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崚二百七十一年冬。
濉城一戰大勝。
西濬孤城難守,彈盡糧絕,將軍顧驚羨于此戰被擒。
大雪整整下了一天一夜,覆蓋了邊關每一個角落,仁慈般的遮住所有鮮血污穢,宛若一場盛大又凄涼的白色葬禮。
“大人,京城傳來圣旨,召我們即刻回京!”士兵臉上是遮不住的喜悅,可是在走進來的剎那,卻不受控制的流露出深入骨髓的畏懼。
大廳之中,
陳設簡樸肅穆,溢出冰冷之氣,氣壓竟比城外凜冬寒雪還要冷上幾分。
那人漫不經心的靠在主座上,一身暗紅色戰袍,松散又慵懶,平添幾分風流之意,卻怎么也遮不住骨子里透出來的倨傲戾氣,邪佞又高高在上。
士兵低著頭,崇敬又懼怕,不敢直視將軍容顏。
半晌之后,
士兵聽到一聲冰冷又散漫的聲線,語氣淡的出奇,不辨喜怒:“退下。”
“是。”
在士兵退下之后,大廳中便只有染白一個人,她把玩著手中的刀刃,垂下的睫毛遮住了妖冶的眸。
天下分割,四國鼎立。
其中以東崚國為最。
同時,東崚王朝是以女子為尊的朝代,上至天子下至百姓,女為君,男為奴。
原主名敘白,生于東崚二百五十四年冬,護國將軍府嫡長女,年幼習騎射,少時上戰場,馬蹄踏過無數城池,長劍飲下萬人鮮血,殲滅敵國逾百萬部隊,掠奪數十座城池,大敗匈奴,擊潰蠻夷,從未打過一場敗仗,一人延續家族榮光,也同時撐起了東崚的半邊天。
世人提起東崚,無不知曉戰神敘白,運籌帷幄,殘忍嗜殺,從無敗績,皆畏之恐之。
只是這樣一個人,
無人知曉她幼時受辱,任人踐踏,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這個位面的女主是護國將軍府的庶女敘愿,她的父親是吏部尚書之子,當年和護國將軍敘崢情投意合,距離正室只差一步之遙,可是一道圣旨從天而降,嫁給大將軍的人變成了永和侯府的小侯爺,同時也是原主的父親。
陰差陽錯,改變了兩個人的人生。
后來,永和侯府被當今陛下查出通敵叛國之罪,處以極刑,斬首示眾。
嫁給了護國將軍的小侯爺也成了東崚罪人,眾矢之的,不堪受辱,最終含恨自殺,至此永和侯府只留下了敘白一人。
叛國的罪名一旦落下,便是終生的污點。
而罪人之后,更是步步維艱。
可這一切,卻都是莫須有的事實,不過源于敘愿之父懷恨在心,在勸動了敘崢之后的一場合謀。
在侯府死后,敘崢將敘愿之父娶為正室,一場婚禮風風光光。
自此敘白更是在府內受盡欺辱,一步步爬到了今天的位置,終于無人敢在她面前提及罪臣之事。
“女主仇恨值,宿主你懂。”封落叭叭叭:“女尊啊這個世界,宿主你爽不爽?還挺有意思。”
染白眉目冷淡,沒說話,修長指尖有一搭沒一搭的扣著桌面。
封落拖著貓下巴,自討沒趣,又去查看了下這個位面的信息,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但又說不出來,只能先不管。
染白初來這個世界,在大戰告捷之后,翻閱了幾本史書,對天下有了大概的了解。
東崚和西濬的戰爭持續了三年之久,僵持不下。
有常言道。
東崚有敘白,西濬顧驚羨。
倘若兩人合到一起,那便是一場殘忍血戰。
東崚女為君,西濬卻是男尊國,兩國之間的較量已久,在這濉城一帶更是交戰了三個月,從深秋到凜冬。
原本是一場僵局,可是在前不久的夜襲濉城一戰,西濬部隊卻產生了內戰,傷損嚴重,后來不知怎地糧草遲遲運輸不來,援軍不到,在這嚴寒凜冬著實難捱,饒是在這種內憂外患的情況下,幾乎被困死在濉城。
西濬主將顧驚羨依舊撐了十日有余,彈盡糧絕,背水一戰,最終于濉城外被捕,由于顧驚羨身份特殊,東崚留了活口,現單獨關押于地牢,不日將關押回京,交于刑部審訊。
在這四國鼎立的局面,
顧驚羨和敘白是唯一能比肩的存在。
只可惜如此勢均力敵的對手,最后卻敗給了自己的國家。
“顧驚羨……”
懶懶的三個字從唇齒間縈繞而出,莫名多出幾分耐人尋味的深意,聲調漫然,糅雜著高高在上的審視,和隱隱的不易察覺的曖昧不清。
“大人。”
駐守在牢房外的士兵在看到染白之后,敬畏的低下頭。
將軍紅衣戰袍,邪佞又倨傲,骨相生的妖冶,勾魂攝魄,有種禍亂眾生的蠱惑,可又偏偏極為凌厲,那雙桃花眸黑沉沉的像是幽暗森冷的鬼谷,令人不敢直視,許是在戰場上久了,那身殺伐果斷的血腥氣融在了骨子里,她輕描淡寫的應了一聲,徑直走進了牢房。
此處的牢房只關押了一個人,即使那個人如今已經淪為敗將俘虜,卻還是謹而慎之,隨時都做好了有人劫獄的剿殺準備。
牢房中每隔三米站著一名士兵,森嚴壓抑,火把明明滅滅。
染白一路暢通無阻的走到了最深處的牢房外,居高臨下的看著那里面的身影,只能看到滿目的血,背脊瘦削嶙峋,看樣子是暈死了過去。
不過只要沒死,
對于敵國戰俘,也不會有人在意。
她瞇了下眸,眼底掠上慵懶又玩味的笑,喜怒難辨:“你們是打算等他死了再押回京審訊?”
不過是一道不輕不重的問話。
卻令駐守在牢房的所有士兵駭然,齊齊跪在了地上,對于戰神的敬畏幾乎刻在了骨子里,不僅是因為這個人的戰無不勝,更是那些令人從心底發寒的殘忍嗜殺的手段。
“屬下不敢。”冷汗從額上滴落,跪在地上的人恭謹道:“屬下這就派軍醫過來。”
“把人送到我那,讓軍醫過來。”染白收回了目光,半張臉隱匿在陰影中,在扔下那么一句話之后,看也沒多看一眼,直接離開了牢房。
在染白離開之后,她們才敢站起來,后背因為那壓迫感出了汗。
“大人這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要單獨審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