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起青萍之末
第一卷,風起青萍之末
“三爺,這一天一夜間,小的們已經把所有地方都打掃干凈,諸多垃圾,在后院外堆的都如小山高,都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全部燒過了,下午便找地方埋了。另外,底下所有囚室內,都已經換上了新草……”
地牢的走廊內,丁虎正狗一般討著巧、諂媚的對李春來匯報工作。
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有著那五十兩銀子支撐,丁虎等人的工作做的還是挺不錯的。
此時這地牢走廊雖還是依然陰暗,充滿了讓人逼仄的壓抑與恐懼,但味道已經好了許多。
而腳下,隨處都可以見到消毒用的生石灰,不自禁便會給人帶來一些安全感。
另外,地牢周邊的幾個通風口,明顯都被修繕過了,此時走廊內活風流動很勤,空氣質量也不再是問題。
李春來一邊笑著點頭、稱贊著丁虎的工作、勉勵著他,另一邊卻是依然沒有停止檢查、要挑毛病一般。
這讓丁虎既是興奮又是止不住的緊張,就生怕被李春來挑出毛病來,不給全說好的那五十兩銀子。
看著丁虎咬鉤的魚兒般糾結的模樣,李春來面上笑吟吟,泰然如山,心思卻早已經從他身上移開。
但卻并沒有放開,依然在用他的方式,始終牢牢的禁錮著丁虎。
說起來。
李春來自幼便接受圣人之道的教誨,‘光明磊落’的君子之道,儼然是其中相當重要的一個環節。
圣人的教誨是一方面,真正具體到實踐中,卻完全又是另外一個維度了。
像是丁虎這種人,你跟他講圣人之道?
開什么國際玩笑?
他李三兒還沒秀逗好嗎?
倘若他李三兒入世之后,一直按照圣人的教誨行事,此時別說成為這沂源排行第二位的大捕頭了,恐怕,墳頭草都得有半尺高了。
后世,二戰時期的米國著名總統羅斯福,曾經有一個非常著名的理論,‘胡蘿卜加大棒。’
這儼然一語直接穿透了世間的所有真諦。
就像是這滿天日月星辰一樣,這世間萬物,始終都是在移動變化著的。
你想要穩固,就必須要有一個充足的緩沖空間,就像是車子的懸掛行程一樣。
即能喂他吃胡蘿卜,讓他賣力,卻又能高舉大棒,讓他明白,不老實就一棍子敲死你。
真正仔細思量。
這種一手鮮花,一手寶劍的策略,何止只能用于工作中?便是夫妻之間,父子之間,又何嘗不是如此?
所有想維持的長久、穩定的關系,無不如是!
一邊檢查、威壓著丁虎,不多時,李春來又來到了深處那白發老者的囚室這邊。
“桀桀。”
“有意思的小后生,你又來了啊。幾日不見,老夫對你還真甚是想念呢!”
這白發老者顯然早就聽到了李春來的聲音。
不過,一直等到李春來和丁虎等人過來這邊,他才是猛的從鐵欄桿中探出了大半個鬼魅般的腦袋,惡作劇般要嚇唬李春來一行人一跳。
丁虎等人、包括陳六子這種猛男,的確是被這白發老者嚇了一大跳,但李春來這邊卻早已經是波瀾不驚。
他猛的沖出這半個腦袋,李春來甚至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待他說完了,這才是笑道:“老爺子,您能這么說,我李三兒深感榮幸那。怎么樣?這天越來越冷了,您這還有什么需求嗎?要不要,我讓人給您加兩床被子過來?”
白發老者顯然對李春來很好奇。
深陷的眼窩直勾勾的盯著李春來,幾顆斑駁泛黃、又有點畸形的老牙,不由用力的咬著他長滿凌亂胡須的上唇。
儼然有點摸不透李春來的意思了。
“桀桀。”
片刻,他才是怪笑道:“小李三兒,你這個小崽子,老夫還是很欣賞的,你跟其他人不一樣!不過,你這是在瞎搞什么?你把這牢里收拾的這么干凈,是想干甚?老夫現在連只老鼠都逮不住了,你難道讓老夫吃你送的那些沒啥滋味的破肉?”
李春來聽到他這話,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不由搖頭失笑。
卻是不再理會這白發老者,轉身便走。
走出幾步,卻是招呼丁虎等人道:“以后,這老爺子的所有伙食,都記在我李三兒賬上!他的老,我李三兒養了!”
“是,三爺……”
丁虎他們幾個獄卒,此時早已經被李春來掌握住了節奏,哪還敢再反抗李春來的威嚴?
忙是紛紛恭敬應是,幾乎已經失去了思考能力一般。
白發老者聽到這話也是愣了一下。
待李春來一行人都快轉過走廊,馬上就要看不見了,他這才是又鬼魅般‘桀桀’怪笑了起來。
喃喃的道:“有意思,有意思啊。想不到,這等窮鄉僻壤間,竟能出這么一個有王侯之相的小崽子哇……”
視察完了一圈,重新回到陽光柔潤的地面上,李春來直接讓陳六子拿來了五十兩銀子,‘嘩啦啦’一股腦便擺在了丁虎等人的面前。
登時。
白花花的銀子光芒,在這柔潤陽光的映襯下,不自禁便是吸引住了丁虎他們所有人的目光。
許多人都開始止不住的聳動起了喉嚨,卻是又嗓子眼發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李春來淡淡的看著這一幕,嘴角邊不由掀起一抹微微弧度。
老祖宗那句話太經典了哇:“有錢能使鬼推磨!”
不過,這些銀子,李春來儼然還要讓它們發揮更大的作用力!
一一掃視過丁虎等眾人眼巴巴、幾乎已經忍不住的臉孔,李春來淡淡的道:“丁爺,銀子嘛,全給你們沒問題!但是,有些丑話,我李三兒也得說在前頭!都是自家弟兄,我李三兒不想,大家好不容易賺來了這些銀子,卻是因為分配不均,再出什么紕漏?明白嗎?!”
“額,是,是……”
丁虎等人都是一個機靈,丁虎趕忙是下意識應是。
但是。
丁虎身后的這些嘍啰,再看向李春來,目光里已經是充滿了不可言說的感激,還有著諸多深邃。
“行。”
“既然丁爺你心里有數,那這事便交給你來辦了!”
說著,李春來站起身來,“我這邊還有點事情,要下去看一眼,應該用不了多久。我希望,出來之后,不要出事!丁爺,明白嗎?”
丁虎一個機靈,心神卻全都聚集在銀子上,幾乎就失去了對李春來這邊的思考能力,忙是狗一般點頭。
看著丁虎急急去了他們的公房‘分贓’,李春來臉上的笑意終于有些遮不住了,徹底綻放出來。
不過,李春來很快便是收斂起了心神,讓陳六子喊錢月兒和她那表舅過來,再下去看看。
搞丁虎這種市井間的老油條,又有什么成就感?
對李春來而言,這就跟搞一只老鼠,一只蒼蠅差不多。
那白發老者,包括錢月兒那個表舅的事情,才是李春來需要多花心思、盡快把握的東西。
錢月兒和她表舅很快過來。
李春來自不會讓她這表舅看出來什么異常,冷著臉便是帶著他們往地牢里下。
經過前面的鋪墊,此時儼然已經是極佳的節奏。
丁虎他們所有獄卒,都已經去丁虎的公房那邊分贓了,此時的地下,盡數被李春來所掌控。
錢月兒的表舅哈巴狗一樣討著巧,小心來到了地牢里,眨巴著一雙蒼老的小眼睛,剛要往走廊里走呢。
“慢著!”
忽然聽到,李春來慢條斯理的喊了一聲。
瞬間,陳六子、小金子幾人,便是人墻一般,直接堵在了他的面前。
錢月兒也被嚇了一大跳,忙是急急看向李春來,卻是頭一次看到李春來這么冷酷的臉孔,一時根本不敢說話。
“額,三爺,這,這是……”
錢月兒的表舅也被嚇的不輕,儼然沒想到,有錢月兒這個小騷蹄子的關系在,這種時候這位李三爺還能翻臉……
“呵。”
李春來不由一笑。
充滿玩味的看向了錢月兒這表舅,淡淡的道:“趙爺是吧?看你這模樣,不是個糊涂人啊。嗯?你雖是錢家娘子介紹過來的關系,但是,今天什么情況,你也看到了?難道,我李三兒和我李三兒的弟兄們,要賠錢,喝西北風去?”
說著,李春來直接伸出了一只手:“五兩銀子!拿出來,你過去。拿不出來,有多遠給老子我滾多遠!”
“這……”
錢月兒這姓趙的表舅老臉登時色變,誰能想到,這位李三爺翻臉簡直比翻書還快……
而且,明顯就不怎么看重錢月兒的感受。
難道,外面的傳言都是假的,他也猜錯了?
這位李三爺,與錢月兒之間沒啥,根本就看不上她?
“三,三……”
錢月兒此時儼然也很難受,沒想到李春來居然這么不給她面子,就想要說些什么。
“你閉嘴!”
李春來登時冷厲的瞪了她一眼:“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兒?”
“嗚……”
錢月兒一時委屈的直要哭出來。
她這輩子,都沒受過這么大的委屈啊。
李春來此時這般,直接是將她的尊嚴都撕碎了,并且,放在地上狠狠踩著,生生的摩擦啊……
可惜。
李春來此時根本就不看她,而是冷厲的盯著那位趙爺。
趙爺此時也明白過來。
為何這位李三爺,年紀輕輕,便是能走到此時了。
這銀子,已經不是他想不想出的問題了,而是,他不出,怕是他也走不出這片陰暗了……
忙是干巴著臉道:“三爺,五,五兩銀子太多了,我老漢兒就帶了二兩多,能不能,能不能緩緩,出去了再給您……反正有月兒在這,我老漢也不能跑了哇……”
李春來不由深邃的笑著,看向了他的眼睛:“趙爺,這么說,你是要把這賬,掛在錢家娘子名下了?”
“這……”
錢月兒登時一個機靈,看看李春來,又急急看向這位趙爺。
她顯然也不傻,怎可能會接受這種爛賬?
可一時半會兒間,她又沒法把這話說出來,憋的俏臉都是通紅一片,別提多難受了。
“月兒,這,舅還能坑你不是?你,你那兩位表哥,這些時日,還不知道在這里吃了多少委屈。月兒,你就幫幫舅吧。你放心,等一出去,舅就是砸鍋賣鐵,也一定把這銀子還你啊……”
這趙爺眼睛都紅了,苦苦哀求錢月兒。
錢月兒明顯不想答應,可又看到李春來這邊玩味的笑意,她的自尊心也讓的她不想繼續丟這面子了。
死死的咬著銀牙道:“舅,你,你若不還我銀子,咱們以后,就別來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