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來離開翠煙閣的時候，已經是晌午了。
沒辦法。
饒是李春來強大的身體能力，這么個高強度生活狀態，自也是有點hold不住的……
不過，李春來之所以會跟玉娘達成這種一致，儼然不是蟲子上腦，拍屁股做出的決定，而是經過了深思熟慮。
正所謂‘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目前的事態，白蓮的確是個燙手山芋，誰碰誰騷腥。
但別忘了。
白蓮的歷史，早已經數以百年，源遠流長。
換言之，這可是個‘金字招牌’。
與其讓其在這種氛圍中繼續畸形，直到被朝廷一拳悶碎，又何如嘗試著加以掌控？
雖說大明在立國之初，太祖爺朱元璋便是對白蓮有著無上的警惕，嚴禁與白蓮的一切東西。
可歷史已經證明，白蓮的生命力，是太祖爺朱元璋這等人物都無法扼殺的。
退一萬步說，就算玉娘的白蓮，日后不在大明發展了，去高麗發展行不行？去島國發展行不行？
去東南亞發展行不行？
乃至，到波斯，到中東，到東歐，跟其他流派剛一剛行不行？
雖說大航海時代此時已經算是開啟了，但是，誰才是真正的‘布道者’，現在便下結論，儼然還為時尚早呢。
回到李府新宅，處理了一部分積壓的公務，主要是與玉娘這‘三陽圣母’會面的事后工作。
又強打起精神，與陳如意纏綿一番，李春來在傍晚時，來到了位于沂水河畔的那倉庫。
此時，楊德山，包括玉娘她們，都已經是到了。
當然，玉娘她們都是精心裝扮過，不可能被人看出什么異樣來。
在楊德山陪同下，大步進了這倉庫里面，李春來的眉頭便止不住皺起來。
這倉庫倒是真倉庫，地面上的建筑不算少，卻都已經破敗的厲害，顯然已經被廢棄一般。
這也就意味著……
那些被關在這里的孩子，條件肯定不會好。
果然。
隨著楊德山繼續帶路，李春來面色止不住鐵青起來。
這些孩子，居然是被關在了一個破倉庫下的地窖子里，哪怕此時是盛夏，里面的陰風卻是嗖嗖的冷，暗無天日。
而等陳六子等人把火把都點上，李春來的面色不由更為難看。
在里面的角落里，至少橫呈著二三十具尸體。
這還不算那些已經白骨化的諸多小骨架……
天可憐見。
這幾年的時間，不知道是有多少可憐的小生命，還沒有真正認識了解到這個世界，便是已經……
但楊德山下一句話讓李春來這等強大的心志，都是止不住一哆嗦。
他低低道：“三兒，這只是其中一個小的地窖子，旁邊還有兩個大的……”
說完，楊德山自己也知道有點遭不住，索性死死垂下了頭。
看著這小地窖子里三四十個小可憐一般的少女，都在眼巴巴、畏懼的看著自己，李春來心里一時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滋味……
他很想為這些小可憐主持公道，沖冠之怒，殺盡這些喪盡天良的狗畜生！
可惜……
這世間之事，便是這等紛雜……
他李春來此時已經對白蓮‘注資’，要走長遠之計，怎可能只憑義氣和所謂的公道行事？
片晌，李春來已經不忍再看了，轉頭對楊德山道：“給她們整點好點的衣裳，再整點好吃食，都算我李三兒的！”
“額，是……”
楊德山也反應過來，忙是重重點頭，記下來。
又巡視完另外兩個倉庫，李春來的心已經沉到了極點，是真的控制不住想殺人了。
扒皮填草都不解恨！
可惜，還與白蓮有一個正式的會談，李春來也只能先強撐著。
不多時，隱藏在假圣母身后的玉娘她們便是過來了。
雖然這時李春來表面上如沐春風，可已經對李春來有了不少了解的玉娘，顯然是感覺出來，李春來現在的狀態，可不是太好……
好在現在這般，后續事態已經穩住，簡單走了幾個場面，李春來便與玉娘來到了一個私密的小倉庫單獨說話。
“三兒，你，你先別生氣……這事兒，都是，都是我的錯……你要打要罰，便都找我吧……”
玉娘究竟是御姐，很明白現在的事態，決不能火上澆油，而是得先讓李春來出氣。
忙是恭敬跪倒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李春來不由冷笑：“都是你的錯？你他娘的才到這邊幾天？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現在，把所有名單都給我！”
玉娘不敢說話，卻是乖巧的把與白蓮有女孩子往來的客戶.名單，小心的遞給李春來。
“嘶。”
李春來逮著這名單看了沒片刻，便是止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已經沒法看了。
還能怎么看呢？
這名單覆蓋之廣，牽扯之大，簡直超脫了李春來的想象。
基本可以說，青州上下，但凡是有頭有臉的人家，都從這邊買過女孩子。
當然，這一桿子打翻一船人也不是太準確。
或許，里面有人并非是那么齷齪，而就是單純買幾個好看丫頭的。
比如，伺候自己女兒之類……
這是一個無比巨大的黑色產業鏈啊……
“三兒，這事兒，我知道是越描越黑。可是，很多東西，奴也沒法說啊。這事兒我們白蓮這邊不做，照樣有其他人做。可能，做的比這個還要跟可恨……”
玉娘糾結著欲言又止。
她很欣賞李春來的嫉惡如仇，但又很怕這等嫉惡如仇。
特別是隨著她那個原本想過繼的小外甥出生之后，她的心，也柔軟了不少。
但此時，肯定是先解決問題為主。
李春來若是因此而沖動了，才是大麻煩。
“呼。”
“呼。”
李春來接連吐了好幾口長氣，這才是稍稍緩過來，對玉娘道：“玉娘，我沒事，你不用擔心。這么說，你們白蓮那邊，現在是最大的人販子了？”
玉娘有點尷尬，卻也只能硬著頭皮解釋道：“三兒，現在這般，算得上是大人販子，但是最大還算不上。不過，我們白蓮雖也是走河運的，可跟那些真正走河運的還不一樣……”
說著，她仔細為李春來解釋起來。
別看此時的大明依然維持著面上的繁榮，天朝上國，但實際情況卻是——很多地區的形勢，都已經不太樂觀。
哪怕是江南。
這也就導致，諸多人販子，根本就不愁貨源。
只是與那些白人鬼佬不同的是，白人鬼佬主要販黑奴，而這幫人販子，則是販自己的同胞，國家民族未來的花朵……
而白蓮在這里面，又以販女孩子為主，特別是優質的女孩子。
目前為止，魯中、南，包括揚州，江南的一部分區域內，除了教坊司這種官營，還有各大名青樓的體系，便屬她們白蓮的女孩子質量最高了。
就是現在，玉娘手中還有五十幾個女孩子，都是極為優質的，現在就在陳家莊附近的那個莊子里養著。
這也是玉娘這五六年來拼了性命才積攢下的本錢。
有的女孩子，都已經十七八了，卻還沒有正式‘出世’，是她的殺手锏。
“三兒，你今晚若有空，不若去看看那些女孩子……”
玉娘小心的說道。
李春來此時其實很想說些什么，做些什么，可話到嘴邊，最終還是化為沉默……
還能說什么呢？
大環境就擺在這里，他李三兒難道還能逆天而為不成？
更別提，他李三兒在很大程度上，也已經成為了其中的既得利益者……
“不對。”
“這事情不對。”
李春來并未理會玉娘，而是來回踱步，用力拍著自己的腦門子。
玉娘不敢多話，只能是眼巴巴的看著李春來。
來回踱了幾十步，李春來道：“玉娘，是這樣，你這一手，還是很不錯的。但是，格局小了。或者說，事情完全可以往更大了玩。”
“更，更大了玩？”
玉娘一愣，忙是看向李春來，“三兒，啥，啥意思啊……”
李春來這時心中已經有了方略，道：“這些女孩子，你沒少花心思培養，也沒少花錢吧？”
玉娘忙是點頭。
這些女孩子之所以能成為她的‘殺手锏’，成本儼然是絕不會低的。
不僅要保證她們一定的素養，更是要保證她們的成長，還要給她們洗腦，確保能控制。
可想而知，這要付出多少心血和財力？
“玉娘，這樣，你，想不想在沂源再開一家青樓？開一家真正的高檔次青樓？”
李春來看向玉娘的眼睛道。
“三兒，你，你是說……”
玉娘顯然不傻，轉瞬便是明白了李春來的意思，美眸一下子亮了起來。
但很快卻又暗了，忙道：“可是三兒，若，若是這般，咱們豈不是……”
李春來自是明白玉娘的意思。
這一來，他們兩個之間的合作關系，就有暴露的可能了。
“這事兒倒是我思慮不周了。”
李春來繼續拍著腦門子，“但這事情是絕對可以搞的。到底該怎么個搞法，咱們得好好商議商議。”
玉娘忽然靈機一動：“三兒，若不然，咱們把這場子開在萊蕪，我在萊蕪那邊還是有些關系，都能說上話的。”
李春來心中一動。
這倒是個好辦法。
畢竟，萊蕪的樞紐作用，比沂源這邊可是要更甚的。
但沒思慮片刻，李春來卻是搖頭拒絕了：“此事不妥。我還是傾向于開在沂源。”
“額……”
玉娘有些懵了，忙道：“三兒，這是為何啊……”
李春來忽然一笑：“天機，不可泄露也。這樣，玉娘。我最遲明天下午，便給你騰出一座大宅子來。你后天早上，便把這些小可憐都帶過來，我要親自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