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
偌大的雅間內,此時已經上了一桌豐盛的酒菜,酒肉飄香。
可令人要炸毛的是,這些酒菜,已經被人吃掉了近半,有幾盤菜,已經只剩殘羹冷炙。
分明就沒有等李春來這邊的意思。
最讓俞瑤不能接受的是……
上、左、右三個方位,三個彪形大漢身邊,都是有兩個女人陪同。
其中一個女人,上身已經被剝光了,就這樣赤果果的暴露在所有人的視野里。
可她非但不以為恥,反而偷偷對俞瑤拋了個媚眼,充滿了濃郁的勾引意味。
這讓俞瑤直惡心的忍不住想吐!
這到底是個什么地方,又是一幫什么人啊……
李春來自不會跟俞瑤一般膚淺。
此時進場來,上左右三個船幫大佬,雖是都沒有理會李春來,甚至看都懶得看李春來這邊一眼,依然在自顧自的繼續著他們的節奏,但李春來心里并沒有任何的波動。
只是沉默的、冷靜的打量著場內局面!
最上首的漢子,是個四十出頭、眼神陰翳、臉上盡是麻子的老漢子,一看便是久經風浪的老油條,氣場很足。
而左邊的漢子,是個三十許、光頭、卻是留著一臉茂密絡腮胡子的壯漢。
他雖然氣場也不算弱,但著實有些輕浮了點,那被脫光了上半身的女人,正是他的手筆。
便是在此時,他依然對身邊的兩個女人上下其手,引得她們咯咯浪笑,根本就沒看李春來這邊一眼。
右邊則是個國字臉的沉穩漢子。
雖也是在對身邊兩個女人有小動作,卻是沒怎么說話。
而且,他看似高傲的不看李春來,實則,卻一直在借用余光偷偷的打量著李春來這邊。
掃了一圈,李春來心里也有了數。
最上首的,應該是號稱‘船老大’的周長光,不僅有著萊州府的背景,在登萊水師那邊也有著一些關系。
那光頭,則是背靠萊州府的錢強,屬于這邊的新興勢力,崛起還沒有個兩三年。
那沉穩漢子,應該就是那來歷神秘、綽號‘東爺’的什么東了。
這三人,的確算得上是萊州這邊的船幫大佬,都是聲名在外之人。
可李春來卻是在其中感覺到了那么一絲絲不對勁,一時卻又無法判定到底是哪里不對勁。
這時,眼見周長光三人都不理會李春來,田有德也有些站不住了,忙是強撐著陪笑道:
“周爺,錢爺,東爺,這位,這位便是沂源第二千總的主官李大人李三爺,正是他,此次要見三位爺,有一筆大買賣,想要跟三位爺商議……”
“哦。”
周長光這時終于放下了筷子,擺手示意身邊兩個女人退后,滿臉酒意的看向李春來。
那東爺同樣也是如此,終于可以仔細打量李春來了。
可那光頭錢強,卻是依然我行我素,甚至將那半.裸.女人拉近了懷里,一邊肆意一邊輕蔑的打量著李春來。
李春來絲毫沒有受到眼前場景影響,笑著對周長光三人抱拳道:“周爺,錢爺,東爺,李三兒對三位爺久仰大名多時哇。今日能得見三位爺,真是我李三兒的榮幸!”
說著,李春來對三人深深一禮。
看到這般狀態,李春來還在那里文縐縐、娘們兒一樣,俞瑤心里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這,這什么玩意兒?
人家分明就是不給你臉了,你還拿你的熱臉,去貼那惡心的冷屁股,有用嗎?
無怪乎是更讓人瞧不起!
乃至是把萬歷皇爺、把朝廷官軍的臉面都給丟盡了哇……
俞瑤此時真恨不得一腳把李春來踢到大海里去。
“呵。”
看著李春來謙卑的模樣,周長光不由一笑,玩味的嘬了嘬牙花子,卻是又提起酒杯喝了一杯酒,并不理會李春來。
那光頭錢強也跟著周長光喝了一杯,轉而才是看向李春來、傲慢的道:“李三爺對吧?你的事情,咱爺們已經聽說了。倒也不是不能接。可李三爺你自己想來也知道,你得罪了什么人不是?”
說著,他邪邪的看向李春來道:“李三爺哎,弟兄們也都是出來跑江湖的,混口飯吃呢,也不容易。這事兒,你要真想用咱爺們,那價錢就得提高點!”
他看了看田有德,又轉回來看向李春來道:“李三爺,也得虧是你此次找的是田爺做這個中人,咱爺們跟田爺是老關系,多少得給田爺一些面子!若是不然!”
他繼續邪笑著看向李春來道:“莫說你李三爺只出個幾千幾百兩的了,便是出一萬兩、兩萬兩,這買賣爺們們也不能接啊。萬一這事兒搞不好,爺們們的腦袋都不安全了喲。”
說完,他還夸張的做了個砍頭的動作。
而這邊,田有德也是一個勁的尷尬賠笑。
李春來身邊,俞瑤幾乎已經忍不了了,直想直接沖上前去,把這三個爛人的腦袋砍下來當球踢!
這都是什么糟爛玩意兒啊!
陳六子幾人更是要炸鍋一般。
若是放在他們沂源,有人敢跟他們三爺這般說話,怕是墳頭草都要幾丈高了啊!
可李春來沒發話,他們就算再不爽,卻也只能先忍著。
李春來依然面不改色。
甚至,臉上始終還掛著淺淺的笑意。
聽這光頭錢強說完,李春來又規整的拱手一禮道:“錢爺,這事情,我也明白錢爺說的是實情。可,弟兄們這邊,畢竟是官軍,是要去馳援遼東,為皇爺分憂,為朝廷效力的。三位爺就不能通融通融,也當是幫遼東的父老鄉親們一把嗎?”
“遼東的憨貨跟老子有……”
“住嘴!”
光頭錢強這邊剛想肆意的說些什么,卻是直接被周長光果決的打斷。
錢強登時一個機靈,馬上又跟懷里的女人說起了什么悄悄話,逗得那女人咯咯浪笑。
周長光不理會錢強,老臉上終于是露出了一絲生澀的笑容,道:
“李三爺,道理的確是這么個道理,若有可能,爺們們自然也很想幫李三爺您的忙。可,爺們們究竟能力有限哇,底下一大幫子弟兄,都拖家帶口,也要吃飯的。李三爺,若有怠慢之處,還請您多多包涵啊。”
那東爺這時也長嘆息一聲苦笑道:“李三爺,真不是兄弟們不想幫忙,是這忙,著實難幫,兄弟們能力真的有限那。”
“這樣啊……”
李春來心中跟明鏡一樣,面上卻故作憨厚的思慮片刻,看向周長光道:
“那,周爺,不知,不知我李三兒這邊得出多少銀子,才能勞煩三位爺大駕,幫我沂源第二千總的兄弟們渡海,前往遼東呢?”
“呵呵。”
“既然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李三爺還愿意用我等弟兄,那也是我等弟兄的榮幸不是?這樣,我等盡快抽調船只,爭取十日內,幫李三爺您把弟兄們護送到旅順,只收取李三爺您三千兩銀子,如何?”
周長光笑的就跟一只老蝙蝠一樣,看向李春來。
“三,三千兩?”
李春來這邊還沒說話,俞瑤這邊便是止不住的驚呼出聲了。
好在陳六子幾人幾乎也是同時出聲,躁動的聲音壓住了俞瑤的聲音,周長光眾人暫時并未發現異常。
一時間,場內幾乎所有的目光,都是匯聚到了李春來身上。
“三千兩嗎?”
李春來此時面色也有些不太好看,用力的揉著下巴,皺眉道:“這價格,著實有點貴了哇,還只是到旅順。”
周長光這時似是捕捉到了李春來什么,心情似乎越來越好,忙笑道:
“李三爺,現在天這么冷,海上風浪又大,您這邊得罪的人勢力更是大的遮天,這個價格,已經是爺們們最大的誠意了。
若李三爺您還要讓咱們的船行的更遠,那恐怕就有點難了,主要是價格,怕就要上天了。
李三爺,還望您能體諒下爺們們的苦衷啊!”
俞瑤忙急急看向了李春來,簡直恨鐵不成鋼!
她是真的怕李春來此時會答應下這幫土混子的無理要求。
若李春來真答應了,哪怕李春來順利去了遼東,可等這種消息傳到遼東,李春來的名聲怕也就臭了哇。
乃至要成為李春來一生的污點!
李春來卻并沒有理會急急的俞瑤,皺眉思慮片刻才道:“若是這般,幾位爺可否能允許我李三兒稍稍思慮一會兒,不用太久,一個時辰,不,半個時辰便是足夠了。”
說著,李春來很懇求的看向周長光三人。
“呵。”
周長光一笑,卻是笑而不語。
那光頭錢強這時也緩過來,邪笑道:“李三爺,沒問題,當然沒問題。您想思慮多久都沒問題。只是,李三爺,話咱爺們們得先說明白,道上有規矩擺在這!您再想見咱爺們,現在這一百來兩銀子,可就不作數,得重新另擺了!”
“這,哪來的這鳥毛的規矩?!狗東西,你們……”
“住嘴!”
陳六子登時便是止不住的要炸毛了,卻是被李春來冷厲的一嗓子給喝住。
陳六子幾乎要氣炸,滿臉委屈,可李春來發了話,他怎敢反駁,只能是憤懣的退到了李春來身后。
俞瑤此時已經絕望了,抬頭看向房梁。
這小李三兒明顯已經慫的跟狗一樣,這事情還怎么玩呢?
“呼。”
李春來這時也長長吐出一口氣,強自平穩了一下情緒,竟又陪著笑道:“既然這般,那,三位爺,我李三兒能否在這里思慮一會兒?”
“哈哈!”
錢強不由大笑:“這自無不可。不過李三爺你得快點了,我這邊有點喝多了,還趕著去休息呢。”
“那是自然,自然……”
李春來謙卑的點頭哈腰一般,卻是看向周長光道:“周爺,我現在其實已經有思慮了,不過事情究竟太過重大,著實不宜讓外人知道。不若,周爺您先讓幾位姑娘出去,咱們單獨細聊一下,如何?”
“嗯?”
周長光三人登時狐疑的看向了李春來。
俞瑤也是強忍著惡心再次看向李春來,想看看,李春來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真是那等惡心的委曲求全的畫面,那,就算是不借助李春來去遼東了,她也不能再忍這口惡氣。
看著周長光三人的目光,李春來表現的卑微又憨厚,隱隱帶著不少祈求。
“呵。”
片晌,周長光不由一笑,“行。既然李三爺您有這個誠意,那事情便這么辦!不過,你的人,也得都出去!”
“周爺,那是自然,自然。不過,我身邊這位護衛,自幼便于我情同手足,我能不能留下他。還有旁邊這位兄弟,主要是這位兄弟,以前去過遼東,熟悉地形。路線的事情,還需要他幫忙。”
李春來謙卑的道。
周長光三人看了看陳六子和俞瑤,不由相視一眼。
錢強和東爺兩人都是微微點頭。
周長光心里也有了數。
陳六子就算威猛,可這俞瑤明顯是個弱雞,再加之李春來也病懨懨的菜雞模樣,他們三個猛男,自是無懼。
不由笑著點頭道:“那成。李三爺您既然有誠意,那咱們就慢慢細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