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么說沒錯，可事實上崔爸爸當年養蠱之時，崔月臻也不過兩三歲大，根本還沒到記事的年齡。
故而，她對這件事的了解，基本都源于她父母談論時的隱晦透露。
“我爸提過，這東西是他二十幾年前外出打工時，一個流浪漢教他養的。”
“流浪漢？”這個答案與眾人預想的，可以說是大相徑庭。
“嗯，確實是個流浪漢。我爸說這個流浪漢居無定所，時常跑到他們工地附近轉悠找東西吃。我爸當時在的那個工程隊，工程進度特別緊，多數時候隨便搭個帳篷就在工地附近睡了，吃飯也是。那個流浪漢天天往他們工地跑，時間久了，工地的人反而都對他很熟悉，只不過大多數人都很討厭他，更不會主動接近他。”
“但是你爸正好相反？”
崔月臻抿了抿唇，點頭道：“我爸當時算是建筑隊里的小隊長，負責分配工地盒飯，偶爾剩個一兩盒，就會送給這個流浪漢。”
小道士幾人對視一眼：“就為了這幾盒盒飯，他就把這養蠱練蠱的方法教給你爸了？”
“嗯。”
按照崔爸爸的說法，那年年末，工程隊一結算完工程款，他便揣著錢準備回家了。
臨走前，他還特意知會了那個流浪漢一聲，結果就收獲了這個養蠱之法。
“我爸一開始也不大相信，卻還是被他所描述的諸多好處吸引，最后決定試一試。沒想到這一試，就真的成功了。”
小道士等人面色凝重：“這個流浪漢現在在哪，你爸有提過嗎？”
崔月臻搖了搖頭：“我爸也不知道。”
事實上，在第一個人也就是他們家那個失蹤的親戚死去的時候，崔爸爸就后悔了。
他連夜趕回那座城市，想找那個流浪漢詢問解決方法。
然而，在那樣一個大城市里，尋找一個有名有姓的普通人尚且不易，更別提找一個居無定所的流浪漢了。
崔爸爸找遍那個工地附近大街小巷，都沒能找到這個流浪漢，最終只得失望而歸。
“找不到人，想不出解決辦法，就只能一直養著。我爸他也是被逼無奈……”
眾人聽到這卻是給逗樂了，施喻言毫不留情吐槽道：“被逼無奈？被逼著給自己養的蠱投喂，被逼成為殺人犯算計無辜人？這都能算被逼？我都快不認識這兩個字了。”
葉婉汐也跟著冷笑一聲，一語戳穿崔月臻冠冕堂皇的說詞：“或許你父親一開始確實沒想到養這個東西會造成這樣嚴重的后果，第一個人死的時候他也確實后悔過，但這種后悔究竟是后悔害了人，還是后悔捧著這個定時炸彈，隨時可能炸到自己，誰也不清楚。”
“于他而言，找不到人不過是個自欺欺人的借口，一個安撫他內心不安，讓他得以順理成章繼續借由蠱蟲獲利，理直氣壯的將一條條人命推向絕境的借口。甚至到了最后，還可以美其名曰，他們也是沒辦法，這蠱蟲養了就丟不掉。為了活命，他們只能犧牲別人的命，一切都是為了自保罷了。”
經葉婉汐這么一提醒，隊伍之中一部分因崔月臻的話而心生憐憫之情的年輕人迅速清醒過來，看向崔月臻的目光也多了幾分忌憚。
年輕漂亮的女孩子誰都喜歡，可若是個蛇蝎美人那還是算了吧，他們消受不起。
知道崔月臻知道的事情有限，從她這也問不出什么來，葉婉汐幾人頓感興致缺缺，直接同小道士道：“這事，就拜托你們調查處理了。逝者已逝，但這么悄無聲息，尸骨無存的死去，未免過于憋屈。希望各位能替那些無辜枉死的人討回一點公道。”
“應該的。”
關雪芬見葉婉汐等人要走，下意識的拉了拉葉婉汐的衣袖，低問道：“我能單獨問她兩句話嗎？”
“需要我們回避嗎？我的建議是不要，她現在還屬于重點盯梢的危險對象。”
“不用不用。”關雪芬急忙擺手道，“不用回避，我這樣問就行。”
崔月臻盯著關雪芬看了一眼，很快移開目光：“你想問什么？”
“我就是想問問，你是不是一開始接近我的時候就帶有別的目的？為什么選中我來做你的替死鬼，就因為我傻傻的很好騙是嗎？”
“沒錯，從一開始我就是有目的的接近你。至于為什么選你來做我的替死鬼……”崔月臻深深的看了關雪芬一眼，“當然是因為我嫉妒你啊。”
“嫉妒？你嫉妒我什么？我有什么值得你嫉妒的？”
關雪芬這話似乎戳中了崔月臻最在意的點，讓她的面容霎時扭曲了起來：“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個樣子，什么都無所謂，什么都不明白，天真、單純，明明哪哪都不如我，可就是過得比我好。說到底，你不過是比我投了個好胎罷了。”
在崔月臻看看來，眼前之人就是她慘淡人生的殘忍對照組。
關雪芬家有錢，上頭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不必擔負家庭重擔，還因為年紀小便獲得家中所有人的寵愛，活得像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
反觀她，即便家里早因為蠱蟲的緣故攢了不少錢財，足夠搬離這個山溝溝，卻又因為蠱蟲的特殊，注定無法前往繁華的都市，只能龜縮在這個各方面都落后他人的小村莊。
就因為這，崔月臻總是跟其他同學隔了一層，哪怕她穿著大價錢買來的衣服，化著在她看來最好看的妝，依舊會被嘲諷暴發戶，穿上龍袍不像太子。
除此之外，她還要日夜擔驚受怕，生怕哪天就成了蠱蟲的盤中餐。
而眼前人卻能夠在家人朋友的保駕護航之下，無憂無慮快樂成長，而不必擔心收到任何傷害。
明明跟自己同齡，崔月臻看到的卻是被生活壓彎了腰黯淡無光的自己，與光彩靚麗，事事遂心的關雪芬。
同樣生而為人，人與人的差距為何會這么大？而這一切又如何能讓她不嫉妒？
關雪芬完全搞不懂崔月臻的腦回路，恍惚呢喃道：“就因為這個，你就要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