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星河……”
皇宮內，齊王看著天空那道悲壯的身影墜落，喃喃地說出一個名字，有些吃力地抬頭，朝觀星閣的位置看去，眼中有些期待。
片刻后，觀星閣那邊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他眼中期望的光芒很快黯淡下去。
欽天監那一位，已經在那座觀星閣上坐了五百年，從未踏出閣外半步。如今，京城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他依舊沒有半分要出手的意思。
最后的期望破滅。
齊王已經盡力了，天空中那尊巨佛聲音越來越大，給他帶來的壓力也越大，他只能勉力支撐。
原本籠罩住整個皇宮的護罩，如今只能勉強護住太和殿。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佛門為何會如此強大，強大得讓人絕望。
突然，他仰天怒吼，“姜無涯，你罪該萬死。我姜家千年的基業，全都毀在你的手里。若不是你殺死三王兄，我姜家的江山，怎么會落到這樣的地步？”
這一刻，他滿腔的怨恨，滿腔的憤火，終于傾泄了出來。
“姜無涯，你是我們姜家的罪人，死后，我看你怎么面對姜家列祖列宗！”
若不是姜無涯戀盞不去，除去即將突破到元神境的三王兄，局勢絕不會崩壞到這種程度。
五百年來，姜家至少都有兩位元神坐鎮，一位執掌天譴，一位負責清除叛逆。
直到姜無涯執掌天譴，竟喪心病狂，將即將突破至元神的晉王擊殺，造成了姜家元神斷檔。
正是因為少了一位負責清除叛逆的元神，才會被九境尸王肆虐，才會讓人看清大魏皇朝的虛弱，才會有各種叛亂不斷。才會南方的叛軍坐大，才會讓書院的那一位成長起來……
到最后，被書院那一位毀去了絕天大陣，局勢才會徹底失控。
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姜無涯的私心。
如今，姜氏的江山到了最危險的時刻，他依舊沒有現身。
此時，齊王真是恨不得將姜無涯千刀萬剮。對他的恨意，更勝陳牧千倍百倍。
終于，他勉力維持的護罩已然告破，嘴角溢出一絲血跡，神態如同癲狂。
“……色不異空，空不異色……”
整個天地間，都回蕩著那個宏大神圣的聲音。
易星河緩緩往下墜落，望著空中那個越來越大的金佛，心中充滿了不甘。
可惜，到最后，也僅僅能擋得片刻而已。
他已經盡力了，爭取到了一點點喘息之機。至于后面，就交給命運了。
命運……
八年前，當文圣的虛影出現在京城上空時，整條命運的大河，就變得不確定起來。
原本在他眼中清晰可見的命運，變得越來越模糊，多了無數的可能。
一開始的時候，他還有些疑惑不解。
直到這一年，書院那位橫空出世，徹底讓命運的大河拐了個彎，至此，他再也無法看見命運的走向。
而他的命運，也隨之改變。
他師尊常說，身為陰陽師一脈，就要跳出命運的長河，以更高的視角，才能看清命運的走向。
易星河以前將之奉為真理，跟師尊一起，在觀星樓觀察命運的變幻。
書院那一位的出現，讓命運變得不可捉摸起來。
書院，姜家的江山，魔門，東海妖族，佛門，乃至隱藏在歷史長河的陰暗面，都被他攪動得一塌糊涂。
那人就像是一個黑洞，任何碰到他的人，命運之線都會被扯得粉碎，被卷得不知沖往何方。
易星河的信仰也開始動搖了，一個無法看清命運走向的陰陽師，有什么存在的價值？
那個人的出現，也改變了他的命運。
易星河見到京城百萬平民遭受的劫難，再也無法忍耐，有生以來，第一次跳出了觀星閣，一腳邁入了命運的長河，瞬間被卷入其中。
他是一名陰陽家，但他也沒有忘記，自己是大魏的子民。
“陳牧，你再不來，我就要罵人了。”
就在此時，他心有所感，吃力地抬起頭，見到天外一抹劍光閃耀，忍不住發出暢快的大笑，一直笑到咳血。
“來了！”
鎮北侯府，顧無塵仰望著天空，看著那抹劍光，眼中閃過一絲極復雜的情緒。
上次見識過陳牧擊破天譴時的無敵姿態，她便知道，想要報仇，恐怕是終生無望。哪怕是她全盛之時，也絕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如今道心破碎。
此時，她維持的護罩，只能勉強將小院護住。
她雖然道心破碎，數十年的修為卻依舊極為深厚，不是齊王那種剛突破不久的元神可比。堅持得比別人都要久。
身旁，林景鈺聽到這話，一下子激動起來，抬頭望去，除了那耀眼的佛光之外，卻什么也看不見。
她不過四境的修為，目光無法穿透那層佛光。
林景鈺一臉緊張地說道，“師傅，若是他……他敗了，怎么辦？”
顧無塵淡淡地說道，“那樣的話，整個京城的人，都會成為佛門的奴隸。”
林景鈺臉色倏地白了，握緊拳頭，在心里說道，“你一定要贏啊。”
就在這時，外面那個頌經之聲終于停下。
她見到空中那尊巨大的金佛轉過頭，一只巨大的手掌拍出。
旋即，天空中綻放出一朵巨大的青色蓮花，撞在巨佛的手掌之上，猛然炸開，化為一道璀璨無比的劍光。
林景鈺僅僅看了一眼，就感覺頭腦一陣劇痛，仿佛被一把劍給刺穿了一般，痛呼一聲，連忙閉上眼睛。
就連旁邊的顧無塵，也是臉色一白，有些無法承受這道可怕的劍意。
整座城市，上百萬民眾，都感覺到一陣刺痛，從那種幾乎被催眠的狀態驚醒過來。
許多人痛得捂著腦袋滿地打滾。
皇宮內，原本就受了內傷的齊王只覺得一道劍意從虛空斬來，哇的一下吐了一口血，已是傷上加傷，元神都被斬出一道裂痕。
他氣得差點吐血，“混蛋啊！”
整個京城中，唯一不受影響的，唯有易星河，當那道劍意襲來之時，他身上的那件布滿了星痕的道袍亮起一層星光，便讓那道劍意化為了虛無。
只是道袍上面，也裂開了，出現一道劍痕。
他贊道，“好劍法。”
這樣的劍法，已經不遜色于昔年劍宗最出色的傳人。
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做到的，結成的三個元神，都是如此強大，天下至強的那種。比起那些身外化身，第二元神之法，不知強了多少。
易星河見到那尊巨佛的一只手被那道劍意斬成了虛無。
比起十天之前，他更強了。
易星河緩緩落在地面上，抬頭望著天空中那一戰，心潮有些澎湃。
他也不知道哪一方會獲勝。
當涉及到那一位的時候，他就無法預測事情會發展成什么樣子。
這種不可捉摸的命運，讓他感到一種陌生的刺激感，熱血都不由得沸騰起來。
“你終于來了。”
空中那尊巨佛開口了，被斬碎的右手重新長了出來，高高在上地宣判道，“你殘殺我佛門弟子，罪無可恕。然，我佛慈悲，愿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還不放下屠刀，隨本座前往靈山，懺悔你的罪孽！”
宏大的聲音震蕩著空氣，有一種直擊人心的浩瀚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