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京師到天津的距離并不遠。
若快馬加鞭、再加上換馬的超強節奏,早點起,一天差不多就能趕到了。
但這畢竟是特殊情況,除了那些吃這碗飯的驛卒,一般人除非是碰到特殊情況,否則沒人會這么熬。
李春來他們雖是有事務在身,但種種原因,自不用這么趕,兩天時間,豈不美哉?
傍晚,李春來一行人在香河南部、大運河畔的一個小鎮子下榻。
這小鎮雖是不大,地理位置卻十分優越,不僅是毗鄰著大運河,也是京師通往天津這邊官道的重要路口。
也使得小鎮有著一種畸形的繁華,特別是‘服務行業’。
前面從這邊路過的時候,因為是大隊人馬,李春來并沒有在這邊停留,此時,終于有機會感受下這邊的風土人情。
而李春來一行人剛進到小鎮中,馬上便是圍上來諸多‘中人’,熱情的給李春來他們介紹著業務,渾然不懼,李春來他們是官軍。
這讓陳六子、田景、劉輝他們都是有些暗暗咋舌,便是張黃這種‘老江湖’都有點懵了。
好家伙,這,太熱情了哇……
李春來自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但那個靈魂里的積淀,讓他對這個場面并不陌生。
甚至,還止不住想起了一個段子……
那年正好十八,獨自住酒店,晚上餓了,想吃個快餐……從此便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原本,李春來是想住個干凈的場子的,畢竟是軍隊,總要有規矩的。
但跟這些眾人聊了幾句,李春來隨之改變了主意。
縱然這幫人為了賺錢,肯定沒多少實話,但這玩意若是想‘顯眼’,肯定是這種場合更顯眼了。
思慮片刻,李春來便翻了一個風韻猶存、胸很大、皮膚也很白的美婦的牌子。
“呀,軍爺,您可真是慧眼識珠啊。小四子,你個狗奴才,快,快回去報訊。咱們怡紅院,有貴客六十余人到——”
隨著這美婦激動的唱曲兒,周圍陳六子等人的臉色都有些變了,有克制力不好的弟兄,都開始止不住咽口水。
李春來看著這一幕,嘴角邊不由露出一絲笑意。
把那些雜七雜八的威脅和垃圾都清理干凈了,這生活,是真的美好啊。
就在李春來一行人進入鎮子里后不多時,又有一隊十幾人、人人雙馬的隊伍風塵仆仆的趕到了。
戴著防風斗笠的瘦小‘漢子’,跟旁邊的黑衣男相視一眼。
黑衣男緩緩點了點頭。
“駕,駕。”
一行人隨之并未在這邊駐足,而是繞上官道繼續往前走。
“諸位客官,諸位客官,哎,你們別走啊,過了咱們鎮,你們今天可就找不到住宿的好地方了啊……”
馬蹄帶起的翻滾煙塵中,十幾個中人追出去近百步,直到看到這一路人馬跑遠、是真不在他們這邊下榻了,這才是罵罵咧咧的又折回來,繼續等待新的客人。
一炷香之后,正在怡紅院的貴賓房里,任由兩個清秀的清官人服侍著洗澡的李春來,便是收到了這個消息,不由更愜意的將整個人都沉進了水中。
——魚兒,已經上鉤了!
不過,計劃雖然很順利,李春來終于摸到了這幫人的蹤跡,但他們的人數顯然有點不符。
能執行在京里時那么大的計劃,僅有十幾人,顯然是不夠的。
而此時,李春來他們速度這么快,必定也極為考驗那幫人的調動能力。
他們,到底會怎么做?
又想在哪里設伏呢?
怡紅院的條件還算是不錯的,在這小鎮子里絕對是一線水準,不僅占地得有個十幾畝地,建筑也都還算精致。
但這種場所,有著一個改之不去的通病,利益最大化。
古今亦然。
簡而言之,就算分出了高檔區,卻很難與中低檔區分開來。
像是李春來住的這獨棟小院,隔壁不遠就是‘格子間’,饒是的確是區分出高低貴賤來,但在隔音方面的體驗顯然并不好。
好在此時這種噪雜也不是壞事,至少,方便李春來與人商議了。
這一夜,李春來與張黃、陳六子等人,一直商議到了子時出頭。
為了保險起見,李春來甚至又特意找了兩個當地的窯姐,在他房里過夜。
次日,天色將將放亮,李春來一行人便是踏上了行程。
經過昨晚的縝密分析,李春來和張黃、陳六子等人,已經是確定出了一個很細致的大框架,確定了幾個對方會設伏的地點。
道理并不復雜。
既然是韃子要對他李三爺下手,最重要也是最核心的一個結果,便是要他李三爺的命了。
而經過上次在京師偷襲時的失敗,這幫人必定心理壓力很大!
再加上李春來他們是快速趕路,惡毒女人他們就算有底蘊,卻也必定會著急動手。
因為李春來跑的越遠,他們動手的成本便是越大!
綜合各種原因,李春來和張黃幾人,都確定了一個叫做‘員外橋’的地方。
員外橋處在這運河小鎮二十幾里之外,是通往天津方向官道的必經之路。
之所以叫這個名字,還要追溯到百多年前,有位當地的商人發跡后大孝心的故事。
傳聞,這位員外幼時相當困苦,自幼喪父,母親身體也是孱弱,母子倆無家可歸,只能住在村子外的亂葬崗子里。
可即便這般,他母親也極力教導他讀書識字,走正道大道。
每天早上,他便在亂葬崗子下的窩棚里埋頭苦讀,而他母親,則是一大早便要趟過亂葬崗子下的一條河溝,去村子里幫人打零工。
后來,這位員外終于考中了功名,并且時來運轉、發了橫財,正想要回家來好好孝敬老娘。
卻不料,老娘早已經積勞成疾,撒手人寰了。
這讓這位員外悲痛欲絕,幾乎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直到好幾年之后,他才是緩過來。
拼命賺錢的同時也拼命花錢,但花錢卻都是用來改善周圍窮苦鄉親的民生上。
這座員外橋,便是他的手筆之一。
再后來,官道改道,主要也是因為有‘員外橋’這座厚實石橋的關系。
有這位員外的名聲在這,曾經的亂葬崗子,隨之非但不再遭人嫌棄,反而是一處墓葬佳穴。
許多大戶人家,都選擇把逝去的家人葬在這邊,希望能沾沾這位員外的仙氣兒。
到此時,員外橋以及周邊的墓園,在很大程度上,都已經成為了當地官府的政績。
若是放在尋常時候,員外橋雖也算偏僻,但周圍的村子還是很多的,員外的后人此時便是附近村子的大地主。
可若把時間放到早上、老百姓剛起來還沒吃完飯出門的時候……
策馬而行,二十多里地,不過短短時間。
還不到卯時中,早上六點鐘左右,李春來一行人已經是趕到了員外橋附近,稍稍放緩了速度。
幾里之外,員外橋兩邊的山上,漫山盡是蒼翠松柏的綠色。
作為長青植物,這些松柏對春天的感知或許不如草兒敏銳,卻是率先帶起節奏的那一部分。
張黃湊到李春來身邊低低道:“將軍,若不出意外,怕便是這里了!”
李春來緩緩點了點頭:“通知弟兄們,做好戰斗準備!”
“是!”
張黃早已經為此籌謀多時,忙是迅速傳令眾人。
很快,李春來一行人看似懶散的外表下,內里卻明顯緊致了許多,徐徐朝著員外橋的方向而去。
“夫君,他們,他們速度咋慢下來了?難不成,小李三兒他們察覺到咱們了?”
員外橋一側的山林間,風娘已經摘掉了斗笠,美眸很緊張的看向李春來等人的方向,手心里都攥出汗水來。
敢做是一回事,環境卻是另外一回事。
在京師時,她之所以敢搞李春來,是因為他們已經籌謀多時,李春來那時也沒帶幾個人。
但此時,李春來身邊卻是有六十多號精銳,又人人騎馬,裝備齊全,這跟當初時顯然不是一個概念了。
黑衣男此時也有點緊張,但他畢竟是吃這碗飯,腦子卻還在線。
沉吟片刻道:“應該不至于。小李三兒他們馬并不多,只有不到百匹,怕還輪不到人人換馬。而且,這些人對戰馬都很金貴,怕也不舍得讓戰馬下大力,跑一會兒歇一會兒也正常。”
說著,他看向風娘道:“風娘,不要緊張,咱們已經布置了大半夜,你的手段,為夫是知道的,小李三兒這次,插翅也難飛!”
看著情郎這般堅定的模樣,風娘心里稍稍踏實了些,用力的握住了粉拳。
不過,她內心深處,隱隱的卻有些后悔。
早知道這小李三兒命這么大,這么難纏,她怎會沾染上這種對手?
更不消說,小李三兒對大明,對漢人來說,是個英雄。
可惜……
若是不這么干,她就沒法跟他的情郎在一起……
難道,真的要嫁給寨子里那些大字不識一個的莽漢嗎?
作為寨主的獨女,自幼便讀過書識過字,她雖然沒搞出什么門道來,卻不自禁便喜歡上了讀書人的那種風雅。
讓她嫁給一個莽漢,她絕接受不了!
看看堅定的情郎,又看看如狼似虎的李春來等人,風娘心里也逐漸冷靜下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就算李春來是漢人的英雄,又關她風娘這一介女流什么事兒?
情郎不嫌棄她的出身,頂著那么多壓力跟她在一起,她怎能對不起他?
更何況,她也要看看,她的火藥之術,到底比這小李三兒強還是弱!
想著,風娘的眼睛漸漸堅定起來!
大不了,做完這一票,便跟情郎換個地方隱居罷了!
這天下之大,有心愛的人陪著,何處去不得?
而就在風娘這思慮之間,李春來他們一行人,已經逐漸來到了這‘員外橋’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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