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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江以北、漢水以西與荊州治江夏縣、荊州下屬荊門以南所圍出來的區域,漢末吳國曾置監利郡,前朝改置沔州,大越立朝之后改稱復州。
這一片傳統意義上的荊東地區,被長湖、瓦子湖、白露湖、洪湖等湖蕩以及橫貫這諸多湖蕩的南襄河分割為南北兩個區域。
南襄河以北大體還在官府的控制之中,而南襄河以南臨江地區,地勢上為串接南襄河的諸湖蕩與荊江夾峙住,此時除了最東側、緊挨漢水的漢陽城外,其他都已落入洞荊聯軍的控制之下。
而整個臨江地區,淤積成陸的時間較晚,除了地勢低陷,汛季直接受到荊江洪水的嚴峻威脅之外,受漢水南侵的災害也比北面更為嚴峻——漢水中游遇大汛,洪水十之八九都會往右岸傾灌到長湖、瓦子湖、白露湖、洪湖諸湖蕩之中,再通過諸湖蕩與荊江之間的水口、穴口,流入荊水。
這樣的大災幾乎每隔五六年、七八年就會發生一次,再加上荊江水災的疊加,臨江地區的民眾生存環境異常艱苦,人口以及村寨也極為稀少,多以捕撈、船運為業,也是洞荊聯軍的主要發源地之一。
不過,洞荊聯軍雖然已經大體控制住臨江地區,但是一方面時日尚短,另一方面洞荊聯軍在官兵的圍剿進逼之下朝不保夕,缺乏足夠的安全感,暫時還沒有哪家想過要在臨江地區扎根。
當然,受限于物資的匱乏以及義軍之中缺乏經世致用、能統攬全局建設的人物存在,暫時還沒有哪家勢力有能力在水災頻繁、地勢低陷的臨江地區進行大規模的屯墾。
更多僅僅是在原有村落或漁寨的基礎上,建造一些防御性的哨寨、塢堡。
徐懷、史軫判斷葛伯奕執掌荊南制置使,不可能快速解決已經成勢的洞庭湖民亂,荊湖北路的兵馬,也僅夠重點城池的防御,兩路兵馬聯手都有可能壓制不住洞荊聯軍。
預計到接下來三四年間洞庭湖周邊州縣局勢都有可能出現反復。
徐懷決定將蔣昂當作一步大棋去落,最為核心的一點,就是助東洲寨在白露湖以南的臨江地區扎根,也就是建立根據地。
東洲寨實現自給自足的同時,還能快速吸納周邊的小股流民、義軍勢力壯大起來,從而在義軍內部真正獲得足夠的話語權。
鐵匠鋪里不宜長談,入夜后蔣昂與趙善潛往后巷東首的宅院,再次與姜平見面。
在白露湖與荊江之間,就有著約近二十里縱深的區域適宜屯墾,之前就有四五座小型村落分布,居住著不到兩百戶人家,也是東洲寨的勢力范圍,平時并無滋擾。
這小兩百戶人家,除了主要以捕漁為業外,也在村落旁近開墾灘地耕種糧食,但面積很有可限,可能只有一兩千畝糧田,受水災泛濫限制,產出也僅夠填補一部分口糧的缺口。
也因為受地勢及水災泛濫的限制,人丁繁衍不足,也沒有多少民眾愿意遷過去開墾。
卻是在大量饑民南下之后,一度有成千上萬人在那里聚集,也試圖開墾糧田,但很可惜荊江連年大汛,不要說開墾的土地長時間浸泡洪水之中顆粒無收了,同時還有大量簡陋棚舍淹水,不知道多少人溺亡水中。
目前楚山所希望的,就是要東洲寨組織人手在那里著手修建垸堤,建造一座座聚居點,然后圍繞聚居點開墾灘地。
事實上就是復制楚山對僑置南蔡的經營,只不過這次是以東洲寨的名義,直接在義軍控制區域內進行。
為此軍情司還特地調來四名工官匠師,他們將以“投附”的名義,直接加入東洲寨,負責協助、指導垸寨及附屬水利設施的建設。
蔣昂從南蔡一路逃亡,回到東洲寨重新奪回控制權,前前后后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但從史軫主張將東洲寨當成一步大棋去走,軍情司就調集人手趕來長林鎮駐扎下來,研究長林河、白露湖以及白露湖以南臨江地區,也已經有二十天了,此時也擬定詳細的方案。
說到底就是先圍繞現有的五座村落建造單堤垸寨,再在五座單堤垸寨之間修建更多穩定的定居點,將吸納小股流民及義軍勢力的事情第一時間推動起來;在青壯勞力相對充足之后,則著手在白露湖與荊江之間修建大型套堤。
除了一年五萬石糧食外,軍情司還會第一時間從華澤河、長林河調五十艘漁船給長林寨;大量開墾修堤所需的器具,也會一并提供,同時還會協助東洲寨在出白露湖的穴口位置,建造一座能大規模建造漁船的船塢。
待晨曦初起,蔣昂與趙善悄然撤回到跛腳老金的炊餅鋪,但他回到東洲寨時,腦袋都還在發暈。
“大哥,談得怎么樣?那邊到底能給我們多少糧食,三五百石總歸要給的吧,不然都不夠塞牙縫啊,”江雄、張聰等人走進聚義堂,都眼巴巴的圍著蔣昂詢問昨日與楚山來人商議的結果。
“我懷疑這是個大圈套啊!”蔣昂咂著嘴,懵懂的問道。
“到底給多少糧食啊?”張聰急切問道。
“對方張口就說接下來一年要給我們運來五萬石糧食,售價只需每石兩貫錢,甚至都不需要付現銀,大哥畫押就認,”趙善說道,“我擔心那邊圖謀太大,我們玩不起啊!”
“什么,這么多糧食!”江雄、張聰等人聽到這個數字,差點將舌頭咬下來,都懷疑是不是自己聽岔了,他們壓根就沒有在意趙善善意的“提醒”。
“當然還有很多附屬條件,其實最關鍵的一點,就是要我們在白露湖南面招攬人手,大規模修建垸寨,幫助附近的流民、饑民,渡過接下來會越發嚴峻的災荒,”趙善見蔣昂還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再度強調道,“二哥,四弟,你們說說看,那邊是不是所謀甚大?”
“只要他們真給糧食,管他們圖什么圖、謀什么謀!”江雄拍股說道,有這么多糧食,他們都恨不得將腦袋賣給楚山。
此外,江雄、張聰等人都是底層農戶出身,為人俠勇、仗義疏財,才在鄉族中聲望頗高,得以率領數十、上百鄉族投靠東洲寨。
他們跟東洲寨之前落草為寇、暗中以劫掠財貨為生的頭目有著很大的區別。
比起拿起刀槍上戰場,他們更愿意拿著鋤頭開墾糧田——特別是江雄,為避戰難,率領兩百多鄉族從陳州一路南下,他更渴望有一個落腳處建立新的家園。
他們遷徙南下,投附洞荊聯軍,初衷或最根本的念想,就是希望能有一處真正意義上的落足之地,使妻兒老小擺脫顛沛流離、饑寒交迫的困境。
然而洞荊聯軍內部的混亂以及經世致用之術的匱乏,令他們深深失望了,甚至陷入更加進退兩難、更為慘烈的困境之中。
為了糧食,他們都能賣命,現在楚山承諾暗中輸送糧食、舟船以及諸多開墾械具,還提供工官匠師進行指導,幫著在白露湖南的臨江地區建造垸寨、修造江堤湖堤、開墾糧田,他們有什么理由不應允下來?
蔣昂起初是很深遲疑的,雖然一時半會不知道哪里有問題,但覺得很不對勁。
不過,除了趙善有所顧忌之外,江雄、張聰等人卻又都如此迫切的想暗中與楚山媾和,劉福金則永遠都聽他這個大哥的,蔣昂也只能從善如流。
他卻沒有想過,除了趙善、劉福金乃是軍情司的密間外,江雄、張聰等人看似與楚山沒有半點瓜葛,卻是軍情司從東州寨諸多被俘頭目里精挑細選出來的,實際上已經編織成一張網將他包裹其中。
而趙善在東洲寨內部盡可能引導集體決策的氛圍跟習慣,軍情司自然就能引導、控制東洲寨每一步大的決策,這也將確保東洲寨真正發展壯大起來,蔣昂沒有可能提起褲子不認賬。
蔣昂正式在拆借字據上畫押之后,第一批物資,包括一千石糙米、五萬斤精鐵料、二十包鹽、兩百副皮甲、五百柄直脊長刀、五百重鋒矛以及上萬件墾殖造屋、修造船舶的器械工具,隨同五十艘小型單桅帆船就借著夜色的掩護,分數日抵達東洲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