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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李如柏并沒有著急回答李春來的這個問題,也沒有生氣,反而是笑呵呵的看著李春來的眼睛道:“三兒,你說呢?”
“我……”
李春來登時被李如柏給噎著了。
這老東西,不想說就不想說吧,非要弄這虛的,這不是明擺著招人厭嗎?
“三兒,老夫這,并非是調侃,更非是糊弄。你這么想,若現在,韃子打到三岔河了,讓你上,你上嗎?”
李如柏自是注意到了李春來的臉色變換,不待李春來說話,忽然又笑著道。
只是,聲音中,明顯有著一種滄桑的落寞感。
“額?”
李春來也回過神來:“岳父,您的意思是……”
李如柏一笑,長嘆息一聲道:“三兒,你是個好孩子,也是個有真本事的人。很大程度上,你比老夫年輕時都要順利許多。有些東西,別人或許不明白,但你肯定是明白的。若是再讓老夫選擇一次,怕,老夫還是會如當初那么選!”
李春來登時一陣沉默,想說些什么,一時卻不知道如何開口了。
李如柏這話雖是略有些拗口的深邃,李春來卻已然捕捉到了什么。
很多東西,眼見未必為實,著實不好以一時一地去評價什么。
就比如李如柏剛才的那個問題。
如果現在韃子要打廣寧,已經到了三岔河,李春來有九成,是不想出戰的。
因為這不僅不符合他的利益,很多東西,更是讓他惡心……
讓他和他的兒郎們,拼著性命,去保護那些惡心的幾把玩意兒?
膈應誰呢!
“行了,三兒,老夫知道,你應該很想知道這件事,但是呢,現在這一時半會間,老夫也著實不好說出口。來,陪著老夫喝一杯。老夫很久都沒有這么痛快過了。你個小崽子,不要壞了老夫的心情啊!”
這一夜,李春來罕見的失眠了……
跟李如柏那頓飯,這老家伙雖是有些云里霧里的,并沒有把話說明白,但李春來越想越不對勁。
總感覺要發生什么。
要究竟是什么,一時半會卻又弄不明白。
次日一早,李春來便返回了下榻的客棧。
畢竟生活還是要繼續的,廣寧的場面活,離了他李三爺儼然是轉不動的。
不過昨天已經走過那些繁瑣的流程,今天就是正式流程了,要去巡撫衙門,李春來某種程度上也能稍稍清凈一些。
不出意外。
等李春來回客棧這邊裝模作樣一番,再趕到巡撫衙門,王化貞等人早已經等候多時。
先前,李春來雖是已經通過孫承宗、把簡略報功事宜,發往京師。
可,真正詳細的、有一錘定音效用的,還是得廣寧這邊走。
畢竟,此時廣寧才是遼地的核心。
王化貞這人雖然垂垂暮氣,說話辦事的方式都讓李春來不太喜,但他究竟也明白,此時,李春來的意愿還是很重要的。
倘若把李春來惹毛了,鬧出事情來,他顯然也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商議報功的諸多事務上,他對李春來的威壓自不會少,但多少還是留有些回旋余地的。
一直折騰到了傍晚,報功事宜總算是差不多了。
不僅王化貞悄無聲息的便占據了這個‘領導之功’,還有許多李春來見都沒見過的名字,也都是在其中分了一杯羹。
饒是李春來不喜,但終究還是忍下了這步。
畢竟,他李三爺退這一步,也不會有多大的損失,而且盡力的維持住了這‘廣寧時代’的大框架,也算對得起廣寧軍這十幾萬將士,以及數以百萬的老百姓了。
再者。
朝廷的大佬們和天啟小皇帝,包括已經開始掌權的魏公公,誰又是傻子呢?
戰報是一回事。
可,戰報里面透露出來的東西,儼然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李三爺一個‘顧全大局’的名聲,已經是收入囊中了。
不過,報功的頭疼事宜搞完,非但不是結束,反而是另一個更為復雜的開始。
這就牽扯到‘密室交易’了。
說白了。
文臣的功績偽造就偽造了,但是武人顯然不可能。
他們想過關,就得有切實的功績!
這個功績哪兒來呢?
最直觀的,自是韃子首級了。
王化貞顯然對此心知肚明,很快便是借口身體原因離去,而李春來則直接被早就等在門外的一幫人懟了個正著。
避已經是避不過去了,李春來也只能先跟他們虛與委蛇。
畢竟是私密交易,今晚這場酒宴的規格儼然更高。
在一個廣寧大藥商的別院中舉行,不僅酒菜都是一流水準,絲毫不遜色與李春來當初在沈陽范樓的那一場,廣寧有名有姓的大小花魁,基本上也都到齊了。
完全是大明版的‘海天盛筵’。
而這幫人顯然也都了解了一些李春來的性子,自不敢要挾李春來什么,根本就閉口不談首級的事兒,而只是跟李春來扯淡攀交情。
只可惜。
當初在沈陽時的故人,已經是半個都見不到了。
好在李春來也從這幫人口中,探知了一些故人的動向。
比如楊老四。
這廝命大的很,并沒死,但是被沖散了,現在正在海州那邊的老林子里貓著,想來,用不了多久,便能回來了。
陳國威卻沒有那么好運了。
他究竟是尤世功的舅子,當初尤世功出戰的時候,他也在身邊,已然是湮滅在了滾滾渾河之畔……
其他人也都是有生有死,整體而言,逃出來的人,勉強接近半數。
當然,那些失蹤者,是不是投了韃子,現在沒有消息過來,暫時還說不好。
如果再加上這一部分,戰事的存活率,實際上還是不低的。
畢竟,這究竟只是冷兵器時代。
喝了好一會兒酒,李春來也有些煩躁了,便找了個借口,到花園這邊來透透氣。
這幫人都是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意。
馬上,幾十個大小花魁,連同著她們嬌俏的侍女,上百號人,便是恍如一群花蝴蝶,紛紛涌入了花園之中。
李春來嘴角邊不由也露出了一抹笑意。
這幫人,未免也太小看他李三爺了。
就算這幫大小花魁中,的確有那么一兩個,還頗入他李三爺的眼,但他李三爺怎會在這等時候犯渾?
不過,處在這等芳香四溢的花叢中,儼然比跟那幫老爺們是要強了不少,李春來心中也漸漸有了梗概!
這種事情,避已經是避不過去了。
既如此,那自當是要把其中的利益最大化!
李春來原本一共有六百四十多級韃子首級,當初在前屯,給孫承宗報功,已經去了二百級,給趙率教,又去了三十級,后面給那姚大人,又去了二十級。
此時李春來手中,還有三百八十級左右,對他們報的卻是三百級。
既然現在這事情已經市場化了,那還有什么別的辦法嗎?自是誰出價高誰得了。
當然,該有的面子還是要給到的。
比如,劉渠這等人物,還是要留一份香火情的。
跟一幫小騷貨撩了一會兒,李春來心中的腹案也清晰了。
對外報的這三百級,他留下一百五十級,實際上是留下二百三十多級,用以處理未來有可能會發生的變故,應急所用。
剩下的一百五十級,便是直接推給這幫人。
而李春來也不會刻意賺多少,明碼標價,三百兩一級,至于后面有人再加價什么,那就不管他李三爺的事兒了。
但正當李春來要過去跟這幫人挑明的時候,卻忽然在不遠處的人群中,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正是那賀世賢的族人,俞瑤的大仇人,賀方!
或許是大靠山賀世賢已經撲街了的緣故,此時的賀方,儼然沒有了當初時的傲慢。
跑腿小弟一般,在對廣寧一個本土游擊大肆賣著好。
但那個胖乎乎、大黑臉的游擊,顯然不怎么賣他面子,一直在吃著水果,幾乎將他當做無物。
李春來在之前介紹的時候,因為這游擊的模樣,沒特意便是記住了,知道那黑胖子叫孫得功,是廣寧的本土游擊。
別看位置不高,但人脈卻廣的很,跟毛文龍都是有著一些交情。
想著,李春來找了個由頭擺脫了這群鶯鶯燕燕,故作有些醉意、踉蹌的來到了孫得功這邊,笑道:“孫爺,剛才喝的不盡興,咱爺們再走一個?”
“額?三爺……”
孫得功顯然沒想到李春來居然會到他這個‘小人物’這邊來,不由也是大喜,忙是端起酒杯,畢恭畢敬跟李春來碰杯,一邊討巧道:“三爺,您真是太客氣了。該是卑職敬您的酒,怎的能讓您來敬卑職的酒呢?”
“哈哈。”
李春來哈哈大笑:“孫爺,您這話可就沒邊了,都是自家弟兄,我一見孫爺您便是投緣,喝杯酒怎的了?”
看著旁邊孫得功狗一般討巧的討著李春來的歡心,這邊不遠的賀方,一時臉都綠了。
這他娘的,天理不公啊!
誰曾想,他賀爺這等人物,竟淪落到今天這個田地了呢……
可惜啊。
事已至此,牙齒斷了他也只能往肚子里吞了。
還好,此時這小李三兒明顯喝多了,沒認出自己來。
“咦?”
“這位兄弟,我怎么看著你有些面熟呢?”
正當賀方就要腳底抹油,想要開溜的時候,身后方向,忽然是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而下一瞬,更讓賀方心碎的是……
旁邊的孫得功馬上陪笑道:“三爺,您認識這位賀方賀兄弟嗎?早知道他是您的故人,他這邊的事情,卑職就趕緊給他辦了呀。三爺,您放心,卑職必定明天就把事情辦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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