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李郎,你要保重,一定要保重啊。若萬一你有個什么三長兩短,唔……那我也不活了……”
“仙兒,放心吧,多則三四月,少則兩三月,咱們就能再見面了,絕對不會有事的……”
大明天啟元年二月初九日一大早,李春來一行人已經離開沈陽七十余里,也正式和仙兒以及那些家丁的家眷們分別。
這個距離,雖勉強還算在‘安全距離’內,卻也同樣觸碰到了后金游騎的活動范圍。
即便心中也是同樣不舍,但這點決斷李春來自還是有的。
最終,仙兒只能含著淚,先帶著她的這些家奴離開。
究竟是豪門貴女,在這種大是大非的問題上,仙兒的執行力還是很強的。
而李春來只是與仙兒分別,便已經如此了,可想而知,那些家丁的狀況了。
饒是他們各個都是戎馬數載、乃至十數載的真猛男,但在這一刻,很多人還是根本控制不住的落下淚來。
便是帶隊的副千總,已經年近四十的李元,都是哭的泣不成聲。
李春來并沒有打斷他們,而是直到仙兒等人已經看不見身影了,才是過來拍了拍李元的肩膀:“走吧。想要她們活的更好,咱爺們得先支棱起來才行!”
“爺……”
李元還想說些什么,卻著實是說不出口了,只能是拼命點頭。
毛文龍看著這一幕,心中也有些止不住的五味雜陳。
雖說他最終還是被李春來說服,認同了李春來這個極端冒險的計劃,但在心底里,還是有著不少逆反情緒的。
可此時,看著李春來三言兩語間,便是徹底的拿住了李元這等老軍精銳,他除了無可奈何,還能怎么辦呢?
這人和人,真的是不能比啊。
誰叫他毛文龍年輕時沒有這么大的名聲,又不會哄女人呢?
幾天之后,大隊人馬順利抵達了奉集堡。
可眼前的一幕,卻是讓很多人都沉默下來,久久不能出聲。
只見。
在前方幾里外的視野里,盡是一片凋零肅殺的黑白之色。
饒是沒有人煙的積雪明顯是遮蓋住了許多的東西,但遺留之處,還是讓人很容易便看到了當初的那等慘烈……
原本偌大的堡城,此時已經只剩斷壁殘垣,你想去修都是沒法修的。
因為奉集堡太大了,李春來此時這點人力,根本不可能重新修繕這個大堡……
而不管是李春來麾下的老弟兄,還是毛文龍麾下的老軍,亦或是李元他們這些老遼兵精銳,誰又沒來過奉集堡呢?
可眼前的景象,想與之前那一幕對上號……
太過困難了啊……
“三兒,堡城怕是不好住了啊。就算現在還是冬天,里面怕也可能有什么疫病,韃子根本不可能清理那些尸體的,這……”
毛文龍有些嘶啞的看向李春來。
便是他,一時都有些繃不住情緒了。
李春來也接連長舒了幾口氣,這才是逐漸緩過來,“不去堡城里也無妨,咱們便去堡城東南吧,臨河扎營!”
毛文龍究竟是老軍,很快也明白了李春來的意思,堡城東南的那片位置,很大程度上,比奉集堡的位置都要好,忙是重重點頭。
很快,近萬人的龐大隊伍,便迅速開始忙活起來。
饒是李春來等人的動作很快,半天時間便是搞起了營地的大輪廓,幾近半永久工事,外圍的情報工作也都不錯,一直很警惕,意外卻還是發生了!
申時出頭,下午三點鐘左右。
眾人都忙活的有些疲憊了,剛想喘口氣。
東北方向,忽然傳來了鋪天蓋地的轟隆隆馬蹄聲,大地都開始止不住的顫抖。
“韃子,是韃子來了!”
“是正藍旗的韃子……”
“我艸他娘的,不對啊,這不對啊,那,那好像是正藍旗的王旗啊……”
“這,真的是正藍旗的王旗啊,莽古爾泰,是莽古爾泰親臨了哇,怕是不下萬人那,快去稟報將爺……”
得益于毛文龍部和李元他們的補充,李春來隊伍中的老手并不算少。
很快便是分辨出了這股龐大韃子的身份,信息第一時間便是報到了李春來這邊。
李春來馬上登上了營地中心,剛建起一半、卻已經是周圍制高點的指揮臺上。
此時放眼望過去,整個東北方向,幾乎都快要被這藍幽幽的顏色所填滿。
看這些韃子的規模,不下萬人怕也差不多了。
“三,三兒,是莽古爾泰,真的是莽古爾泰啊!我艸他娘的,這,這狗雜碎怎的這時候來了,這,這……”
一時間,便是毛文龍都有些遭不住了,手腳都有些止不住的顫抖。
誰能想到,他們的夜不收一直在嚴密監視著周圍的情況,始終沒有發現什么問題。
卻不料……
竟被莽古爾泰這般囂張的直接包了過來……
眼下這般狀況,就算用屁股想都能知道啊,莽古爾泰,必定是盯上他們很久了啊……
“大哥,慌個球子的。”
李春來心里雖也有些止不住的慌亂,面上卻依然面沉如水,冷笑道:“他們來的正好,我正要好好試試我的新寶貝呢!傳我軍令,青龍營全營上前,出營二百步迎敵!”
“這,這……”
毛文龍一時神魂都要俱滅。
怎能想,怎敢想,都這般事態了,李春來非但不趕緊據營而守,竟然還要出營迎敵的?
可惜啊。
在這支隊伍里,究竟是李春來說了算,等毛文龍剛想勸的時候,命令早已經被急急傳達下去。
張黃的青龍營很快便是有了動作,按照李春來的指示,先鋒已經開始往大營外沖。
“三兒,這,這到底是為何啊……”
好半晌,毛文龍這才緩過來,忙是急急詢問李春來。
李春來看著幾里之外,并未有任何動作,恍如還在仔細打量己方的莽古爾泰部,嘴角邊卻露出了更為鎮定的笑容:“大哥,別慌。咱們這,可是個寶地!便是那莽古爾泰,也不敢貿然上前的!”
“額?”
毛文龍一愣,忙是仔細查看,很快臉色便是有些變了,止不住緊緊的握住了拳頭!
到這時,他才是真正明白了,李春來為何會在這邊扎營的用意……
“主子,這小李三兒好大的狗膽啊!咱們大兵壓境,狗東西居然還敢出來?主子您下令吧,奴才只需三個牛錄,必可一波便將這小李三兒沖下來!”
幾里外,莽古爾泰的戰陣中,無數泛藍色的旌旗隨風鼓蕩。
其中最中心、一面招展的雄渾藍色大纛之前,有彪悍的奴才已經忍不了了,急急便是對莽古爾泰請戰。
“呵。”
“慌個屁的。爺我提前壓下了小李三兒的消息,其他人想過來,三天也辦不到。又何必急于這一時?”
莽古爾泰嘴角邊露出了一絲冷笑,目光滿是貓抓住老鼠后戲弄時的玩味,“不過這小李三兒倒真有些機靈!你們注意到沒,這幫雜碎出營前的這片空地,正是太陽照的最好的地方,此時過去,怕是一攤子爛泥啊!”
“這個……”
一眾正藍旗的大主子都有點懵。
這個細節,他們還真沒有注意到。
但此時順著莽古爾泰所說的看過去,果然發現,李春來部選擇的營地,正處在一個很細微的小土坡之上。
營地大部分都是貼著小土坡的陰面而建,卻是又牢牢卡住了位置,并且又臨河,保證了水源。
此時饒是李春來部營地還不夠完善,卻究竟有了一定的規模。
若他們現在不管不顧的便貿然往前沖,就算能有所斬獲,但不論戰馬還是人手,怕都是要付出不弱的代價。
這一來,群情激奮的眾人,很快便是冷靜了不少。
須知,在后金此時這般大部分奴隸制的體系下,誰底下的奴才多,誰的拳頭才大,脊梁骨才夠硬。
李春來此時已經是案板上的魚肉,若是能省些力氣便拿下,誰又會讓自己的奴才白白送死?
更別提莽古爾泰并沒有著急動手的意思了。
“那,主子,您的意思是……”
剛才說話的那明顯是莽古爾泰心腹的甲喇章京,忙是小心問道。
“呵。”
莽古爾泰淡然的一笑:“旗下的勇士們奔波大半天,這才是急急趕過來,后續輜重也沒到,何須急在這一時?傳我軍令,先扎營吧!待明早上,爺我再好好炮制這小李三兒!”
“主子英明啊……”
周圍馬上便是傳來一陣狗一般的馬屁聲。
看著正藍旗主力開始扎營,今天明顯是沒有攻的意思了,毛文龍也不由長舒了一口氣。
但依然是充滿擔憂。
低低對凝神思慮的李春來道:“三兒,晚些時候,這片爛泥怕是就要被凍住了,明天晌午怕是都不一定化成啥樣,咱們還是不太好搞啊……”
李春來卻是一笑:“大哥,說了別慌。莫說明天了,便是再給我半個時辰,那也足夠了!”
說著,李春來便招過陳六子,接連下達了數道加固營地的命令。
看著恍如盡在掌握一般的李春來,毛文龍不由一陣無言。
若是能有選擇,他真的很想好好問問,他這個弟兄,到底是哪來的這般底氣呢?
正藍旗真的扎營、不像是有動作之后,青州左營這邊也迅速忙活了起來,不斷的加固營地。
但張黃的青龍營卻并沒有著急后撤,依然是頂在前面,一副如臨大敵,頗為緊張的模樣。
這也讓對面的韃子更為肆意,時而便是傳來哄笑聲,完全已經把青州左營當成了戰利品般。
更甚者。
許多韃子游騎直接憑借著精湛的馬術,繞過了太陽地中的泥湯子,直接沖到青州左營陣前,大聲叫罵。
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
李元著實是忍不了了,主動對李春來請戰:“將爺,這般下去不行啊,咱們的士氣,都快被這些狗韃子敗光了,必須得殺殺他們的銳氣才成啊。卑職愿率麾下弟兄出戰,挫一挫韃子的鋒銳!”
李春來卻是淡然的搖了搖頭:“不急,由著他們折騰便是!”
說著,李春來又重重的拍了拍李元的肩膀道:“元哥,別慌,我青州左營,跟我大明其他部,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額……”
李元登時無言。
不過,并沒有等太久,也就不到一刻鐘之后,他就明白,李春來所說的‘不一樣’,究竟在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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