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徽眨了眨眼睛,表情卻堅定極了。
“我與您說的明主并無關聯,更沒有什么遠大志向,您找錯人了。”
韓少清瞇著眼睛仔細的看了看顧徽,即使年紀小小的,坐在那里卻背脊挺直。
說出的話雖然很是委婉,少年精致的眉眼中卻滿是認真和堅毅。
——這不是一個能隨便被人左右的人。
韓少清得出了這個結論,他低下頭,愉悅的笑了笑,為自己這個結論感到慶幸。
不怕主公蠢,就怕主公既蠢又覺得自己很聰明,被他人吹一吹耳旁風就要去搞事。
既然如此,他也放心了。
“顧小友當真已經決定了?”
韓少清抬起頭來,雖然臉上都被胡須遮擋,但一雙眼睛卻亮的驚人。
顧徽突然發現,這位看上去十分豪放不羈,甚至有些邋遢的風流狂士,有一雙格外漂亮的眼睛。
既不深邃,也不清澈,卻明亮極了,好似能夠看透人心。
顧徽搖了搖頭。
“我并沒有這種想法,所求無非富貴安寧罷了,先生找錯人了,多謝先生的大方,在下先走一步。”
顧徽站起身來,又行了一個書生禮,一舉一動行云流水,雖然年紀小小,易安卻從中看出了一絲優雅的意味。
他更加確定了面前這個小小少年出生不菲。
若不是從金堆玉砌中富養長大的少年,是不會有這種從容淡定的優雅的。
看著顧徽離去的背影,易安無奈地攤了攤手,看著悠閑坐著的韓少清,眼中有著明顯的調侃。
“韓兄,這可怎么辦,你的明主顯然是個隨遇而安的人,并沒有那方面的心思。”
韓少清懶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撇了易安一眼。
拿起桌上的筷子,有事沒事的敲著,姿態悠閑極了,絲毫不見急切。
“他會想的,等到那一天,我再去找他便是。”
他看得出,這個少年并不是全然沒有野心的。
易安看著韓少清篤定的態度,好似剛剛那個少年一定會答應他一般。
他和韓少清玩了那么久,也知道他的性子雖然瞧起來乖僻,做事無跡可尋。
可一旦他認定的事情,并一定會花盡所能的辦到。
于讀書是這樣,于這個少年也是這樣。
“那接下來你怎么做?”
去找那個少年?
韓少清伸了個懶腰,隨手拿起桌子上的最后一壺酒,瞇著眼睛站了起來,腳步有些鏗鏘。
“去考童生試!”
和未來的主公一起考童生試,主公還是一個才幾歲的小孩子。
不得不說,韓少清即使再厚臉皮,也是有些臉上掛不住的。
希望這一屆的考官不要出那么蠢的題目。
韓少清瞇了瞇眼睛,往嘴里倒了一口酒,晃悠著出了雅間。
向后擺了擺手,留下一句。
“易安,付賬。”
易安的嘴角抽了抽,看著他那一副醉兮兮的樣子,嘆了一口氣,認命的拿出錢袋甩給了一旁的小廝。
認識韓少清,算他易安倒了八輩子的霉。
童生試在科舉考試之中并不算太重要的考試。
并不像院士,考完之后成為秀才能夠免稅,也不像鄉試,成為舉人之后可以有做官的資格。
可童生試又是每位讀書人必定會經歷的考試。
由每個縣城組織考試,決定時間和題目。
聽說這一次特地請了名聲在外的大儒前來命題,足以證明縣官對于這一次考試的重視。
顧徽還記得他當初去問陸言良請教經驗的時候,陸言良正在低頭擦劍,聽到她的問題,只是抬頭“啊”了一聲。
童生試呀,只要讀書并不算太愚笨的人,應該能夠輕松考過吧。
也因為陸言良說的那一番話,讓顧徽對于這次考試有著迷之自信。
——她自以為自己雖然不算是天資聰穎,不能和陸言良大寶這樣的妖孽相較,卻也絕對不算愚鈍。
可是這樣的自信心在等待考試的時候被打破。
這一天,考院的門口已經有了許多人。
有差不多二十歲的青年,也有著被家長們帶著,看起來才十來歲的小孩子。
更有一些大腹便便,四五十歲的考生。
他們大多穿著的比較富貴,身邊有著丫鬟小廝,更甚者帶上了妻子兒女。
畢竟能夠四五十歲還堅持考試的,家中必定有些產業。
須知讀書即使不算夫子的費用,那些筆墨紙硯和書本,便要用上不少的銀子。
一般的農戶人家想要繼續讀也供不起。
一位穿著青色儒生服,面色有些焦躁的男子手上拿著一卷經書,即使在貢院人山人海之下,你也只是低著頭背書。
“李兄,你還在背書呀?”
“對呀,上一回我來考的時候就是把一些書本上的知識給忘了,此次再也不能重蹈覆轍。”
另一位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顯然兩人的關系較好,出言安慰著。
“李兄不必太過緊張,前段時間的測試你拿了第五名,夫子說,這一次的童生試是十拿九穩的。”
“希望如此吧,不過聽說這一次縣官大人請來的大儒頗有名聲,他們學問淵博,出的題目或許在我等的知識范圍之外。”
“……李兄不必如此焦慮,即便是大儒出的題目,應當也只是四書五經罷了,這些李兄均已通讀。”
顧徽站在兩人的旁邊,有事沒事的聽著二人的談話。
大概是身旁的氣氛太過低落,原本那顆放松的心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輕輕的捏了捏手。
心中有些疑惑。
陸哥哥不是說童生試簡單至極?
莫不是她太小瞧了?
怎么說也算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考試,比前世的高考還要殘酷……
雖然這樣想著,可是出于對自己的自信,顧徽還是跟著大部隊昂首挺胸的進的考場。
她這樣年紀的少年放在這里也算是太小了。
身邊還沒有父母跟著,早就引來了許多人的目光。
大家雖然對于如此小的孩子來考試有些疑惑,可今日這個重要時期都顧著自己,也沒有分太多的心思。
時間到了,有穿著官衙衣服的人打開大門,只是例行檢查了一**上的東西,并將他們放了進去。
一群人熱鬧轟轟的,像喪尸進城一般擠進了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