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德音當即就讓董管家給她備好馬車。
她身邊也只帶著無依一個婢女。
季夏她們端著菜出來，語氣著急地問：“郡主，您舟車勞累回來，不用膳不歇息嗎？”
“沒事，本郡主只是進宮處理一點小事而已。等會九皇叔醒了的時候，你們給他熬這個藥。”
元德音把一個藥方子放在蒼靈的手中，就轉身出去了。
蘇丹茼原本是想喊元德音和她同乘一輛馬車的，但是被元德音以禮數不符拒絕了。
元德音坐上有攝政王府標識的馬車，然后對無依招了招手，把無依給喊上來與她同坐。
“無依姐姐。”元德音輕聲一聲無依。
這么多年了，無依姐姐的模樣沒有多少變好，但是整個人像是被歲月給沉浸了一樣，英氣之中還多了幾分溫柔。
“大家都成親有孩子了，為何無依姐姐還未有婚配呢？”元德音皺眉開口。
“郡主，您折殺奴婢了，不管奴婢是什么年齡，奴婢都是攝政王府的人，沒有婚配這么一說的。”
無依一聽就著急了，她馬上就想跪下。
結果元德音馬上伸手扶住她。
“無依姐姐，你說什么呢！你和無昔哥哥他們雖然都是王府的暗衛，但是九皇叔從未把你們當做奴隸看待，你若是遇到喜歡的人，就和我們說一聲……”
“郡主，奴婢這輩子只想伺候您。”無依語氣堅定地開口。
元德音：“……”
好吧，無依姐姐的性子還是有些倔強。
她還是改日再問問九皇叔，有沒有適婚的男子和無依姐姐般配的，到時候再做打算。
以前，她年紀還小，無依姐姐他們也還年輕，所以她從沒有想過他們婚配的事情。
現在一隔這么多年，她終于回來了……
見到皇帝哥哥都有這么大的孩子了，她才有種恍惚感。
原來大家都長大了，有些人已經在開始老去了。
無依姐姐他們，也應該有一個家的。
“無依姐姐，你和我說說皇帝哥哥和輕舟姐姐的事情吧。”元德音的神情開始變得嚴肅。
“好。”
“當年郡主你出事的幾天之后，梅貴妃就進宮了……”
無依在說著這件事的時候，她小心地看了一眼元德音。
發現她的神情沒有太大變化，這才敢繼續說下去。
“當時后宮也沒有個管事的人，那些新進宮的妃子心思多這著很呢，月霧國的公主居然趁著我們赤炎動亂的時候，把京城的消息傳回他們國家。還有中明國的郡主，還試圖想要逼皇上讓她當皇后……”
“所幸，皇上寵愛梅貴妃，給了她足夠的實權，才讓她把后宮給鎮住……”
“短短半年的時間，貴妃她就把后宮給打理得條條有序，她甚至還在朝廷上進諫，意見中肯，完全是從為國為民出發的。但是總歸是影響到了一些老臣的利益了，他們頻繁進諫請求皇上把貴妃給打入冷宮……”
“當時皇上和九王爺都是站在貴妃這邊的……”
“再后來，貴妃懷孕，而那個時候，正是赤炎和南月國、西川國決戰的最關鍵時刻，九王爺當兵出征。無書不成巧，赤炎的同洲城也出現了旱災，皇上為此事忙得焦頭爛額……”
“那個時候，貴妃也陪著皇上憂心百姓，無心顧及自己，結果就被下了藥，小產了……”
說到這里，無依的眼里也有些淚花了。
“傷害無依姐姐的人，到底是什么來頭？”
元德音深呼吸一口氣，她壓住心口的顫意，問了這么一句。
“是良貴人，她的父親是邊疆的佑文侯。當時西川進攻，戰況非常不好，而在邊境擁有最多兵權的佑文侯消極應戰……”
“天高皇帝遠，再加上九王爺分身乏術，根本就不能把佑文侯給怎么樣。而要阻擋西川的進攻，必須要全面調動佑文侯手中的兵權，故而皇上只能答應了佑文侯提出的條件……”
“條件是讓他女兒進宮嗎？”元德音閉上眼睛，把自己眼眸里的冷意給壓下去。
有些人，封侯加爵，手中有兵權……
可是在國家危難之時，他們做的不是為皇上分憂、為百姓而戰，而是想盡辦法為自己賺取利益。
他么……連小人都不如！
“這皇宮，還真是一座豪華的牢籠，連邊疆的鳥兒都想進來。”元德音搖頭苦笑。
“當時，佑文侯的女兒詩盈良是想當貴妃的，想要壓梅貴妃一頭。可是，皇上已經讓步了一次，就絕不會再讓步了，他只是命人一頂轎子把人給抬進宮里，然后給她封了一個貴人……”
“進宮半個月，皇上從未去過她的宮里。眼見梅貴妃如此受盡寵愛，她就買通貴妃宮里的丫鬟，給她下了毒。等到發現之后，也無力回天了。貴妃不僅失去了孩子，也失去了當母親的資格……”
這一次，無依再一次紅了眼角。
雖然她也從未當過母親。
但是她知道，剝奪一個女人當母親的資格到底多么殘忍的事情。
“后來呢，那個女人怎么樣了？”
元德音拳頭緊握，才勉強把自己的殺意和怒意給壓下去。
“正好那個時候，王爺已經打敗了西川和南月，班師回朝。皇上也可以動佑文侯，他把佑文侯一族給抓進天牢，擇日問斬。而良貴人，是被他親手動刑殺死的……”
說著說著，無依的語氣也有些感慨。
皇上對良才人動手的時候，她也在現場。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皇上，明明是那么溫潤如玉的一個人，竟然變成了那個癲狂的模樣。
在那一刻，他不是一個帝皇，他只是一個夫君，一個失去皇子的父親。
他對梅貴妃的用情，是真真切切的。
“殺了行兇之人又怎么用？輕舟姐姐受過的傷，彌補不了。”
元德音苦澀搖頭，心發疼得讓她難以呼吸。
“那皇宮里的皇子公主又是怎么回事？”元德音壓下淚意，她語氣嚴肅地問道。
“這個，說話來也復雜……”
無依說起這個時候，聲音有幾分哽咽，神情也是復雜極了。
“梅貴妃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她把自己一個人給關起來了足足三個月。出來的時候模樣削瘦，眼睛無光。她雖然又開始操勞六宮之事，可是她開始對皇上疏離了，從不讓皇上進她的宮殿里……”
“一年之后，寧妃的皇子出生了，那是大皇子。又過了半年，文妃的皇子也出生了。緊接著的是茼妃的三皇子。后來再是韓常在生下的公主……”
“皇上哥哥，他怎能……他怎能這樣對輕舟姐姐。”
元德音眼睛發紅，眼里有滾燙的淚水打滾。
怪不得輕舟姐姐的笑容再也不明媚了。
失去自己的骨肉，她已經夠痛苦了。
皇帝哥哥作為她的夫君，沒有護住他們的孩子，而是在她出事之后去寵幸別的女人。
而且這一寵幸就是多個，還生下這么多個孩子。
他難道不知道輕舟姐姐無法再有自己的孩子了嗎？
他這不是在她的心口上使刀子嗎！
“咳咳咳……”
“郡主，郡主，你怎么樣了？”
無依發現元德音居然咳出一口鮮血來，她慌亂扶住她。
“本郡主沒事，只是一時氣攻心而已。”
元德音輕輕擺了擺頭，她拍打自己的胸口，神情漸漸冷下來。
雖然皇上哥哥對她而言，是哥哥一般的存在……
但是，這件事上，她也無法原諒他。
“無依，輕舟姐姐這些年，過得是不是很難？”元德音抓著無依的手，聲音哽咽地問。
“在大皇子出生的那天，聽說，貴妃她三天沒有出門。但是在二皇子、三皇子、四公主出生之后，她已經可以笑著在給宮人打賞了。”
無依垂下頭來回答。
一個女人從滿目瘡痍到無堅不摧，她中間到底要經歷過多少痛苦。
“咳咳咳……”
元德音又狠狠地咳嗽了幾聲，她閉上眼睛，把口中的腥甜給壓下去。
這抬頭，看著無依繼續問：“你可知道蔣嬪的情況？”
“奴婢知道。”無依神情嚴肅。
看得出來，蔣嬪也不是一個善茬。
“她是江南都督之女，她喚蔣依人。有江南水鄉的女子的溫婉，但是卻能騎馬射箭，武功不輸男子。一進宮之后，雖然地位不高，就在后宮里如魚得水，貴妃有好幾次都和她鬧得不愉快。其實，她還有一個身份……”
“什么身份？”元德音的眼眸微微瞇起。
“她是天機老人新收的徒弟。”無依繼續回答。
“喀嚓”一聲，馬車里的桌子被元德音直接掰下一個角來。
“天機老人？”她咬著牙反問。
“沒錯，正是天機老人。其實皇上本不想冊封她的，但是是天機老人親自來到京城。天機老人說，九王爺可以不認他，但是皇上總該是得了他恩情的人，可不能忘恩……”
“為了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皇上還是妥協了。”
“好他個天機老人，他居然還敢出現！”元德音的手指攥成拳頭的模樣。
月家人，她收拾了。
西川、南月還有凌葉國，九皇叔幫她收拾了。
可是天機老人，卻依舊逍遙在外。
九皇叔和皇帝哥哥都不知道，她當年出事，還有天機老人的一份功勞！
很好，當年她沒有能力和那卑鄙的老頭硬碰硬，這一次，她絕對會讓他付出代價！
“輕舟姐姐的身子可有太醫給她調理？”
雖然元德音對其他人很氣憤，但是她現在心里更加關心的還是梅輕舟的身體狀況。
“太醫每日都給貴妃吃不同的藥，但是都沒有辦法。皇上也廣召天下名醫，但是至今沒有一個人能治好貴妃的病根……”無依搖了搖頭。
“那師傅呢？”元德音語氣急迫地問道。
師傅那么厲害，他一定有辦法的。
而且，師傅也不是見死不救的人。
奇怪了，為什么她從回來到現在，都沒有見過師傅呢
元德音心中疑惑。
“郡主，當年您出事之后，玉神醫心灰意冷，就直接收拾包袱回神醫谷了。他臨走之前，說過自己十年不會出山的。他還給谷外換了陣法。除非他主動出現，否則是找不到他的。”無依擺了擺頭。
師傅他……
元德音想起玉笙蕭那嬉皮笑臉的模樣，她的眼神逐漸暗淡下來。
以前總覺得師傅沒心沒肺，但是每次出事，師傅總會很難過。
“等我進宮之后，我給輕舟姐姐檢查吧。”元德音輕輕地說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