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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怎么想？”
這時，隊伍已經下了土包子，來到了一線天附近，讓隊伍暫時休整，李春來看向了愁眉緊縮的毛文龍。
“三兒……”
毛文龍有些苦澀的看向李春來：“要不，要不就算了吧……這世上，機會何其多？咱們現在條件不成熟，怕，怕沒必要硬上啊。大不了，咱們連夜退回去便是了，至多便是在山里多貓一陣子嘛。反正咱們糧草還是很充裕的……”
毛文龍這話儼然很到位了。
畢竟，他麾下已經沒有什么人，滿桂麾下也沒幾個人了，不論是拼命硬上，還是退走，他和滿桂都已經沒有什么說話的分量了，拼掉損失掉的，都會是李春來的人。
看著毛文龍真誠的眼睛，李春來微微搖頭苦笑：“大哥，我想好了，這一票，咱們得干！哪怕是付出大代價，乃至是全軍覆沒！”
“額，這，三兒，這是為何啊……”
毛文龍登時有些驚了，不可思議的看向李春來。
要知道，這么長時間了，他對李春來已經很了解，像是李春來這種人，怎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呢？
“很簡單！”
李春來這時也不再藏著掖著，直接道：“大哥，老奴要對葉赫用兵啊！若咱們不殺一波他們的銳氣，葉赫部怕是扛不住幾天的。若是真讓老奴順利的便拿下了葉赫部……”
李春來沒有說完，可毛文龍又如何不明白李春來的意思？只覺后心都涼颼颼的。
老奴的愛新覺羅，此時氣勢是真的成了，大明都壓不住了。
饒是李春來嘴上說的冠冕堂皇，萬歷皇爺和朝廷馬上就會有新手段下來，必定是雷霆一擊，讓區區女真，灰飛煙滅。
可那都是唬人、提升士氣的小手段而已。
大明，尤其是遼地現在真正的現狀，李春來、毛文龍他們這種人怎么可能不明白呢？
為了此次圍剿后金，萬歷皇爺已經是‘加餉’了二百萬兩，杜松部、馬林部、劉綎部精銳，都已經毀于一旦。
別說此時沒銀子了，就算萬歷皇爺還有銀子，又去哪里調可用之兵呢？
便是連高麗人都被后金給拿住了。
現在，大明唯一能指望的，便只有老奴的死對頭葉赫部了。
不錯。
這葉赫部，正是后世那位老佛爺的老祖宗。
所謂‘同極相斥’。
雖同樣都是女真人，同樣都是驍勇善戰，但葉赫部的那幾位大主子，向來便看老奴這邊不順眼。
這已經不是一代人的矛盾。
而是大明多年以來的長遠布置。
老奴這些年來，曾多次征伐葉赫部，雖是贏多輸少，可葉赫部也不是軟柿子。
哪怕在此次薩爾滸之役之前，葉赫部就算比愛新覺羅稍差，卻也沒差上許多，一直像是釘子一般，釘在了愛新覺羅的腰眼上。
可此時……
大明顯然無法為葉赫部提供太多支撐了……
哪怕僅僅是表面上的。
因為后金此時的控制區域，幾乎將葉赫部的領地，與大明完全分割了……
即便還有一部分地方能與葉赫部交流，可大明現在的狀況，誰敢去給葉赫部送人送物資的？
幾乎就等于給愛新覺羅送了！
一旦葉赫部主力出了他們的老巢葉赫城，那便是愛新覺羅與他們決戰之時！
毛文龍陷入了深深的沉默，整個人仿佛都蒼老了許多，恍如被這凜冽的北風一吹，便要倒了……
不過，不多時，毛文龍周身便是升騰起一片不一樣的氣運！
面色逐漸變的冷峻，眼神也逐漸變的冷冽！
片晌，他看向李春來，極為鄭重的道：“三兒，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哥哥我也不說啥了，咱們便干吧！大不了，不就是賤命一條嗎？！哥哥我活了這大半輩子，已經憋屈夠了，臨了，咱們弟兄也痛快一回！”
說著，他忽然笑起來：“三兒，再者說，以咱們的卑微，若是能拉上費英東這種大人物墊背，咱們也不虧啊！而若老天爺不開眼，讓咱爺們活下去——嘿嘿，那咱們可就賺大了哇！”
看著毛文龍孩子般的模樣，李春來心里也是暢快之極，絲毫沒有即將要踏上斷頭路的覺悟！
他賭對了。
毛文龍和他李三爺一樣，都是有點極端的民族.主義者！
平日里，的確每個人都有優缺點，但真到大是大非的時候，大家都還是能拎的清的！
“好！”
“大哥，就如咱們結拜時說的一樣！就算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若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也是快事一件！再者說，那費英東就算牛批，可想要我李三兒的命，那也得看他有沒有這么好的胃口了！”
“好兄弟！就是這般！咱們只管干就完了，剩下的，那便是老天爺的事了！”
與毛文龍達成了一致，李春來無論身心都是愉悅了許多，精神頭根本就不是之前可比。
真算起來，毛文龍此行，帶給李春來的精神價值，遠勝于他的實際價值！
簡直有點‘soulmate’的感覺了……
要不說‘千金易得，知己難覓’呢。
很快，李春來便是招過陳六子等十幾人，接連下達了十幾個命令，眾人馬上去執行。
雖說‘既想吃肉，又不沾染上騷腥’，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卻可以平衡籌碼，用最優秀的籌碼，去做最大的事情。
老奴在薩爾滸此役中，便已經將這一條運用的淋漓盡致！
任爾幾路來，我只一路去！
只要李春來能找到足夠優勢的地點，再把事情提前籌謀周全，未必就沒有把這事情做成的機會！
還不到子時中，李春來這邊便已經聚集了六百多、近七百號弟兄。
這些人雖是直到此時都還參差不齊，能力有著很大差距，還是烏合之眾，可此時，他們每個人看向李春來時的目光，都是充滿著火熱。
他李三爺經過這么長時間的積淀，麾下的弟兄們，都已經愿意信任他！
更幸運的是——
李春來他們剛剛集結完還沒片刻，前方探路的夜不收便又傳回來好消息，而且是讓人炸裂般的消息！
就在費英東他們扎營的山谷四里多、不到五里之外，便有一個條件極為優秀的山谷！
兩邊谷口都很窄，只有六七步寬，但里面卻很狹長，綿延足有一里多！
而且，兩邊山勢都頗為險峻，不是太好攀登。
一旦設定好埋伏，想往兩邊山上沖，得花費不少力氣。
當然，這也是毛文龍和滿桂麾下的夜不收兄弟，拼了命的探尋才找到的結果。
李春來和毛文龍他們聞言，都是興奮的要炸裂開來，直接便是開始行動！
而另一邊，原有營地那邊，扎營便不能再在山谷里了，而是要挪到山上，而且，決不能生火！
必須得等到李春來這邊出結果再說！
不多時之后，李春來、毛文龍、滿桂他們這些先頭，已經是抵達了這個山谷之上。
借著幽幽的月光，看清了眼前的局面，李春來簡直恨不得要去親吻老天爺了！
這個山谷里的地形，簡直就是為打眼前這場伏擊量身定做的！
真的是‘添一份則多，減一分則少’，再找不到這么優良的環境了。
正適合李春來此時兩邊人的規模！
也無怪乎，后世偉人喜歡轉戰南北了。
只有在這種不斷運動之中，才會找到更為適合動手的機會。
不過，眼前環境雖是很好，卻并非沒有缺點，而且缺點還有點致命……
山勢太陡了，很不好攀登。
臨近李春來這邊的這座山還好些，可對面那座山……簡直就像是大自然的失敗品……
但仔細思量沒多會，李春來便是有了決斷。
——把所有有生力量，都投入到自己能掌控的這一面山上！
一來，李春來的底子究竟有限，倘若真發生了什么意外，終究還是能有些回旋的余地和機會的。
二來，便是集中優勢力量，先把敵人打蒙的‘三板斧’了。
李春來此時已經想的很明白：費英東他們這么多人，而且盡是好手，想全吃下怕是不太現實的。
得‘抓大放小’，給他們留一條生路出來，才能更好的掌控局面。
而且，如果時間把握的足夠好，李春來他們未必沒有全身而退的機會！
此時明軍雖是已經潰敗如潮，但韃子都是會玩的，不可能追的太急，搞的明軍潰兵們狗急跳墻，去跟他們玩命。
他們一定會留有一定的余地。
這也就意味著，只要費英東他們背后沒有有生力量的援軍，他們的人從被襲擊到回去報信，往返之間，少說也得一天多兩天的。
乃至會更多！
而有著這個時間，足夠李春來他們逃到差不多的安全區域了。
這般天氣的深山老林子里，就算戰馬又怎可能發揮什么大作用？
丑時中剛剛出頭，后續的主力便是過來了，直接開始開搞！
‘工兵隊’的頭頭展鵬，現在已經是妥妥的‘爆破專家’了，再加之洪斌、張黃他們在旁輔佐，效率是很快的。
只用了一個半時辰出頭一點點，這個狹長的小山谷上下，便是被安置上了一百七八十個大小炸藥包。
李春來幾乎就沒咋留存貨的，能用的都用上了。
這些炸藥包雖不是直接安在山谷里面，可山勢原因，投擲起來根本就不用費什么力氣，還能更好的進行殺傷。
另外，兩邊谷口，弟兄們也已經堆起來諸多夾雜著落葉的大小雪球。
只待到時李春來的命令一下達，他們便是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直接將谷口封死！
包括李春來之前重金購買的諸多火器，也全都是被推上了軌道。
做完這一切，李春來又與毛文龍、滿桂、洪斌、張黃、俞瑤他們一路檢查，確保每一個細節都不出現紕漏。
而等他們都檢查完畢，清除掉了一部分隱患，這時，天邊已經露出了魚肚白——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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