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徽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組織了語言，她仍然有些恍惚，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
“先帝的所作所為，當初的皇帝和皇后知道嗎？”
顧墨淡淡地勾起唇角。
“知道。”
可是知道又能如何呢？
太子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皇帝已經老了，剛剛經歷戰爭，他沒有那個心思和能力能夠平定太子和公主之間的爭斗。
皇后只有這一子一女，當初身為老來子的顧墨已經出生，頗受皇帝的寵愛。
只有太子坐上皇位，才能保住她一世尊榮，反正……公主不都是要成親的嗎？
在外面打打殺殺又有什么好的？
即使皇帝知道，公主寧愿等成老姑娘也不愿成親，她的志向便是馳騁沙場，
這對向來疼愛公主的父母，以愛的名義，毫不愧疚地縱容著始作俑者。
聯手折斷女兒的翅膀，給她鑄造了一世的牢籠。
顧墨仍然記得當初長姐騎著一匹快馬進京，她直接趕到了勤政殿，帶著那個從邊關帶來的男人，跪在了皇帝的面前。
她不哭不鬧，平靜的令人可怕，只是認真的看著太子，眼神決絕，一字一句道。
“祝大盛江山永駐，太子龍騰萬年。”
太和大長公主進京成親之后，為避免當權者猜忌，自己給自己界定了界限，一生沒有離開過京城。
榮華富貴，子孫繞膝。
唯有偶爾看到身穿鎧甲的小年輕，眼中會露出懷念的光芒。
“真不是個東西。”
韓少清聽的一把鼻涕一把淚，他咬牙切齒的咒罵著，雖然沒有罵出人名來，可二人都知道他說的是誰。
“老頭兒，給我塊帕子嗚嗚嗚！”
顧墨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掏出一塊帕子扔在韓少清的身上。
這個故事又不是說給他聽的，結果這個小丫頭還沒什么反應呢，他倒是哭的痛快...
顧徽看著韓少清這副模樣，也有些好笑。
她聽罷點了點頭，卻也并沒有多余的動作，站起身來行了一禮。
“多謝師傅解惑，聽說逍遙王府有一個很大的藏書閣，長寧想去那里找書。”
顧墨認真的看著她，沉默的點了點頭。
看著顧徽似乎沒有受任何的影響，他聲音悠悠的吐出，帶著一些誘惑。
“太和大長公主的事情……你就不怕嗎？”
顧墨不會認為顧徽沒有看清，手中握著權力，便會受他人的忌憚。
顧治給了暗影閣那么大一個勢力給她。
太和大長公主的昨日，未必不會成為顧徽的今日。
顧徽并沒有回頭，只是停住了腳步，淡淡的說了一句。
“太子哥哥不會的。”
就像顧墨，即使見到太子的第一面，便能看出太子的心性良善。
顧徽和太子生活了這么久，她相信太子。
更何況顧徽認為，她的父皇也絕不會像太和大長公主的父皇。
顧治是多么驕傲的一個人，絕對不屑于用一個兒女的幸福去成就另一個兒女的權利。
看著顧徽的背影，顧墨低下頭來愉悅的笑了笑，聲音輕輕的。
“傻孩子，人都是會變的。”
權利是多么好的一個東西，它會使一個人變得不像自己。
時光更能腐蝕一個人的雄心壯志，太和大長公主的父皇也同樣愛她，誰又知道多年之后會變成什么樣子呢？
“還真是年輕氣盛，是個讓人瞧著心情就好的年紀。”
顧墨淡淡的吩咐一句。
“少清，帶你的師妹去藏書館找書。”
韓少清疑惑的指著自己。
他今天也才剛剛來呢……
“嗯？”
“哦……”
果然是年紀大了，脾氣越來越怪異。
韓少清撇了撇嘴，急忙追了上去。
“師妹師妹！！等等我呀！”
把顧徽叫住，韓少清撓了撓腦袋。
“那個……師傅叫我帶你去找書呢。”
“你知道藏書閣在哪嗎？”
“……不知道。”
顧徽搖了搖頭，按照記憶中的方向自己找了過去。
看著小姑娘沉靜的側臉，韓少清依然覺得有些怪異。
怎么忽然之間，主公就變成了師妹呢？
他有些糾結的開口。
“師妹……你真的不想雄霸一方？”
顧徽深吸一口氣，她轉過頭來，用看智障一般的眼神看著韓少清，
“雄霸一方有什么好處嗎？”
“當然有好處了，在那里你就是最大的，誰都要聽你的，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顧徽忍不住笑出聲來，她大大方方地站在韓少清的面前。
“你瞧我如今的模樣，算不算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算了，可是你不想要更高的位置嗎？”
“我要更高的位置干什么。”
想到勤政殿里那似乎永遠都批不完的奏折，顧徽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沒好氣的看著韓少清。
“如今的我沒什么求而不得，也并沒有太和大長公主那樣大的志向，我既然好命投到了好胎，還不如安安分分的守著我公主的位置，做個混吃等死的懶蟲。”
顧徽從以前到現在，最大的愿望也不過是建一個商業帝國而已。
如今她的日子過得逍遙又自在，是有多想不開才會去爭什么雄霸一方呀！
他還是頭一回聽到有人說把混吃等死，說的如此不要臉。
這日子好美……
我差點就要被她說服了！
韓少清撇了撇嘴，狠下心來，十分無賴的緊緊跟著顧徽。
“我不管，既然我已經聽了那個江湖老騙子的，我現在就跟定你了！你就是我的主公。”
這句話說出來之后，韓少清竟然覺得有一種久違的輕松感，原本心中纏繞的那些煩心事豁然開朗。
他挑了挑眉頭，十分欠揍的站在原地。
好似在說。
我就跟著你了，你能奈我何？
顧徽嘴角抽了抽，并不管他，自顧自的走去了藏書閣。
逍遙王府的藏書閣是上回顧徽來看熱鬧的時候無意間發現的。
里面的藏書十分豐富，用特制的架子一排一排的擺在一起，一些上面的書籍以顧徽的身高并不能拿到。
她沉默的找到一旁的小樓梯，自力更生的爬上去找書。
只留下韓少清在一旁跟著喋喋不休。
“那么現在你是該叫我師兄呢？還是我叫你主公呀？”
“這個輩分實在是越算越亂，如果按照你父皇那里走的話，你還得叫我叔伯呢！”
“嘖，關系真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