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起青萍之末
第一卷，風起青萍之末
即便丁公公很想做這個‘青天大老爺’，借用這一次的機會，把他的威勢真正的立起來。
可到了真正要做抉擇的時候。
他……
還是猶豫了。
以他的城府，豈能不知，趙明陽前面這‘死道友不死貧道’的齷齪，儼然已經與李春來撕破了臉，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大敵。
他要選擇李春來，就注定要與趙明陽這邊撕破臉。
然而趙明陽究竟是沂源守備，沂源的最高武官，地位著實比李春來高太多了。
而且，觀其中模樣，趙明陽明顯與萊蕪的李福康、新泰的牛二虎那邊，都有著很不弱的默契……
而他若選擇趙明陽，李春來這邊肯定是不能接受的。
這不僅會違背他之前對李春來的承諾，自己打自己的臉，而且，李春來雖是位卑職低，可人卻是相當的機靈，關鍵他此時沖擊力也并不弱，又處在極為關鍵的生死關頭上。
若是真把李春來給逼急了……
便是丁公公也不敢想，那到底會發生什么事情。
‘到底該怎么選呢？’
諸多目光的注視下，丁公公的胸膛止不住的起伏，冷汗都是絲絲的往外滲出來。
不過，丁公公究竟是碧瓦紅墻間出來的天子家奴，在這種斗爭上他或許沒有大手段，但小手段，特別是好使的小手段，他卻是有著一籮筐。
很快，他心中便是緩過來，淡定的笑道：“這是怎的了？好好的事兒，我大軍已經破了土匪的第一道防御，這是好事兒，大家怎的都這么大火氣？那誰，小順子，既然李三爺那邊受了傷，你便過去跑一趟，看看李三爺的傷勢如何，能不能把他請過來問一問。”
“是。”
那叫小順子的小太監一個機靈，忙是急急便朝著山下奔去。
趙明陽的臉色卻是陡然更為陰翳。
什么玩意兒？
丁公公這，是想偏向那小李三兒那邊了嗎？
丁公公自然在觀察著趙明陽，包括李福康、牛二虎幾人，又笑道：“大家都先稍安勿躁嘛，剛才到底是什么情況，咱們把那小李三兒找過來問問，不就知曉了嗎？”
趙明陽看著丁公公溫潤的目光，明顯是意有所指，肯定是不會讓他吃虧的模樣，這才是稍稍松了一口氣，忙是恭敬對丁公公一禮。
丁公公穩住了中軍的局勢，不多時，那小順子也來到了李春來這邊，表明是丁公公要請李春來過去。
先把小順子唬住，胡關山這邊卻是止不住的緊張起來，眉頭緊皺，低低對李春來道：
“三兒，事情有點，有點不太好搞了哇……哎，這事兒也都怪我，剛才對趙明陽的人態度有點過了。以趙明陽那狗東西的性子，這事情怕是要……”
“呵呵，無妨。”
初雪這時已經處理好了李春來的傷口，李春來的腦海也逐漸清明，理順了一些脈絡，笑道：“胡爺，慌個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天下，他姓趙的還遮不了天。既然丁公公那邊的人來了，那咱們過去便是。”
“可是三兒……”
胡關山還想說些什么，李春來卻是笑著擺了擺手，對著他耳邊低低耳語幾句。
胡關山登時一個機靈，這才是稍稍安心。
但卻還是不放心，低低對李春來道：“三兒，這幫狗東西要是今天不給咱爺們一個交代，你胡爺我第一個便跟他們沒完！”
看著胡關山激憤的模樣，李春來長舒了一口氣，眼睛用力的瞇起來。
胡關山雖然在很多方面經驗都是很豐厚，手段也絕不弱，但性格、包括天分使然，有很多東西，他還是有點單薄了。
有點畏手畏腳，不太通透規矩。
不過，這老軍漢的擔憂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若今天丁公公真就不給他李三兒做這個主了，那，也別怪他李三兒也不再講規矩，要宰人了！
“小的李三兒，見過公公。公公，幸不辱命，小的總算是完成您的交代了……只是，恕，恕小的無能，此時這般，不能給公公行全禮了……”
不多時，李春來一行人便是趕到了中軍。
但李春來此時的模樣著實有點過于凄慘了。
雖是經過了簡單的包扎，傷口也都敷上了藥，卻仍是滿臉滿身的血污，躺在抬椅上，面色一片煞白，說話都是沒了幾分力氣，恍如馬上就快要頂不住了。
“這……”
中軍眾大佬止不住便是一陣低低議論。
他們知道李春來受了傷，卻是都沒想到，李春來受傷居然會這么嚴重。
特別是李春來身上好幾處傷口，現在都還在不斷的往外滲著鮮血，極為的血腥又滲人。
如果這一切真的全是李春來裝的，那李春來到底會有多可怕，又怎么可能呢？
趙明陽雖是很想找出李春來身上的破綻來，可他似是有些暈血，嘗試了幾次，都是急急捂住了鼻子，不敢太上前來。
丁公公也止不住緊緊抿住了嘴唇。
不說其他，就單說這小李三兒身上的那種勇和狠，在場眾人，又有比人能與之相比？
這小子若不死，那真的是個人才啊。
但究竟還有趙明陽幾人、包括賀將爺、張志遠等人在周圍盯著，丁公公即便欣賞李春來，卻也不敢表現的太過。
笑道：“小李三兒，你辛苦了，雜家本來還想問問你，剛才到底是怎的回事的？可你現在這般，傷這么重，那便先下去休息吧。”
看李春來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些，包括李春來身后的洪斌、陳六子、胡關山等人情緒陡然便是開始激動。
丁公公忙又笑道：“放心吧，小三子，你拿命換來的功績，雜家和諸位爺都看在眼里，沒人敢貪墨你的！”
“可是……”
這時，胡關山卻是有些繃不住了，就要說些什么。
李春來忙強撐著打斷道：“謝公公，有公公您這句話，小的李三兒便是踏實了。”
說著，便招呼胡關山道：“胡爺，扶我一把，我得趕緊回去歇息下。”
胡關山這才回過神來，就算是依然極為擔心李春來的功績會被人偷吃掉，卻也只能先過來扶住李春來。
看著李春來一行人很快離去，趙明陽幾人臉色卻是都不太好看了。
賀將爺、張志遠等人也都是有些神游天外般，不知道在思慮些什么。
“哎……”
丁公公心里不由長嘆息一聲。
本以為從外地調來些援兵，會更有利于剿匪，誰曾想，反倒還不如只用一部呢。
可就算再難，事情還是得解決，不由笑道：“對雜家剛才對那小李三兒所言，各位，可還有異議啊。”
“這……”
眾人都是交頭接耳的低低議論，卻是沒人接丁公公這個話茬。
現在事態已經到了這般，你丁公公怎么說，自是你丁公公的事兒，只要不碰到大家的利益就行了。
趙明陽幾人心里肯定是有不服的，丁公公這，儼然是對他們食言了。
可這般狀態，他們又豈能硬頂丁公公？
只能在心里生悶氣。
丁公公卻不著急，笑道：“我知道，大家對小李三兒這次的首功，有著一定的異議。不瞞各位，其實雜家心里也有著很大的疑惑。這小李三兒，到底是怎么弄的，怎么就搞的跟山崩了一樣呢。不過，小李三兒現在受傷這么重，一時也不是問話的時候。咱們又何必急于這一時？”
說著，他更為自若的笑道：
“此役，雜家知道諸位都是辛苦，勞苦功高，但雜家也很辛苦不是？皇爺在雜家出兵時便是給了雜家口諭，務必要拿下這首勝。此時，首勝咱們大伙兒已經拿到了，雜家馬上便給皇爺修書稟報。必不會少了諸位的功績。”
“這個……”
眾人再次低低議論紛紛。
丁公公這話雖是沒有說透，但在場之人誰不是人精？豈能不明白他的深意？
這是看上小李三兒前面那手段了啊。
怪不得丁公公此時會這么力頂那小李三兒呢。
到時，若是真能把小李三兒那手段搞到了，攻克這過山風的匪寨，怕是并不難了哇。
“公公英明啊。”
“公公神機妙算，卑職等佩服……”
隨著賀將爺、張志遠兩邊率先表態，趙明陽幾人想撐也撐不下去了，只能是跟著拍馬。
看著大局終于重新掌控在自己的手里，丁公公心底里不由也是長舒了一口氣。
但他的心神很快又止不住緊繃起來。
此役，想要達到那最想要的結果，竟然要靠那小李三兒了。
“三兒，你，你當時為啥攔著我？事情沒有落實之前，那些當官的話，你怎的能信啊……”
這邊，李春來等人已經回到了他們在山下的臨時營地。
李春來在帳篷里剛剛躺下，胡關山便是急急追進來，止不住的捶胸頓足。
看著胡關山急切的模樣，李春來心中只覺溫暖。
縱然胡關山盼著自己好，肯定有著他的私心，但不經意間，他們的利益便是已經被綁在了一根線上。
這雖然看似只是一小步，但，有著胡關山這種老油條助陣，幾乎就等于有了騎兵教官以及弓箭手教官，乃至還能兼任鳥銃教官。
更不要提，還有胡關山本身的經驗和穩定軍心的作用呢。
這何嘗不是一大步？
笑道：“胡爺，這事情，或許，并沒有您想的那么壞……”
說著，李春來示意胡關山附耳過來，低低對他耳語起來。
胡關山究竟沒有讀過什么書，也不可能有那個靈魂的那種支撐，他不明白丁公公的心思，也是正常。
可李春來又豈能不明白？
現在這般狀態，丁公公想要破了過山風這寨子，怕是得把他李三兒當祖宗供起來！
至少在短時間內，李春來他們一幫人不用太過擔心己方的安危了，包括糧草方面肯定也會有所優待。
但說到最后，李春來的臉色也是止不住的冷峻下來，低低道：“胡爺，人心隔肚皮！咱們想要拿到咱們該拿的東西，安穩的從這山窩子里出去，還是得加倍小心那。胡爺，這事兒，您得幫我啊！”
胡關山此時也通透了李春來的意思，不由重重點頭，老眼里兇光畢現：“三兒，你放心，哪個狗日的要敢對你耍陰招，你胡爺我當場就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