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接下來一天多風平浪靜。
李春來在嚴密監視正藍旗諸部動向的同時,也下了大力氣,加大了情報的探查范圍。
出乎李春來預料的是,莽古爾泰對青州左營夜不收的活躍,反應并不是特別敏銳。
反之,他們本身的各部,防御卻是愈發謹慎,諸多韃子游騎都是老實了許多。
古老的松柏木已經被砍伐掉一小半的山坡上,迎著依然凜冽的北風,看著山下波瀾不驚卻又無比壯闊的山河,李春來不由與毛文龍相視一眼。
毛文龍也有些止不住的興奮,低低道:“三兒,看來,八成莽古爾泰已經收到什么消息乃至是調令了啊。這下子,咱們或許不用那么費力,便是能達到想要的結果了啊。”
李春來笑著點頭,“大哥,話雖這么說,但是,咱們還是必須得先做好兩手準備才是!我現在有了一個不太成熟的想法……”
說著,李春來低低對毛文龍敘述起來。
“這,這個……”
毛文龍早就知道李春來的腦回路異于常人,遠非是常人可以企及,也做好了一些準備。
可等李春來說完,他還是有些無法言說的驚悚。
但稍稍仔細想想,便是發現,李春來的這個計劃,看似飄忽,實則,卻又相當穩當,只不過需要超強的操控力而已。
不由重重點頭道:“三兒,若是這般,咱們怕是還能從正藍旗身上撕塊肉下來啊。”
與李春來和毛文龍預計的差不多,此時的莽古爾泰,已然是陷入到了進退兩難的泥沼里。
本來,遼南方向的戰事,他也是負責一部分的。
若是按部就班的來,極大可能,他和他麾下的奴才們,能吃到很不錯的肥肉。
畢竟,早在很久前四大貝勒議事的時候,莽古爾泰就把遼南四衛之一的蓋州,看成了他的地盤。
因為他年輕時候去過蓋州,很喜歡那邊的風景。
這大半年來,莽古爾泰也在很賣力的經營著那邊的關系。
比如,李如柏那個不孝的干孫、蓋州游擊李無鋒,早已經在私下里投靠了他莽古爾泰。
誰曾想,穆然得到了李春來的消息,莽古爾泰也不知道自己腦門子到底是抽了什么風,都顧不得肥美的蓋州了,急急點齊了兵馬便是追了過來。
可現實顯然是讓莽古爾泰失望了……
這小李三兒,非但是個扎手的硬骨頭,而且還會咬人的……
特別是眼下這個局面,老奴已經知道了他擅離職守的事情,大發雷霆!
也就莽古爾泰此時不在老奴身邊,否則,老奴的鞭子早抽就上來了!
便是莽古爾泰,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到底如何選擇了。
是分兵北上南下,平叛鐵嶺,拿穩蓋州,還是繼續在這里跟李春來僵著?
“哎……”
思慮良久,莽古爾泰還是沒有頭緒,止不住拿起酒壺,‘咕咚咕咚’便灌了一大通。
這個時候,何以解憂?
自唯有杜康了。
可更讓莽古爾泰糟心的事情,不多久便又發生了!
天還沒黑呢,老奴的加急又送了過來,讓莽古爾泰按照預定計劃行事,先平北面,不要在此時此地便跟李春來這種難啃的硬骨頭糾纏。
這讓莽古爾泰直要吐血!
他已經付出了這么多的‘沉沒成本’,簡直棺材板都要搭上了,現在竟讓他退兵?
他莽古爾泰的老臉往哪里擱?
更可怕的是,這段時間的沒有作為,沒有吃到肉,旗里已經有著不少人心浮動。
若長途跋涉趕去了北面,卻再吃不到什么肉,這日子還怎么過?
還能怎么辦呢?
繼續喝酒吧。
不知不覺間,天色早已經黑下來,怕是都得戌時中了,莽古爾泰此時也有了八九分醉意,也懶得再想了,飯都懶得再吃,正準備到床上倒下就睡,忘卻這些煩心事。
外面,忽然傳來奴才的驚聲稟報:“報,報,主子,不好了,那小李三兒似是要對烏托部發動攻勢,看其規模,怕至少不下兩千戰兵那……”
“什么?”
莽古爾泰的酒意登時便消了三分,也來不及理會其他了,急急讓奴才給他披好衣服,便是策馬出來查看。
不多時,等來到了山這邊的空曠處,果然是看到!
青州左營已經開始往山下布置各種大包小包的東西,人數至少得有三四千,直逼烏托部營地方向。
烏托此時儼然也老實了許多。
哪還有初戰李春來時的那般肆意與驕傲?
根本就不敢出兵迎擊,只是急急招呼他麾下的奴才們加固工事,牢守陣地,同時向莽古爾泰這邊求援。
這便是后金奴隸制的一個巨大弊端。
麾下的奴才,基本上都等同于主子的私產。
在士氣鼎盛、有肉吃的時候,那自然是鋒銳無比,不可匹敵。
畢竟,就算有損失,吃到的肉卻肯定是能大過損失的,很容易就會補回來,壯大己身的力量。
可此時——
那小李三兒是個什么角色?他們正藍旗這幫人,誰又不通透了?
欺負普通的明軍,他烏托自然是不怕,干就是了,難道,那些明狗,還能比他烏托更勇?
可……
眼前這小李三兒,那是個真亡命啊……
萬一把他惹毛了、一時想不開,就是要弄死他烏托,他又找誰說理去呢?
他烏托究竟有家有業的,‘甲喇章京’雖說還算不上后金的核心要職,卻究竟是一方小霸主了。
犯不上跟小李三兒那種亡命撕咬啊。
這種東西,贏了還好說,打腫臉充胖子,以后不定還能有補回損失來的機會。
可若萬一打輸了……
那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烏托部緊密防守的同時,山上青州左營的兒郎們顯然是注意到了這一幕,時而便是從山上傳來肆意的嘲笑大罵聲。
顯然,到此時,青州左營的士氣明顯很不弱,氣勢洶洶。
烏托部戰陣此時雖也有回罵,可相形之下,氣勢不自禁的便是先弱了三分……
這種情緒就像是‘疫病’一樣,是會傳染的。
連帶著烏托部的士氣也是不斷的下降著。
許多心腹都直接過來跟烏托求情了,犯不上跟那小李三兒那種亡命較真那。
他們勇士們的屠刀,對準那些沒有啥子反抗力氣的漢人百姓、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婦們,難道不香嗎?
烏托仔細一想,也是這么個道理……
但他此時顯然不可能玩忽職守,臨陣逃跑,便只能繼續派人跟莽古爾泰求援。
莽古爾泰本來還想趕到烏托部駐地震場的,可在烏托部幾里外的黑暗中觀察了好一會兒,他不由咬著牙放棄了這個想法。
現在便是他去烏托部戰陣,又能干什么呢?
一旦他往這邊抽調了兵力支援,鬼知道,那小李三兒會不會還有什么其他幺蛾子?
倒還不如讓那小李三兒懟著烏托部捶一頓,發泄一通,把這事情過去算完了……
否則,事態再擴大化,便是他莽古爾泰也hold不住了啊……
表面上雖還強撐著四大貝勒的鎮定,但在這一刻,不自禁的,莽古爾泰心中已經是生了退意。
這人那,跟誰過不去都行,卻是萬萬不能跟自己過不去!
否則,那就不只是傻的問題了,是自己尋死啊。
莽古爾泰的沉默,讓烏托只想跳腳罵娘!
奈何,莽古爾泰究竟身份尊貴,這種東西心里罵幾句就得了,怎能當真?
只能是向滿天神佛請求庇佑,硬著頭皮硬頂青州左營的攻勢了。
青州左營的動作還是很快的。
半個時辰出頭,便是已經到了下山結陣調整。
但此時他們距離烏托部究竟還有七八里的距離,這可不是個小數目,后續的準備工作依然要花費不少時間。
等一通都準備的差不多了,已經快要到子時。
“嗚,嗚嗚”
寂寥的夜空下,火堆猶如繁星,星星點點,交相輝映,恍如一副燦爛的畫卷。
可隨著激昂的天鵝聲響起來,直將這畫卷撕裂了。
很快,青州左營約莫四千多人的龐大戰陣,便是朝著烏托部推過來。
莽古爾泰此時雖依然撐著在不遠處觀戰,牢牢關注著戰場局面,卻已經恍如一個局外人,根本就不接受也不傳達什么命令了。
他還能說些什么呢?
現在黑燈瞎火,地上又有厚重的積雪,他們的騎兵根本就施展不開,是不可能去硬沖李春來的。
那等付出與收獲,根本就不會成正比的,傻子怕都不會做。
而別看此時青州左營氣勢洶洶,但他們的巨大弊端也擺在眼前。
他們嚇唬嚇唬、刺激刺激烏托部肯定是沒有什么問題的,但是,想拿下烏托部,卻也基本不可能。
換言之,烏托部此時打可能不一定打的過青州左營,但是跑路誰又能攔得住?
與其拼命瞎操心還不管用,還不如讓兩邊隨意折騰呢。
反正,有烏托這傻缺去背鍋,也影響不了太多他莽古爾泰偉岸的形象。
“嗚嗚嗚”的激昂天鵝聲持續不斷,徹底把這夜撕的粉碎。
但偏偏青州左營這幫狗雜碎還格外的小心……
他們并沒有著急推進,而是一板一眼、有模有樣的規整的修建著各種小工事,作為依托和緩沖。
這導致,莽古爾泰老眼都快睜不開了,都他娘的快要到丑時了,青州左營才推了大半,還沒有到真正戰爭區域……
可饒是莽古爾泰極為不爽,卻也只能是先忍著了。
沒辦法。
現在戰場的主動權掌控在那小李三兒手里,難不成,小李三兒不想動手,他莽古爾泰還能赤膊上陣嗎?
終于。
臨近丑時中,凌晨兩點鐘左右,青州左營的先鋒,終于是逼近了烏托部戰陣區域。
雙方開始暴虐的互投互射起來。
“轟隆!”
“砰砰砰砰……”
本就凌亂的夜,此時徹底被割裂了,莫說人被這場戰事驚醒吸引了,便是周圍的野獸都嚇得躲的遠遠的,絕不敢碰這些人類的晦氣。
作為觀戰者,處在近乎于‘第三方’的角度,莽古爾泰此時也對青州左營的火力有了更為清晰的認知。
不得不說,這小李三兒,真的是個人才啊。
他們的鳥銃火力,比尋常明軍的要強大許多,便不說了,特別是投石車投擲的那些新型武器,著實是讓人很開眼。
便是莽古爾泰都有些不敢想,他碰到李春來這等火力強度,到底能剛的住嗎?
若是真要玩命了,那,又得拿多少人命去填呢?
“報!”
“報——”
正當莽古爾泰又困又累,滿身疲憊的同時又有著止不住的驚悚,幾如修仙一般狀態的時候,不遠處,忽然有奴才急急策馬奔來。
還未等莽古爾泰煩躁的喊出‘慌什么’。
那奴才便帶著哭腔急急的稟報:“主子,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啊,咱們后面的三個糧倉,有兩個都已經被明狗點了啊……”
“什么?!”
莽古爾泰陡然猶如炸了毛的貓一般,就要從馬上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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