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樓飛檐,朱簾卷處,美人眉間帶著喜色,簾外跪著一翠衣女婢,不知正在說什么,面帶怒色,眼眶含淚。
主仆一喜一怒,當真是格外有趣。
“女郎,那定北王正在前堂一口咬定要退親,現下如何是好?”戰夏垂首說道,身體輕輕顫抖,怒氣之盛已然有些壓服不住。
一旁侍立的女婢眠春聞言大驚,“女郎,真的要退親嗎?那賀潤笙不過是出身末流士族,若不是陛下賜婚,他如何能踏進顧家門,還能與您定下親事。如今陛下方仙逝,這賊子仗著新帝年幼,便要恃強退親與禽獸何異!”
顧清儀早就在等著此刻,終于到她發揮的時候了!
“帶上昨日收拾好的箱籠隨我去前堂。”
雖說人生要想過得去,頭上就要有點綠,但是這綠的是自己,心情就很微妙了。賀潤笙跟傅蘭韻眉來眼去,暗通款曲,被她無意中發現之時,她就已經想到今日了。
賀潤笙那小人她是一點也看不上眼,虧得傅蘭韻當個寶,若不是圣旨賜婚無法拒絕……現在倒不用自己費心,他自己上門退親來了,渣男,給你點贊哦。
眠春與戰夏聞言不由對視一眼,眼見女郎已經抬腳外行,她們只能讓知秋與信冬帶人抬著三個香樟木做成的箱籠跟上。
庭院深且廣,廊檐重重,亭臺樓榭無數,穿過幾道院門方才抵達前院。
此時,前院情形正緊迫,顧氏父子身姿筆直跪坐于案后,怒目瞪視著堂中一身甲胄腰銙長劍的賀潤笙。
只是那賀潤笙身高七尺有余,姿容甚偉,腰銙長劍,殺氣凜然,一看就令人心頭發憷,膽生怯意。
那雙鷹隼般的眸子掃過顧氏父子眼中帶著輕蔑毫不遮掩,如此行徑更是令人怒火滔天。
就在顧氏父子即將按奈不住爆發之際,一陣悅耳的環佩叮咚聲穿過廳堂徐徐傳來,打破這一室安靜。
賀潤笙皺眉轉頭,先出現在他視線中的是一抹大紅織金裥褶長裙,那一抹金色隨著足尖行走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灼人眼球,隨即頭梳傾髻,鬢簪金步搖,耳垂明月珰,外罩廣袖對襟短衫,腰系腰彩束以錦帛的顧清儀身姿婀娜的走了進來。
惠康第一美人。
即便賀潤笙與顧清儀定親三載,早已見慣她盛世美顏,但是往日見她總是眉眼含笑的輕柔模樣,如今日這般面色如霜從未有見卻更添幾分風儀,恍若瑤池仙子突入凡間,讓他不由眼前一亮。
顧清儀從賀潤笙身邊走過,眼睛瞧都未瞧一眼,越過他,對著上首父親行禮,“女兒拜見阿父,讓阿父久侯了。”
顧鈞看著女兒眼眶一紅,想起那賀潤笙今日為何所來,心中越發惱火,“你來的正當時,何來久侯。今日喚你過來是為了定北王上門退親一事,你若是不愿,阿父立刻進宮請陛下主持公道。”
顧逸疏雖然知道阿妹愿意退親,但是當著賀潤笙的面還是要張一張聲勢,便道:“阿妹莫怕,有阿父跟兄長在,決不讓任何人委屈于你。”
顧家深受先帝猜疑,不得不韜光養晦,但是卻不代表顧家就是個軟柿子,連賀潤笙這樣的狗東西都能欺上門來。
區區庶族豎子,不過是以軍功進身,真以為能只手撐天,那他將皇叔置于何地!
顧清儀看著父兄一臉冰霜瞬間融化,嘴角微微勾起,柔聲細語徐徐開口,“阿父,阿兄,定北王既然已下定決心要退親,女兒一向恪守閨禮從不強人所難,自然要如定北王所愿。不過,退親之前有件事情卻要說清楚,還請定北王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