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雖說相比于正常的節奏,李春來這‘新青州左營’的立營儀式稍稍有些簡潔了,卻依然在青州上下引發了很大的轟動。
或許李春來他們‘新青州左營’沒有那么多的儀仗,沒有戲班子,更沒有諸多流水宴。
但是。
新青州左營諸多兒郎們表現出來的那種肅殺,那種堅毅,那種不怕戰斗,乃至渴望戰斗的精氣神——
顯然不是其他青州軍可比!
尤其是新青州左營兒郎們的裝備,那些披甲,著實是讓人印象太過深刻了。
有這樣的軍隊保駕護航,至少大家都能多了點底氣不是?
而就在諸多百姓們還都在街頭巷尾間,沉吟在這件事的余韻中時,李春來麾下的匠戶們,已經開始正式遷往沂源。
文師爺前面早已經做好了完成的規劃,不僅把各工種單獨理清楚,后來又根據老鄉、手藝的好壞程度等等,進行了重新劃分。
如此,待回到沂源之后,并不用李春來再勞心費神,基本上直接就可以用了,這些匠戶們到地方就能安家工作。
這也讓李春來第一次體會到了‘人盡其才’的好處。
著實是解放自己太多了。
當然,具體效果如何,還有待時間來檢驗。
可李春來這邊還沒喘幾口舒服氣,那小鄧公公便找上門來,而且一上門便有點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
充滿虐氣的質問道:“李將軍,為何,為何這么多匠戶,要遷往沂源?為何不在這青州就地安置?難道,李將軍你這不是青州左營,而是沂源左營嗎?”
“呵呵。”
李春來沉著臉片刻,忽然笑起來,就這樣直勾勾的看著這小鄧公公,卻是并不說話。
“你,你這般看著雜家干甚?難道,雜家說的不是實情?李將軍,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這小鄧公公被李春來看了沒片刻便有些炸毛了,隨之便如同炸了毛的貓一般,聲音都尖銳起來。
“呵呵。”
李春來笑了笑,道:“鄧公公,我李某人現在是青州左營主將不假,可,除了這破敗的青州南大營,我李某人還有什么?還是說,鄧公公你現在有本事,能提前把我青州左營明年、后年的餉在今天先發了,讓弟兄們都在這青州安家置業?”
“這,你,你……”
小鄧子直接傻了眼,哆哆嗦嗦的指著李春來,卻是說不出話來。
他儼然沒想到,他身為‘監軍’,本該高高在上的,李春來竟如此不給他面子的。
李春來冷笑著看著鄧公公:“老實呆著,到時少不了你的好處,你以后,說不定還能混個知兵的名頭。可,若你要不知好歹,不僅不給老子辦事還要壞事!呵呵!”
李春來并沒有說下去,隨之卻吐出了一個讓這位鄧公公靈魂都要發顫的一個字:
“滾!”
小鄧公公登時一陣無言,小臉兒漲的通紅,渾身都是不自在了。
他以前,倒不是沒有受過這等屈辱,實際上,出身的卑微,他自幼便受多了人間疾苦,后來到了宮里,本以為能改善,卻反而是變本加厲。
直到他時來運轉,竟然是攀附上了丁公公,這才有了改善。
而原本以為有丁公公撐腰,日子以后必定會好起來,一天好起一天,卻不曾想……
他這小尾巴還沒翹起來呢,竟然被李春來以如此粗暴的方式給打壓下來……
可……
饒是他很想反駁,剁了李春來的人頭下酒,卻究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如果。
如果真跟這位李三爺鬧掰了,干爹他老人家,到底是會幫自己,還是幫這位李三爺呢……
小鄧公公心里就算不想承認,可,心中已然是有了答案……
打發掉了狗一般的小鄧公公離開,李春來的心情也逐漸好起來。
本來還想找個由頭,好好拿捏這小太監一番呢,不曾想,他這么沉不住氣的,主動送上門來。
當然,打壓歸打壓,該防著的,李春來自不會怠慢分毫。
像是小鄧公公這種自小便凈了身,身體有殘缺卻又一朝得勢的人,鬼知道他們到底是個什么心思。
而之所以把家業安排在沂源,而不是條件更為優秀的青州,李春來拿捏小鄧公公的糧餉問題,不過只是一方面。
更為關鍵的核心原因,還是節約成本與便利性。
說白了,李春來是要打造一支真正的戰兵隊伍的,饒是李春來已經小有家資,包括萬歷皇爺和朝廷方面也會給予一定支持。
但李春來很明白。
指望別人,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
一個合格的女真戰兵,若加上兩三匹戰馬,一身價值絕對要超過百兩,這還是往低了算的。
這是個什么概念?
若是李春來青州左營滿員,小四千人的規模,便是四十萬兩白花花的現銀啊。
不要以為只投資這四十萬兩便能練出兵來。
人難道不吃飯了?
戰馬難道不吃草了?
弟兄們拼死拼活的操練,家里老婆孩子光合作用就能神活了?
隊伍就不需要輔兵、民夫了?
怎么可能?!
這四十萬兩銀子,不過只是一個最基準的基數,真要具體到實際中,翻個幾倍乃至十倍,怕是都不夸張的。
李春來投胎技術并不好,儼然不是娘胎里便帶出來的那種真‘壕’,一切自是要精打細算。
這一來,沂源的優勢便逐漸顯現出來。
首先,李春來是沂源本土本鄉人,此時這般狀態,在沂源已經是有著強大的影響力,衣錦還鄉絕不為過。
縱然沂源人力資源方面有著不少欠缺,但周邊的萊蕪、新泰包括青州腹地,自古便是富裕的膏腴之地,并不缺少人手。
若沂源不夠,想辦法從別處搞就行了。
這世道,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人卻遍地是。
其次,沂源有著相當強大的區位優勢。
不僅有煤礦,更是有著鐵礦,而且各種消費成本都很低。
這就意味著,在沂源打制這諸多利器,不管是材料成本還是運輸成本,都將大大降低。
唯一的缺點,便是沂源糧米不足。
不過,這反而并不是大問題。
李春來此時已經了解到,地瓜這等神器,包括什么西瓜的,都已經傳到大明了,而且流傳了不少年月。
那個靈魂老家便是附近區域,到底該怎么發展這,李春來心里門清著呢。
再者,也是最核心的一條。
沂源山溝旮旯,究竟山高皇帝遠,真要出了什么事情變故的,李春來也能夠遮得住,給自己留下回旋的余地。
但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計劃來看似也不難,可真要具體到實踐中,達成這一個個目標,顯然并不容易!
李春來現在也只能盡力調整自己,逢山開路,遇水搭橋。
又調整了一天,維系青州這邊的各處關系,匠戶們的隊伍也已經全部出發,在次日一早,李春來這才是親率青州左營的核心力量,正式啟程,返回沂源。
與去遼東時已經很龐大的隊伍相比,此時李春來的隊伍,儼然更為龐大。
僅是各種騾馬牲畜便是有著四五百頭,若再算上各種戰馬,怕是都能過千頭了。
這等場面,別說放在青州一府之地了,便是放眼京城,出現的幾率也不會太多。
只是,與歸心似箭、充滿喜悅的很多弟兄們相比,隊伍中卻又有著某種……某種不太好說的肅穆乃至悲壯氣氛。
原因無他。
自是排在隊伍最前方,李春來親自扶柩的上百口棺材了。
這些棺材,雖然算不上什么好木料,但稍稍看看便是明白,皆是上了漆的板正棺材,已經是超越這個時代很多人,不遜色于大戶人家的水平了。
須知。
李春來清晰的記得,便是那個靈魂里,在他稍小些的時候,家里有長輩喪事,棺材都只是木板棺材,都沒有上漆的。
這儼然多花了不少李春來的銀子。
不過,對李春來而言,這銀子,花的值!
他李三兒,答應了要把這些弟兄們都帶回來,那便必須要做到!
縱然這些弟兄們已經故去,卻也要盡他李三兒的最大能力,給予他們足夠的體面!
并且,皆力照顧好他們的家小!
雖然這似乎很傻,卻是他李三爺的原則問題!
這一點,不論是什么時候,不論是什么人,決不能動搖分毫!
因為,這才是他李三爺的根基啊。
這些戰死的弟兄們,他們雖然已經故去,卻很多都有著父母家人,有著這等‘馬骨’,還愁著沒有好兒郎嗎?
“將軍,二少奶奶過來了,而且,那位錦衣衛的劉千總也過來了,靳爺也在場……”
隊伍開拔出幾里外,剛剛鋪展開來陣仗,陳六子忽然低低過來對李春來稟報。
“嗯?”
李春來眉頭頓時一皺,二少奶奶這又是在耍什么幺蛾子?
不過,劉振邦雖是要下課了,已經要被‘屠了毛’,怕沒幾天就要不如雞,可他現在究竟還是青州錦衣衛千總,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更不要提,還有靳爺呢。
很快,李春來便親自迎過去,正看到,劉振邦幾人,已經在等候了。
只是,相比于之前見到的意氣風發的劉振邦,此時的他,兩個鬢角都已經花白了,高大的身形也止不住的佝僂狀,與以前顯然是天差地別。
靳爺這邊倒是還跟以前差不多,但明顯也很萎靡,一看到李春來過來,忙是訕訕賠上了笑。
李春來掃了一眼,心中便是捕捉到了很多東西。
看來,青州錦衣衛這次出事,有點要被‘連根拔起’的意思啊。
“劉爺,怎的勞您親自過來了,您看這事情鬧的……”
李春來忙笑著上前去,親熱的扶住了就要行禮的劉振邦。
劉振邦忙強自擠出了一絲笑意,聲音有些嘶啞的道:“李將軍,實不相瞞,這次劉某過來,一是為李將軍您送行,二,則是專程過來向李將軍您道歉的……”
“道歉?”
李春來一時有點轉不過彎來了。
而劉振邦旁邊,二少奶奶卻是偷偷對李春來使了個眼色。
這讓李春來眉頭止不住微微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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