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起青萍之末
第一卷,風起青萍之末
“阿嚏,這天都快亮透了,咋還不開城門哇?”
“哎,誰知道呢,保不準是軍爺們睡著了還沒醒吧,咱再等等。”
“這可咋辦喲。我可急死了哇,前日老馬家便要羊了,昨天正好有事給耽擱了,這……”
“這鬼天氣,咋這么冷哩……”
次日一大早,沂源南門方向,已經匯聚了不少做生意的小商小販,凜冽的北風也阻擋不了他們的活力。
旁邊的盧家莊大集雖說功能人氣都不少,可還是有著許多生意,是需要進城才能運轉的。
一縷縷白煙噴吐間,太陽也逐漸露出了更多的頭。
可城上守軍顯然還沒有開城門的意思,明顯還在墨跡,又讓諸多小商販一陣低低吐糟。
“唔,什么味道,咋這么沖?”
“錢老大,你不是賣活羊的嗎?咋的,現在還連帶著給殺羊了啊。”
“殺什么羊啊,這活我可干不了,不對哇,哪來這么多血腥味……”
“我,我滴個親娘哇,快看,快看那邊,那,那是……”
一片祥和的市井氛圍中,突然,伴隨著有人驚呼,氣氛陡然一變。
所有人都是忍不住看向南面的大路上,然后便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樣,傻傻愣在當場,不知所措。
便是城上幾個慵懶的守軍都是傻了眼,忙是一個勁的擦眼睛,還以為自己是做夢呢。
可惜。
隨著不遠處那支幾十號人的隊伍越來越近,特別是七八輛地排子車上擺著的血淋淋尸首——
就像是一陣陰風陡然壓過來,讓所有人都是不能呼吸了一般。
“是李三爺,是李三爺哇……”
片刻,終于有人反應了過來,忍不住驚呼出聲。
“我滴個親娘哇,真的是李三爺,真的是李三爺哇,李三爺這是……”
很快,南門這邊值守的總旗官也被手下人叫醒了,急急上城門上來查看。
可便是這位號稱是見慣了大陣仗的總旗官,一看清眼前的場面,也只覺一陣腿軟,就快要尿褲子一般。
好半晌,待到李春來他們的隊伍都趕到城下了,他這才是回過神來,顫抖著嗓子哆嗦道:“李,李,李三爺,這,這是怎的回事哇……咋,咋有這么多尸體……”
“呵。”
李春來不由一笑,呼出一口白煙,“也沒啥。昨日不是有人尋我李三兒的晦氣嗎,我出城看了看,原來是一幫土匪在作祟,便順便一起把他們都給宰了,省的再晦氣!爺們,還勞煩你開個門,我等著去衙門報功呢。”
李春來此言一出,莫說是城上的總旗官了,周圍的一眾老百姓們也傻眼了,簡直不能接受。
什么情況啊……
這李三爺就這么點人,可,這些土匪尸身明顯比他們要多許多啊,他們,他們怎的就能剿了這么匪……
這……
沒見便是丁公公大軍出動,廢了那么大的力氣,才是圍剿掉了那老匪過山風嗎。
可李三爺這,簡直就像是過家家一般簡單了……
不過,只看李春來等人周身的彪悍氣息,特別是昨晚不可能洗衣服的,眾人身上還都有著不少血腥。
讓的這些老百姓們都是明白,這位李三爺麾下,有點好手如云了哇,有這等威風,怕也不奇怪了……
總旗官這時終于清醒了許多,怎還敢再怠慢?
趕忙急急招呼人手開城門。
周圍的這幫小商販們本來都要急急進城,可李春來來了,他們怎敢跟李春來搶道?
紛紛便是自覺讓開了路。
李春來不由一笑,招呼眾人道:“爺們們,你們來得早,在這邊等的也久了吧?你們先走。我李三兒這也不著急。”
“三爺……”
“三爺,真是太謝謝您了哇……”
一眾小商販們千恩萬謝間,城門終于開啟。
這般狀態,誰又會不給李春來面子?速度都是加快了不少。
很快,百多號人的規模,便是直入城中。
看著他們猶如洪水一般,已經在城中消失不見,李春來這才擺手招呼隊伍進城,嘴角邊卻是止不住的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還有什么,是比這宣傳效果更好的呢?
想來,用不了多久,便會‘滿城盡帶黃金甲’,都是知曉他李三爺昨夜的功績了哇。
衙門每日開門還是有點晚的。
這個時代,雖也不缺少各種規章制度,但究竟與后世沒法比,特別是沂源這種山旮旯里。
正常節奏,怎么著也要到辰時中以后才開門。
李春來一行人來到衙門門口,才剛剛辰時初,儼然還遠到不了開門的點。
但李春來肯定不著急。
直接招呼人把附近幾家開羊湯、羊雜子湯的地攤子,全搬到這邊來,讓眾人能吃飽喝足。
不多時,衙門外便出現了一個‘盛景’。
不遠處的地排子車上,恐怖的尸體堆積成了小山,而這邊寬敞的空地上,一眾猛男們卻是在大吃大嚼,渾然不在意這些尸體的晦氣,別提多暢快了。
這時,消息也被小商販們通傳開來,許多起早了的老百姓,紛紛過來看熱鬧,越聚越多。
李春來這時也吃飽喝足了,愜意的用熱水洗了洗臉,這才招呼馬五叫門。
今天衙門看門的不是別人,正是李春來的老熟人王五五爺。
王五其實剛才那一會兒便是聽到了隱隱有動靜,但‘天下衙門朝南開’,不到點,他自然不會著急開,肯定要多睡一會兒。
一聽到有人叫門,他剛要煩氣呢,卻是暮然聽到馬五報了李春來的名字。
這讓王五登時便是一個機靈。
忙是急急帶人過來開門。
然而一開門,饒是五爺也算是見慣了風浪,卻也直要被嚇腿軟了。
這位李三爺,到底是個什么人物啊,他這……
五爺根本無法形容此時的感受。
李春來已經笑著上前來,恍如依舊是當初那個在衙門前不敢過來的少年,沒有絲毫托大的跟王五寒暄,旋即,便是有著二兩多銀子,塞到了五爺的手里。
“三,三爺,這,您咋就不叫我一聲呢。早知道是您在這邊,我老五哪能不能給您開門,這,這不是造孽了嗎……”
王五滿臉懊惱。
李春來卻是毫不在意,笑道:“五爺,您這聲三爺可就沒數了哇,我還是喜歡聽您叫我三兒。再說,不開門剛好,爺們們還吃了頓飽飯呢。五爺,這會兒還得麻煩您,跟里面通報一聲哇。”
王五這時老臉上已經要笑開了花,忙是拍著胸脯保證,一切都包在他的身上。
看著王五快步進了衙門里面,李春來微微瞇起了眼睛,嘴角邊止不住翹起彎彎弧度。
若是放在正常狀態,他肯定是不會這么‘囂張’的報功的。
畢竟,‘中庸之道’才是更為穩妥與長久之計。
不過,思前想后,李春來還是選擇了囂張這么一回!
理由并不復雜。
雖說‘狡兔死,走狗烹’,把土匪都剿滅了,也并不符合他李三爺的利益。
但李春來已經決定要開礦,包括搞釀酒大業,再夾雜一些其他賺錢的買賣,還是很需要一個安穩的外部環境的。
而此時丁公公這邊匯聚的這么大的‘力氣’,還沒有完全散去,是一個非常好借勢的機會。
再者。
退一萬步說,即便他李三爺擺明了要打馬哨子的臉,依照當前的局面,馬哨子恐怕也很難真正做什么。
他李三爺的家眷,此時都在沂源城里,也不怕馬哨子耍什么陰招。
只要把這場勢造起來,官軍和馬哨子部的矛盾,必定會更加尖銳,像是馬哨子這種人,怕是很難吃下這種啞巴虧的。
這一來,水勢便會越渾。
而水變的越渾了,像是他李三爺這種人物,機會便也來了!
“這,這,這,這,李,李,李大捕頭,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哇……”
李春來背負著雙手,恍如一顆筆挺的青松般思慮間,趙師爺率先出來查看情況。
可一看清眼前的局面,他的腿都軟了,幾乎就要站不住,忙是扶著墻急急來到李春來身邊,小聲詢問。
李春來此時早已經舉重若輕,低低笑著把事情的經過對趙師爺說了一遍。
“這……”
趙師爺嘴巴止不住的張大開來,簡直能塞進一個皮球去。
昨晚時,他還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就生怕李春來會吃虧,讓整個沂源縣衙都陷入到被動呢。
誰曾想……
這位李三爺非但沒吃虧,還把那什么毛老八那幫土匪,給一鍋端了個干凈……
有趙師爺主持局面,不多時,大老爺姜胖子、劉縣丞、王主簿等人,紛紛到齊。
很快,連帶著住在城里的諸多豪紳都是趕了過來,要看這一盛景。
李春來自渾然不懼,當即便是讓仵作們現場查驗尸首。
仵作們是與李春來都沒啥交情,卻又怎敢在此時給李春來上眼藥?當即便是一一對姜胖子等大佬匯報。
看一個個檢驗效率太慢,李春來想了想,直接招呼道:“張大哥,六子,你們帶人,把這些狗土匪的衣服都扒干凈了,讓大人們看看是不是都是壯年漢子!”
“是!”
張黃、陳六子、田景等人,馬上便是直接上前來扒衣服。
他們顯然不會跟仵作們那么精細,直接刀割便是了。
轉瞬,衙門外的廣場里,便是擺上了近四十具赤果著上身的尸體。
與此時明顯瘦弱的老百姓們不同,這些尸首,明顯都是精悍強壯之輩,特別是胳膊、手掌、虎口等部位,都是有著明顯老繭,顯然不是李春來‘殺良冒功’。
“嘶。”
等一一勘驗完畢,便是姜胖子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只能是深深倒抽了一口冷氣。
劉縣丞、王主簿眾人也都是面如土色,一時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應對這種局面了。
能怎么辦呢?
這位李三爺這,顯然是大功一件,乃至是沂源縣衙這十幾年來最大的功績了。
可……
這事兒的后續影響……
李春來自是一一注意到了姜胖子眾人的臉色,卻沒有絲毫慌亂,笑著對姜胖子拱手道:
“大人,小的有一個小小建議,不如,將這些土匪的首級,全部砍下來,掛到南門上示眾,以儆效尤,可好?反正現在天氣冷,稍微撒上點石灰便好,也不怕有啥疫病。”
“這……”
姜胖子愣了片刻才回神,忙是看向李春來的眼睛。
卻正看到。
李春來的眼睛里,充滿了深意。
姜胖子何等精明?
又豈能不明白李春來的意思?
就算心中害怕至極,面上卻只能道:“李大捕頭此言大善,便,便這么辦吧……”
“是,大人!”
李春來忙恭敬對姜胖子一拱手,轉身便是冷冽的對張黃、陳六子眾人道:“把這些不知死活狗土匪的首級,全都就地割下來,以儆效尤!”
“是!”
眨眼,興奮、猙獰、恐懼等各種情緒的綜合之中,縣衙門外的廣場上,直接變成了一個血淋淋的屠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