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起青萍之末
第一卷，風起青萍之末
“……大致排布便是這些，各人各部，即刻回去準備，絕不能耽誤明早出兵的時辰！另——”
丁公公說到后面，語速已經猶如機關槍一般，那種尖銳又肆意的威勢盡顯無疑。
到了最后，眾人都已經準備跪地行禮領命呢，卻是突然被他一個‘另’字又拴住了心神，都愣在當場，跪也不是，坐也不是。
丁公公這時卻是止不住的‘桀桀’怪笑起來，目光竟自落到了李春來這邊：
“小李子，你前次跟雜家保證，說你愿為我大軍急先鋒，雜家今日便成全你！
今日傍晚，你便出兵，必須要在明后日我大軍趕到狼窩子溝前，幫我大軍選好扎營營地，同時，刺探過山風部消息！
你，可能完成任務？”
“這……”
帳內緊繃的氣氛陡然來到了一個新維度，無數雙目光都是匯聚向李春來這邊，許多人臉上已經遮不住的或譏諷，或憐憫。
李春來牙根子也有些恨的癢癢。
丁公公這是什么玩意兒？
大家自己人啊。
卻是……
雖然李春來早就料到丁公公這種人會翻臉無情，卻也沒想到，這狗雜碎翻臉居然會這么快。
奈何此時形勢比人強，丁公公高舉著萬歷皇爺的大義，他李三兒小胳膊小腿的，難道還能公然反抗不成？
只能是捏著鼻子、硬著頭皮，恭敬跪在地上，準備對丁公公磕頭行禮。
可就在李春來正要磕頭的時候，目光正好與丁公公對視了一瞬。
這腌貨雖還是那副高高在上、不陰不陽的模樣，李春來卻是一下子從他玩味的笑意中捕捉到了許多。
丁公公這個命令看著不容置疑、要把他李三兒置于死地一般，可，仔細想，這里面彈性是很大的。
看著是讓他李三兒去送死，可，他又沒說具體是在哪里扎營，刺探啥軍情，難道，他李春來會傻到跑到過山風的眼皮子底下嗎？
李春來早就聽老家是那邊的劉黑子說過那邊的地勢。
狼窩子溝、摩天嶺這一線，周圍地勢平的很，要選扎營的地方，不要太容易。
至于刺探軍情，那就更不消說了，怕是隨便找幾個當地的百姓，便是能搞個七八分樣子了。
“這樣！”
“小李子，你也別覺得雜家欺負你，雜家再給你撥付三十柄佩刀，二十柄長槍，棉甲十副，鎧甲三副，戰馬兩匹。不過糧草你需自籌，如何啊。”
眾人剛剛品味過這個消息來，丁公公的后話又至了，卻是猶如一只逮到了老鼠的貓，要把李春來這只‘老鼠’活活給玩死。
眾人已經被帶偏了節奏，怎能了解其中更深的奧秘？
對李春來的那種戲謔與肆意不由更甚。
特別是在比較上首位置的符爺，幾乎忍不住就要哈哈大笑出聲、來肆意心中的暢快了。
這小李三兒，完了呀。
而李春來這時，那種天分與靈性也是達到了一個極致。
他死死的咬著牙，惶恐中卻又透著堅定，恍如一柄馬上就要出鞘、取人首級的利劍，有些緊繃的對丁公公磕了個頭道：
“小的李三兒，謝公公厚愛，愿為我大軍先鋒！只是，希望公公賞罰分明，不要讓小的和小的的兄弟們寒心！”
李春來這話一出，帳內又是止不住的躁動。
許多人再看李春來，既是佩服李春來，卻又只想與李春來劃清界限。
都這樣了，這小李三兒竟還這般不知死活，這不是找死是什么？
若是此時好好討好丁公公，到時稍微拖延點、墨跡點，未嘗沒有再周旋的機會。
可，李春來竟這樣懟著丁公公來……
“桀桀！”
丁公公不由怪笑：“小李子，你行，行的啊。行，只要你能完成雜家交代的任務，雜家怎會貪墨了你的功績？去吧，雜家等你的好消息！”
軍議結束沒多久，李三爺馬上就要上戰場當急先鋒的消息，便是飛速的流傳開來。
這顯然是沂源城上下最近百吃不厭的大瓜。
李春來剛回他的大宅里籌備沒多久，消息已經在城里城外滿天的飛。
翠煙閣。
秦玉奴很快也得到了消息，不由著急的直跺腳。
她本以為，前幾天李春來肯定會過來找她，她還跟林三娘打了賭。
卻不曾想，李春來并未找她，反而是與那位名聲不咋地的莊家小姐有了什么茍且，乃至是從莊家小姐那邊得到了一個姿色極佳的侍女。
秦玉奴得到這個消息后，吃味了一天多都沒怎么緩過來。
今天終于稍稍恢復了些，卻不曾想，李春來那個小賊，竟然，就要出征了……
“小姐，要不要，要不要奴婢去把媽媽喊來……”
秦玉奴的貼身侍女瓶兒，猶豫了半晌，還是小心又心疼的問道。
“噯？”
秦玉奴這才回神來，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想了想，咬著銀牙道：“不要。”
“小姐，你，你不能再這樣了啊。那，那小李三兒，到底有什么好的？不就是個混子嗎？你干嘛要對他當真啊。他現在，說不定，早就把你忘到腦子后面了啊。小姐，你等著，奴婢去給你熬碗粥喝……”
瓶兒終于忍不了了，急急就要出去。
她的命運早就跟秦玉奴綁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怎可能任由秦玉奴墜入這等‘魔道’？
“瓶兒，別。”
卻是被秦玉奴一把拉住，“瓶兒，我，我不餓，一點都不餓。這樣，你，你去準備輛馬車，我，我想出去透透氣……”
“小姐。”
瓶兒氣的直要跺腳，真不知道那小李三兒到底給她家小姐灌了什么迷魂湯，竟然能讓英明的小姐這樣。
可，看著秦玉奴可憐巴巴看過來的眼神，瓶兒也無奈了，只能是先去叫馬車。
看著瓶兒快步下了樓，秦玉奴不由慘笑。
對啊。
她到底看上那小李三兒什么了呢？
小李三兒心里，真有她這么個人嗎？
她這樣主動送上門去，又算個什么呢？
秦玉奴止不住又想起了李春來那句話，‘要明媒正娶的娶她秦玉奴當媳婦兒。’
饒是秦玉奴早就見慣了也見多了男人，可敢對她秦玉奴說出這句話的男人，李春來卻是頭一個……
“罷了罷了。你可以對我不仁，我卻不能對你不義。小李三兒，是你先不要我的，不是我秦玉奴背棄諾言。此次見你最后一面，我對你也有交代了！”
不多時，看著秦玉奴乘坐馬車離去，一直在關注這邊的林三娘不由直搖頭。
到此時，她都無法確定，李春來對秦玉奴這邊，到底是什么姿態了，更不消說她這邊了。
你要說李春來會玩，他顯然不是會玩的，乃至嫩的跟雛兒一樣……
可，你要說李春來不會玩，卻是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魔力，不僅秦玉奴有些魔障了，連她這邊也有些魔障了……
若不是顧及背后的諸多紛雜，擔憂家人的性命安危，她林三娘怕也要跟著秦玉奴一起去見李春來了。
“哎。玉奴啊玉奴，說到底，我不如你啊。我也只能在這里，跟神仙佛爺祈禱，讓他們保佑小李三兒這個小賊沒事了啊……”
李家大宅。
雖說外面的消息滿天飛，這邊卻是比較平緩，各項事務都是按部就班，井井有條。
一方面，眾人早就對剿匪事宜有著心理準備，害怕，但卻不至于丟下這口好飯跑路。
另一方面，隊伍里復雜的、不中用的、好鬧事的，這些時日都已經被李春來要么剔除，要么便是放在了東大牢那邊。
這一來，有他李三爺的威勢來震著，誰敢出幺蛾子，那是必須要鎮壓下去的。
“三兒，丁公公說的武器戰馬都已經送過來，楊爺那邊的貨也過來了，剩下的也都準備的差不多了，好藥咱們也準備了二百四五十斤，省著點，差不多也夠用了。你看，咱們何時出發？”
李春來正在對馬五、劉輝他們這些個小骨干談話，洪斌快步過來請示。
到此時，他反而是放開了，虎虎生風的。
李春來一笑：“成，那事情便這么辦。這些時日了，弟兄們也都知道我李三兒是個什么人。只要弟兄們愿意跟著我李三兒干，那便只要我李三兒有一口吃的，便絕不會餓著弟兄們！”
“三爺威武！”
“三爺威武……”
李春來的個人崇拜此時早就建立起來，隊伍里雖然有不少人都是很害怕，可有著山子、小金子、虎頭這幫年輕人撐著，氣氛非但沒有什么暮氣，反而是充滿了去建功立業的朝氣。
李春來也極為滿意此時的狀態，這正是他按照當初戚繼光戚大帥選兵策略的配比。
現在來看，效果斐然呢。
可李春來剛要去查看丁公公送過來的兵器裝備，順便派人去請胡關山那老漢子，準備出征。
外面，忽然有人快步過來稟報：“三，三爺，翠，翠煙閣的秦大家過來了，指名要見您……”
“秦大家？秦玉奴么？”
李春來一個機靈，忙是看向這個手下。
這手下鐵憨憨般點頭，一臉呆萌。
李春來這才想起來，在處理完莊玉碟那邊的事情后，他本來也想去秦玉奴那邊打秋風的，卻是一忙起來，早就拋到了九霄云外。
想了一下，李春來只能硬著頭皮道：“姐夫，你先招呼著，看看兵器成色咋樣，我去看看。”
看著李春來大步離去，洪斌不由呆萌的撓了撓后腦勺。
這是個什么情況？
李春來跟那位莊家小姐已經是不清不楚，怎的，居然連秦玉奴秦大家這等人物，都主動過來找他了？
他這個妹夫，這是犯桃花了嗎？
而洪斌剛帶人忙活，剛才在后院忙活、剛得到了消息的初雪，也是急急跑了出來。
看到李春來不在這，明顯已經出去了，她不由焦急的跺了跺腳，咬著銀牙追出去。
雖然她已經知道，李春來這等人物，必定會很搶手，誰曾想，連秦玉奴那等狐貍精，都是盯上了他啊。
李春來來到大門外，正看到秦玉奴的馬車停著，俏丫頭瓶兒，正滿臉霜色、不善的盯著自己。
“瓶兒姑娘，今兒這是那陣仙風，把你跟你家小姐給吹……”
李春來快步上前來，剛沒說幾句話，卻是被瓶兒冷笑的打斷。
旋即，她白嫩的小手中竟自露出來一縷系著紅繩的青絲，擺放在了李春來面前，冷笑道：“李三爺，你不守諾言，你和我家小姐之前的約定，便就此作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