蹄子會讓她做女校的校長，會答應幫她隱瞞徐萱蓉的事情，可這也并不足以引起他對女子權益的重視。
顧徽知道，依照她現在在朝廷上的地位和大豬蹄子對她的寵愛，她可以幫助徐萱蓉，她可以幫助蘇秀兒……
她甚至可以幫助一整個女校的成員，可以幫助成千上百的被壓迫著的女性。
可然后呢？
就像鎮國公主那樣，沒得到她幫助的其他人呢？
她們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的淡忘自己的初心，她們會因為和這個時代格格不入，將自己的夢想深深地埋在心里，一輩子都不會破土而出。
顧徽見過很多被父母寵愛著的女子，像徐萱蓉，像文靜，像安青子，像曾經的自己……
他們的父母是真心愛他們的，也是真心的寵愛著他們。
可這份寵愛是什么樣子的呢？
大豬蹄子寵愛后妃，二皇子寵愛舞姬，三皇子寵愛小太監，二寶寵愛小白，玩物和寵物依靠著美麗的外貌得寵，而這些尊貴的貴女們，依靠著與生俱來的血統。
她們揣摩人心，學習琴棋書畫，為了蠅頭小利互相爭奪，安然地享受著血統帶給他們的尊貴，奴仆成群，卻永遠逃不脫那面四四方方的墻。
她們就像是精致的雀鳥，被主人圈養在豪華的籠子里，按照他們的心意修剪羽毛，為了得到主人的多一份寵愛大展歌喉。
她們會生下同樣精致的小鳥，有繼承權的成為主人，沒有繼承權的安心的被寵愛，再一次重復著她們的使命。
被寵愛如此輕松，卻也只能等待給予。
這世上會有顧徽這種隨心所欲、能夠掌握自己命運的女子，也必然會有其他只能被動的等待他人給予的女子……
顧徽不覺得自己有拯救世界的使命，她不過是覺得，自己既然有這個機會和能力，不如為那些還在掙扎中的女子做些什么吧！
大豬蹄子身為統治者，他不能對被統治者的糾結感同身受。
可他卻會在乎朝廷局勢，會在乎舊貴族與新文人之間的沖突……
這就夠了！
蘇秀兒站在角落里，幾乎是目瞪口呆的看著顧徽和皇上聊天。
而皇上的表情也從最開始的漫不經心，一步步地變得嚴肅，最后竟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你這小丫頭呀……”
顧治半是開玩笑半是認真的看著顧徽，不由得搖了搖頭。
“徐子清別的你沒學到，他那套詭辯的方法，你倒是學了個十成十。”
他甚至開始懷疑起了今天自己能夠聽到這個“秘密”，是不是顧徽故意安排給他聽到的！
顧徽低下頭來笑了笑，調皮的歪了歪腦袋。
“那么，父皇敢和女兒打個賭嗎？”
“嗯？”
低頭看著手上平靜的茶水，顧徽的聲音都跟著低了起來，有些懶懶的。
“咱們都不去管，若是萱蓉能夠成為前三甲的話，父皇給她授官如何？”
授官？
顧治突然抬起頭來看著顧徽，兩個手指在桌子上有規律地敲著，漫不經心的神色已經褪去。
“咱們不管？徐府呢？”
老狐貍！
顧徽心中暗罵一聲，表面上卻是笑了笑。
“我舅舅和二表哥都不知，大表哥……他不會插手殿試！”
她自然明白大豬蹄子的想法，一般的人家不像徐府世代簪纓，在朝堂上就是一塊白紙。
可若是他們都撒手的話……
這樣……萱蓉真得靠自己了！
顧徽笑著看向顧治，她挑了挑眉頭，略微帶著些挑釁的道。
“父皇，賭嗎？”
無論是什么官，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她不能按著頭讓全天下的女子讀書習字，卻能在一片平靜的湖面中投入一顆石子，驚起那片漣漪！
顧治的兩個手指在桌子上無意識地敲了敲，心中都慢慢的激動了起來。
不可否認的，他這顆沉寂已久的心被這個賭注給激活了。
“改革不是一蹴而就的。”
“卻也不能停滯不前！”
看著顧徽認真的眼神，顧治笑了起來，突然道。
“朕懷疑你是故意的！”
他這是被請君入甕了？
否則，被這小丫頭瞞了好幾個月的秘密，怎么“恰好”就被他聽到了呢？
顧徽笑了出來，“父皇怎么這么想人家～我要告訴母后！”
大豬蹄子的笑容一頓，他單手握拳放在唇間咳了咳，本來想譴責顧徽不按套路出牌，卻又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的心中嘆了一口氣。
當初這小丫頭做了狀元，礙于皇室的出生，他不能給這顧徽授官。
雖然這小丫頭表面上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樣，可她的心里……還是有些遺憾的吧？
顧治有些心疼的嘆了口氣，從凳子上面站了起來，突然伸手彈了彈顧徽的腦瓜崩。
“朕準了！靈兒……你是女孩也挺好的。”
顧治的聲音壓的很低，低的讓顧徽甚至都聽不清他后面那句話說的是什么。
看著自家女兒有些疑惑的小表情，顧治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因為，如果顧徽是男孩的話，他一定會把皇位傳給她！
有手腕有心思也足夠心狠的皇帝，是國家需要的君主，能夠帶著這個帝國走得更遠。
可那樣實在是太累了！
私心里，顧治還是想要讓他的小公主，做一個什么都不需要管，只需要被寵愛著的公主。
一個能夠展翅飛翔的，被寵愛著的公主。
蘇秀兒全程沉默地站在邊邊上看著二人討論，瞪大著眼睛看著二人討價還價。
她又沉默地看著皇上走遠，這才松了一口氣。
“靈兒，你膽子可真大！一下子就替萱蓉討了個官來！”
女子為官呀！
雖說蘇秀兒已經是有品級的將軍了，平日也揍過不少目中無人的男子！
可只要一想到那群高傲的文人吃癟的模樣，還是激動的她心潮澎湃！
顧徽親自倒了一杯茶水給她，低下頭來笑了笑，眼神波瀾不驚。
“接下來，就要看萱蓉自己的了。”
自己的人生都要自己掌握，不是嗎？
顧徽輕輕地吹了吹杯子里的茶葉，茶葉在茶杯里飄蕩著，泛起了陣陣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