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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考核各級官員主要看德行和政績。
而對宗室皇子們而言,每年也有考核,政績無從談起,主要考核德行。
德行有很多方面,比如不能僭越、不能有違人倫,比如不能欺男霸女,不能虐待奴仆,不能涉及犯罪等等。
一旦德行有失,輕則被警告罰俸,重則革除爵位,貶為庶人。
武惠妃最害怕兒子被定罪,坐不坐牢不重要,可一旦定罪,就意味著德行有失,兒子就和太子之位無緣了。
回到皇宮,武惠妃跪在天子面前泣道:“陛下,瑁兒從小就溫良自律,心地寬厚,對待下人也有關愛有加,說他殺人,臣妾無論如何不會相信。
陛下,攝政王在立太子的關鍵時刻對瑁兒下手,顯然是在阻撓瑁兒入住東宮,懇請陛下為臣妾做主!”
李隆基也同樣心煩意亂,他也覺得攝政王有點小題大做了,只要不是壽王親自動手殺人,就能擺脫罪責,把罪名推給下人。
攝政王的行為顯然是在給壽王定罪,難道他真的是為了阻擊壽王入主東宮?
李隆基還是決定和攝政王談一談。
當然不是李隆基親自出面,而是由高力士代表自己。
高力士見到了世子李琎。
李琎不慌不忙道:“兩起案子我父親非常清楚,城西殺人案件就算是太子手下誤傷,可以把責任推給一幫魯莽的侍衛,據說縣衙也是這樣判的,壽王只承擔了約束手下不力的責任,罰俸一年,輕描淡寫。
但花魁案不一樣,大理寺抓到了殺人兇手,就是壽王的侍衛,他已經招供是受壽王派遣前去殺人,而且大理寺也得到了確鑿證據,壽王和死者關系密切,準備娶死者為側妃,大理寺認為壽王想毀了這門婚事,所以派手下刺殺了死者。
高翁,花魁一案沒有什么懸念了,壽王就是主犯,殺人動機明確,大理寺正在加緊審問,今晚壽王就會認罪畫押!”
高力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壽王會這么愚蠢殺人?
這讓他怎么開口?
半晌,高力士嘆口氣,“攝政王是什么態度?”
“我父親認為,這個案子影響太大,整個洛陽百姓都在盯著它,不能為了一個皇子的愚蠢而失去民心,他建議按唐律論罪!”
高力士眼皮一跳,攝政王要獅子大開口了。
“請世子轉告攝政王,壽王雖然犯下錯誤,但他畢竟是親王,自古刑不上大夫,何況是親王,天子希望能夠從輕處罰,比如軟禁一年,或者是降一級爵位,這已經是嚴重的處罰了。”
“高翁,從輕處罰不是不可以,如果讓現任大理寺卿再繼任一屆,我父親同意壽王定為從犯,罷免其爵位,令其面壁思過兩年。”
“天子一直在考慮讓壽王入主東宮,如果定了罪,恐怕就會影響大局,能否把罪名去掉,或者天子能再讓一步。”
“呵呵!如果天子一定要讓這個愚蠢的兒子來當大唐皇帝,我是求之不得!”
身材肥胖的李成器從里屋走出,高力士連忙起身行禮。
李成器擺擺手,“我不知道天子是怎么考慮的,這個李瑁愚蠢無比,目光短淺,好色兇殘,天子居然會考慮他入主東宮?
要不是我擔心大唐社稷會毀在他的手下,說實話,我真希望他來繼承天子之位,不出五年,攝政王就沒必要存在了。”
高力士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能聽懂對方的話,不出五年,攝政王的兒子就要登基當天子,攝政王當然就沒必要存在了。
李成器冷冷道:“如果天子堅持無罪,可以,把內庫給我,我現在就讓他無罪釋放。”
李成器真是為李琇手上的遺旨嗎?
其實并不是,他是在收拾武惠妃,他怎么能容許武家的外孫成為皇太子?
在他看來,李隆基的兒子除了李琇之外,個個平庸,只要不是李琇上位,那誰當太子都一樣。
當年,他兩個年幼的兒子都死在武家手上,這個仇他可沒有忘。
“砰!”
李隆基重重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盯李琇,“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旁邊高力士也神情復雜地望著李琇,他沒有想到在背后整十八郎之人,竟然會是三十八郎李琇。
也沒有想到李琇會承認?
李琇平靜道:“兒臣只是想讓父皇知道,父皇最寵愛,一心一意要扶持為太子的人,是多么愚蠢、兇殘、短視,如果有一天他當了皇帝,那么我們所有人都會死無葬身之地,父皇的社稷也會毀在他的手上。”
李隆基的眼睛快噴出火來,“所以你就勾結攝政王,殘害自己兄長?”
李琇搖搖頭,“兒臣如果勾結攝政王,就不會向父皇承認了,兒臣很清楚,和攝政王勾結無疑是自尋死路,兒臣不過是利用他而已。
其次兒臣也沒有殘害誰,十八郎對花魁始亂終棄,還派人殺了她,這是事實,是他的罪惡,他應該承擔責任。”
旁邊高力士低聲道:“陛下,三十八郎說得也有道理,攝政王想對付武惠妃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次被他抓到了把柄,那怕三十八郎不提,他也會用這件事大做文章,他早就收集好了十八郎的罪證,絕不是臨時起意,歸根到底,還是十八郎糊涂殺人。”
“你怎么知道攝政王早就收集好罪證?”
“就是那個兇手張勇,微臣特地去調查他,首先他來歷不明,跟隨壽王只有兩年,其次壽王給他兩百兩黃金,讓他殺人后回長安,但他卻被攝政王抓住,而且沒有任何受刑就指證是壽王派他殺人,怎么也說不過去,只能有一個解釋,他其實就是攝政王的人。”
李隆基眼中的怒火稍稍緩和一點,他也意識到這次十八子難逃此劫,但他又不可能讓兒子成為殺人主犯,同時也不可能把內庫交出去,最后的選擇就是用大理寺卿換兒子為從犯。
李隆基和太上皇有過協議,御史臺、刑部、大理寺的主官十年一換,他好容易熬了十年,等到了大理寺卿轉為自己任命,卻要因為這件事又泡湯了。
說他真關心兒子,其實也不是,關鍵是大理寺沒有了,讓李隆基怎么能不惱火。
李隆基又咬牙斥罵兒子,“就是因為你的膽大妄為,讓朕又丟掉了大理寺,你還不承認?”
“兒臣不會讓父皇有任何損失!”
李琇拾起一旁的盒子呈給李隆基,“父皇,這是太上皇留下的遺旨,攝政王一心想要它,父皇可以用它來提條件!”
這份旨意如同一陣風,一下子將李隆基心中的怒火吹散了,他連忙讓高力士幫自己。
兩人小心翼翼將遺旨打開,果然就是那份太上皇的遺旨,五年前李隆基見過一次。
太上皇明確要求李成器之后由薛王李成業繼承攝政王之位。
“就是它!”
李隆基輕輕撫摸遺旨,他心里很清楚,有了這份遺旨,攝政王世子就是非法,這份遺旨雖然對自己用處不大,但他可以用它和攝政王換取巨大的政治利益。
這個時候,一個小小的大理寺卿李隆基已經看不上了。
他想到了當初自己提出的六相制,再增加一個相國,李成器怎么也不肯答應,現在有了這份遺旨,就有機會了。
李隆基看了一眼李琇,雖然兒子的膽大妄為讓他惱火,但這個兒子卻能在關鍵時候發揮作用,一萬個李瑁都比不了他。
“這次朕就饒了你,但朕不希望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如果還有下次,朕絕不輕饒!”
“謝父皇恩典!”
李琇退了下去,李隆基按耐不住臉上的笑意,對高力士道:“李成器把薛王府翻了個底朝天,掘地三尺,都沒有找到這份旨意,沒想到居然落在這小子手上了。”
“陛下,三十八郎并不是魯莽之人,他狙擊十八郎上位固然不太光彩,但他絕不會損害陛下的利益,他把每一步都算好了才出手,攝政王在他面前占不了便宜。”
“朕也看出來了,他不想將把柄留給攝政王,才向朕坦白交代,朕的這個兒子確實有頭腦,只是朕希望他把頭腦用在正處,而不是用在手足相殘上。”
“微臣這就去告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