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本來就比平常的地方多了幾分陰氣,春日的晚風一吹,更加讓人覺得陰寒刺骨。
顧徽摸了摸手臂,突然感覺到被披上了一件衣服。
良庭將披風給顧徽披上,站在她的身前低著頭,手指十分靈活地打了個蝴蝶結。
“春日里的夜風寒冷,公主快回去吧,這里交給奴才就好。”
顧徽看了一眼良庭身上單薄的白色衣服,默不作聲。
“怕嗎?”
“奴才不怕。”
良庭抬起頭來笑了笑,還是那一副十分溫順的樣子。
少年的臉蛋尚且十分稚嫩,只是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色紗衣,直直的站著,神色卻是區別于一般孩子的沉著。
顧徽微微一頓,拍了拍良庭的肩膀,披著那一條薄薄的披風,淡然的走了過去,只留下一句。
“處理掉。”
良庭低頭應是,抬眼看了看自己的手,想到接下來會做的事情,卻不知為何一點都不覺得害怕,反而平靜極了。
第二天早晨,顧徽正在鳳陽閣吃著東西,暖春便帶來了消息。
“回主子,徐寶林瘋了。”
暖春頓了頓,看著顧徽絲毫不意外的樣子,繼續說道。
“今天早上,小宮女看她遲遲不醒,進去叫徐寶林,卻見她神色間像個孩童,更是莫名其妙的不能說話。”
“宮女開了門她便瘋瘋癲癲的跑到御花園的池塘里,不慎掉了進去,奴才們救治不及時,已經去了。”
顧徽點了點頭,“此事自有皇后娘娘做主,不關咱們的事。”
瞧著暖春時仍然有些猶豫的樣子,皺著眉頭問出聲來。
“何事?”
“宮里如今都有傳言,說徐寶林又是一個被柳貴妃逼死的可憐人。”
柳貴妃針對徐雪燕的時候一點都沒有收斂過,宮里許多人都知道了。
如今徐雪燕的死,也只是為柳貴妃囂張跋扈的事跡多增添了一分色彩而已。
“柳貴妃!”
顧徽不由得笑出聲來,一只手無意識的在桌子上彈著。
這流言……來的恰當極了。
看來還是她小看了良庭的辦事能力。
說曹操,曹操就到。
良庭一大早去御花園看了徐雪燕的遺體,確認無誤之后,又回來沐浴更衣,仔仔細細的清洗干凈,這才來到大殿。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衣裳,恭敬的跪在地上行禮,看起來就像一個溫暖無害的軟和人。
“奴才參見公主。”
“起來吧。”
顧徽悠閑地靠在椅子上,無意間說了一句。
“良庭還是穿白衣好看一些。”
今天才殺了人就穿了一身黑衣裳,你要黑化呀。
良庭微微一頓,嘴角扯出了一抹乖巧的笑意,行了個禮。
“奴才這就下去換了。”
顧徽靠在椅子上看著他,也并不阻止,良庭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
回過身來,身子彎著,從袖子里拿出來一根細細的銀針。
恭敬的放在了顧徽面前的桌子上。
“這是奴才昨日里發現的……被人看見終究不好,公主好生收著。”
昨日去找徐雪燕的時候,卻發現她并不能說話,也是因為這樣,良庭才選擇了讓徐雪燕自己跑出去溺水而亡。
想到昨日徐雪燕說的公主的把柄,良庭低下頭,眼中深邃難明。
雖然徐雪燕已經啞了,可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顧徽看著這一根銀針,滿意的笑了笑,也沒有再說什么,只是揮了揮手。
良庭不愧是徐雪燕口中會權傾朝野的大人物,只是這細心一項,便讓人覺得放心。
“說吧,有什么事情?”
剛剛在和良庭說話的時候,顧徽就注意到了暖春的眼神,這才主動找了個理由讓他退下。
暖春的神色有些嚴肅。
“公主,您前些日子讓奴婢查的良庭的身世已經有消息了。”
顧徽無聊的打開放在桌子上的香爐,用一根小簽子慢慢撥動著,出神的問了一句。
“瞧你這樣子,難不成他是前朝遺孤?”
暖春微微一頓,搖了搖頭。
“不是。”
“那就是罪臣之后?”
暖春撇了撇嘴。
“不是!”
顧徽慢悠悠地打了個哈欠,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趴在桌子上懶洋洋的。
“那你臉色這么嚴肅做什么,除了這兩個,公主我想要保住他不是很容易嗎?”
暖春:“……”
這才一個晚上沒見,公主怎么對那個小太監如此上心。
想到良庭的美貌,暖春痛心疾首的看了顧徽一眼,已經預料到公主長大的后院成群。
如果公主有個后院,她又算什么……蘇公公嗎?
“咳咳!”
顧徽騰的一下從桌子上爬了起來,順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銀針。
五根修長的手指拿著銀針像轉筆一樣,十分輕松的轉動著。
“有事直說!”
暖春咽了咽口水,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奴婢查到良庭姓齊,父族在當地是有名的商人,母親卻出自一個沒落的世家。”
“齊良庭……還是原來的名字叫著更加順口。”
公主,現在不是應該驚訝良庭的出身嗎?
看著顧徽一臉平靜的模樣,暖春覺得可能是她太過大驚小怪了。
怪不得人家是主子,她是丫鬟。
撇了撇嘴,將打聽到的事情繼續說了出來。
“良庭的父親頗有經商的才能,也算是家財萬貫,卻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一夜之間家破人亡。
他被奶娘的女兒護著救了出來,兩人相依為命了五年,那位女子為了救他而死,在這之后被逼的走投無路,這才進了宮。”
再之后的事情,顧徽就知道了。
宮里并不好混,良庭又長得那樣出色,想必這些年也是受了不少的委屈。
卻不知道他前世又是怎樣做的,才能以太監之身坐上了權傾朝野的位置。
顧徽坐直了身子,看著手上那細細的銀針,勾了勾唇角。
“我知道了。”
暖春瞪大了眼睛。
“……就這樣?”
暖春剛剛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還糾結了好久,怎么著也是一個公子,就這樣淪為奴才。
她看著良庭那恭敬的模樣都覺得有些怪怪的,公主反應竟然如此平淡。
“那還要怎樣?”
顧徽收好手上的銀針,想到徐雪燕所說的權傾朝野,不知為何有些期待。
彎起唇角笑了笑。
“金麟豈是池中物,一遇風云便化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