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的水牢中,凄厲的慘叫聲陡然響徹。
可憐的清瘦少女已經被高高的舉在了空中,眼見著就要被丟入到這可怕的水牢中的了。
不遠處,一眾少女們早已經被嚇得魂飛魄散,想叫卻又不敢叫,只能是死死的閉住了嘴巴。
李春來面上雖是一片冷冽,內心里卻是止不住苦笑。
他李三爺,著實是沒有做惡人的天分那。
若不是形勢所迫,又怎會使用這等損招?
不過,李春來很快便冷靜下來,著重觀察了那怡兒、以及在秦樓時松氣的那少女等幾個重點懷疑對象。
可惜,讓李春來失望的是,也不知道是這清瘦少女人緣不好,還是李春來高估了她們之間的關系,儼然并沒有人要為她出頭……
好在李春來早有準備,忙是對樓道口旁邊的田景使了個眼色。
田景自是會意,忙快步跑過來,故作模樣的對李春來低低耳語幾句。
“晦氣!”
“行了,等會再收拾這幫小婊子,把她們先都關到廂房里!”
李春來故作不爽的啐了一口,罵罵咧咧的快步往外而去。
一眾少女們登時如獲大赦,恍如從鬼門關走了一遭,都有種劫后余生的慶幸。
特別是那個松氣的少女,明顯釋然了什么。
奈何,李春來并沒有捕捉到。
外面,劉輝早已經等候多時,看到李春來出來,忙快步過來低低匯報道:“爺,咱們的人剛才在外面抓到了幾個形跡可疑之人,想來是外界過來打探消息的,已經開始審問了……”
李春來點了點頭,剛才田景過去跟他耳語,顯然也不是純做樣子的,李春來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想了想道:“這事兒,不要太著急,后面可以放松點,明天一早,再調二百人進城!”
“是!”
又布置了幾項防務的任務,那些少女也都被帶到了廂房里,李春來抬頭看向漫天的繁星,不由也長舒了一口氣。
說來也是好笑。
他李三爺雖是衙役出身,卻究竟是野路子,對真講究技術的破案,著實是七竅通了六竅——
一竅不通……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線索都開始逐漸展露出來,李春來也逐漸有了更多的底氣。
現在,李春來糾結的,是那三娘的真正動機!
如果按照何彪所說,姑且認定他說的那件事是真實存在的,那,那三娘為什么時隔幾年之后才搞他?
特別是三娘又是怎的跟天啟小皇帝搭上線的?
這里面著實有太多問題!
但很快,李春來便重新振奮起了精神!
“死鬼,老娘快凍死了,大丫和小二小三身上都沒點熱乎氣了,你個沒用的狗東西,快想個辦法啊,你想把俺們娘四個全都活活凍死嗎……”
“這,我……”
此時,何彪一家人的房間里,即便他們一家人都簇擁在一起,卻也有點扛不住這寒冷的春夜了。
何彪的婆娘本來便對他的諸多怨氣,也像是火山噴發一般,不斷的噴涌出來。
可憐何彪也算是一號大哥,可此時,卻是變成了出氣筒一般,根本就無法反駁的。
“咣當!”
這時,門忽然被人粗暴的推開了。
有幾個高大的身影大步沖進來,冷冽道:“何彪,出去!”
“唔,幾位爺,是爺要見我小彪嗎?”
何彪登時一喜,想起身卻是有點凍的起不來,剛想掙扎著起來,卻已經被幾個如狼似虎的身影拎小雞一般帶走。
何彪的婆娘剛想說句話呢,迎接她的,卻只有一聲暴虐的‘咣當’關門聲。
“娘,他們,他們要把爹咋了呀……”
已經懂事的大女兒畏畏縮縮的帶著哭腔道。
“你個賠錢貨,哭哭,就知道哭,哭有個鳥用!”
何彪的婆娘本來便不爽,一看到女兒這般,止不住便來了火氣,登時懟著她便是幾巴掌。
可憐的少女登時連哭都不敢再哭了,小貓般蜷縮成一團。
兩個呆頭呆腦的小屁孩自也不敢再說話,只留下何彪的婆娘依然低低罵罵咧咧個不停。
“吱嘎!”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何彪的婆娘都罵累了,沒了啥力氣,三個孩子都蜷縮在一起要睡著了。
門忽然又被打開來。
何彪的婆娘陡然一個機靈,忙是看向門外。
卻忽然發現,進來的并不是何彪,而是一個威武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手中,還端著一個暖烘烘、明顯是裝滿了炭火的火盆。
他笑嘻嘻把火盆放到了孩子身邊,然后才對何彪的婆娘道:“嫂子,我是咱們爺的心腹,有幾句話,想單獨問問嫂子你,不知道方不方便?”
“這位爺,奴家……”
何彪的婆娘究竟不傻,猶豫片刻,忙是連連點頭,艱難的爬起來,跟著李春來來到外面,很快便是來到了中院一間暖烘烘的廂房里。
更讓何彪的婆娘欣喜的是,此時屋子里的桌上,還擺著幾個香噴噴的飯菜。
她到此時,可是有大半天沒吃飯了,早就餓壞了,忙是眼巴巴的看向了李春來。
李春來笑道:“嫂子,別客氣,吃吧。這正是為你準備的。”
“噯,謝謝爺,謝謝爺……”
何彪的婆娘大喜,忙是在旁邊的臉盆里洗了把手,便是坐在桌邊大吃起來。
李春來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模樣,也不著急,很溫潤的與她問著話,很快便套出來一些基本信息。
何彪的婆娘姓劉,叫劉杏花,與何彪是同鄉,鄰村的。
當初,何彪之所以能進成國公府,正是因為走了劉杏花這邊的關系。
她有個親叔叔,一直在成國公府里當差。
一邊閑聊著,劉杏花也把飯吃的差不多了,李春來忽然露出了沉重的神色,話鋒一轉:
“嫂子,咱們爺是仁義之輩,有些東西,我也不瞞你了。你們家的那個地牢,已經被我們發現了。另外,還有很多何彪的手下人,都向我們舉報,何彪這些年,非但巧取豪奪,手里更是有著不少人命!這回,人證物證確鑿,何彪怕是沒救了。嫂子你得提前做好準備啊……”
“啊……”
劉杏花究竟不是一般女人,她是見過幾分世面的,饒是李春來剛開始說時,她便有了些心理準備。
可,等李春來真正把事情說完,她身子還是止不住一軟,就要軟倒在地上。
喃喃道:“天殺的,天殺的,這,這,我們孤兒寡母的,以后這可怎么活喲……”
李春來表面看著沉痛,實則,一直在仔細觀察這劉杏花的細節。
這女人,看著頗為兇悍潑辣,但她的心機明顯并不是太過深沉的那種,有點藏不住事的。
李春來接著道:“嫂子,你節哀順變吧。咱們錦衣衛,不走衙門公審那一套。若不出意外,何彪應該已經去咱們錦衣衛的大牢了。但是,這件事,恐怕不是何彪一個人就能扛下來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這……”
劉杏花陡然回過神來,哆哆嗦嗦的看向李春來:“爺,爺,您怎個意思?那不成,那死鬼死了還不夠,我們,我們孤兒寡母的,還要被抄家嗎……”
李春來點了點頭:“正是!”
旋即深深嘆息一聲道:“嫂子,我們家爺,是我們錦衣衛中,為數不多的心善之輩。現在,你們家的這些家業,大概率是保不住了。你現在需要考慮的,是怎么把你和孩子摘出去。若是你能把事情處理周正,怕未必不能留下些金銀細軟,夠你們娘幾個下半輩子過活了。”
“嗚哇……”
劉杏花看著李春來憐憫的目光,再也止不住了,哇哇大哭起來。
這時,外面忽然有親兵過來,低低對李春來耳語了幾句。
李春來面色陡然一變,極為不善的看向劉杏花。
待到親兵小心關門出去,劉杏花這才回過神來,顫顫巍巍的道:“爺,爺,您為甚這樣看著奴家啊,奴家臉上有灰嗎……”
說著,她還特意擦了一把。
別看劉杏花此時年紀大了,已經人老珠黃,但底子還是不錯的,可以看出來,她年輕時是很水靈的。
若不然,也不可能把何彪帶起來。
李春來長長嘆息一聲,看著劉杏花的眼睛道:“劉氏,看來是本官看錯了你啊!那邊已經傳來消息,那何彪已經招了!說你就是個爛婊子,你們府中水牢之事,你才是主謀!”
“啊?”
劉杏花幾如遭到了五雷轟頂,魂兒都要飛了。
也顧不得此時的場合了,止不住歇斯底里的大罵道:“那個天殺的死鬼,挨千刀的老王八喲……老娘為他生了三個崽,他竟然這么不知好歹,這么污蔑老娘啊……若不是當初他設計老娘,讓老娘根本沒法做人,對不起祖宗,他又哪來的今天喲……”
劉杏花直接崩潰了,癱在了地上,嗷嗷大哭。
通過她在這種狀態下透露出來的細節,李春來儼然也捕捉到了許多東西,嘴角邊不由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果然。
堡壘都是從內部被擊破的。
這等逐個擊破的效用力,儼然比走正面舒服太多了。
“劉氏,你現在哭也沒用,還是想想怎么擦干凈你屁股下的那坨屎吧!”
“想來上官很快就過來了,若他們來之前,你還是說不出的所以然,將功贖罪,那!也別怪本官無情,要把你交給他們!讓你好好嘗嘗我錦衣衛的老虎凳了!”
李春來站起身來,高高在上的看著劉杏花,繼續施壓。
“爺,爺,奴家冤枉,奴家真的冤枉啊……”
劉杏花此時哪還顧得上其他?
忙是連滾帶爬的爬到了李春來身前,用力抱住了李春來的大腿,哀嚎道:“爺,奴家怎會做這等喪盡天良之事啊,奴家這些年,連一只雞都不敢殺喲……都是那天殺的,被鬼迷了心竅啊……奴家早就跟他說過,那個騷貨,就是個天煞孤星,可,那天殺的偏偏不信,還要去招惹她!這下子,全完了吧……”
她忙是抬頭看向李春來,急急哀求道:“爺,奴家這些年,還有小兩萬兩的私房錢,只要爺您能給奴家一條活路,奴家,奴家全都送給您啊……”
片晌,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老臉止不住有些泛紅,又低低對李春來說了什么。
饒是李春來早已經見多識廣,可等劉杏花說完,卻也止不住有點臉紅,氣血翻涌。
但李春來很快便沉下來,把事情轉移到核心上,冷厲的瞪著她道:“你剛才說,何彪招惹了個天煞孤星,是怎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