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寒舟眸光幽深,原先光彩熠熠的桃花眸,頃刻間晦暗下去。
蘇清歡雖然敏銳地捕捉到少年的情緒有一絲不太對,但是她還是心直口快地點了點頭。
“你浩然師兄,確實有一件。”
原來,如此。
是鐘靈兒剩下不要的道袍,才落到了他的手上。
他早該知道的,他這個好師尊,對鐘靈兒人與柳浩然兩個資質遠不如他的親傳弟子,向來愛護有加。
什么高床軟枕,什么靈花靈果,從來都是不缺的。
甚至鐘靈兒在最初引氣入體的時候,遲遲無法筑基,蘇清歡還特意為她尋來了筑基丹,就是為了提高鐘靈兒筑基成功的概率。
反觀自己……全靠著一路跌跌撞撞的苦修摸索。
他先前的喜悅是多么可笑啊!
真以為自己如何特殊,被師尊如何寵愛了。
但只怕在師尊的眼中,他不過得到了遲到的一點無聊補償罷了!
自己奢望而不得的東西,鐘靈兒與柳浩然早在剛入琉璃峰的時候,就輕而易舉得到了!
而他呢?!
在接過這樣一件高階的法衣的時候,甚至都欣喜地不敢亂碰,也不敢隨意穿戴,生怕會弄臟這法袍的一分一毫。
誰能想到這竟然是鐘靈兒那個作精大小姐留下來不要的東西?!
是了,若非是鐘靈兒留下不要的東西,只怕也不會輪到他!
一瞬之間,晏寒舟的眼眸中有狂風暴雨在聚集,他雙手緊攥成拳,有隱隱的魔氣圍繞著少年,似乎就要竄入他的心脈之中。
少年徑直地低頭彎腰,雙手捧著那白色道袍,聲音沉沉地開口。
“師尊,既然這是師姐的東西,只怕弟子不能要,還請師尊收回成命。”
蘇清歡再怎么神經大條,也清晰感覺到晏寒舟此刻十分不對勁。
她好歹也是元嬰之尊,哪里看不出晏寒舟此刻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一件法袍而已,竟然對晏寒舟的影響這么大?
她原先以為就算晏寒舟如今不喜歡鐘靈兒了,但也不至于如此抵觸用鐘靈兒不要的東西吧。
啊啊啊,為什么晏寒舟竟然也這么作啊!
都是修仙之人,這法袍也算半件靈器,用它來抵抗一下攻擊不香嗎?
為什么要對法袍嫌棄到這種程度!
如果換作現代,就相當于一個富二代扔了一百萬的現金在街上,一個十分生活困頓的窮青年撿到了那個裝著現金的袋子,初時青年很高興,知道是富二代扔的,就開始說不受嗟來之食了?
蘇清歡簡直想不通這個道理!
要是換做自己,來者不拒好嗎?
系統233見蘇清歡如此粗神經,頓時弱弱地提醒道。
“宿主,你就沒想過,晏寒舟在意的也許不是那件道袍,而是你這個師尊的作法呢?”
“你剛剛想的比喻不對,你應該換成那個富二代和那窮小伙是一個媽生的,結果父母卻只給富二代錢,還將窮小伙扔到了街上討飯,你會覺得平衡嗎?”
“……也有道理。”
蘇清歡皺眉。
“如果是我這樣斤斤計較的人,我肯定是一邊不平衡,一邊迅速將錢搶過來,報復對自己不公平的至親啊?!”
“……所以,你懂為什么原主被晏寒舟五馬分尸了吧?”
蘇清歡頓時打了個寒噤。
這下,小狐貍立馬就緊張起來,她看著少年倔強又帶著幾分陰郁的面孔,此刻仿佛跟晏寒舟能感同身受了。
她向來是不擅長解釋的,但是此刻,蘇清歡還是猶豫了一下,親自接過那道袍,不由分說地披在了晏寒舟的身上。
“寒舟,你不是說,為師要求什么,你都會照做嗎?現在怎么不聽話了?”
白衣女子薄唇輕啟。
那薄薄的一層法袍,本來該讓晏寒舟極為厭惡的,可是此刻由蘇清歡親手披上,晏寒舟只覺得心頭十分無力。
即使他再怎么憤怒,再怎么不甘,可是當面對眼前這個白衣仙尊,他就開始無條件地放下原則。
他對她,始終是沒轍的。
晏寒舟覺得這樣卑微的自己十分的可笑。
他無法描述自己有多妒忌那些被師尊善待的人。
他渴望這種親近幾乎十幾年,然而,等真正得到的時候,晏寒舟又貪心的覺得,這些還遠遠不夠。
如果這世上,沒有鐘靈兒和柳浩然就好了。
這般陰暗的想法一出現的時候,晏寒舟神色便一滯,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看了蘇清歡一眼。
如果那樣,師尊會傷心的吧?
他……也舍不得師尊傷心。
晏寒舟拳頭緊攥,最后還是慢慢松開了手掌。
少年有些認命地扶起那件披在身上的衣裳,慢慢扣好扣子。
“弟子……自然都聽師尊的,無論師尊的要求是什么。”
也無論,那要求有多荒唐。
少年在心里喃喃地承諾。
——師尊,只要你說的,就是我此生的信仰。
少年定定地望著眼前的白衣女修,眼中那種壓抑的熱忱,讓蘇清歡看得一怔。
蘇清歡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開眼睛,她莫名有種自己在拐帶孩子的錯覺。
想到晏寒舟之前不快鐘靈兒遺留道袍的事,蘇清歡暗嘆了一聲,果然還是個孩子,幼稚霸道的,讓人有些心疼。
“寒舟,在師尊眼中,你與靈兒、浩然都是一般無二的。”
唔,這句話說起來怎么那么心虛?
想到原主對晏寒舟做的那些事情,蘇清歡面色略微尷尬了那么一秒,但很快,她便端著仙尊氣度,優雅鄭重地開口。
“師尊承認,之前為師對你是太嚴苛了些,但自此后,師尊絕對會一視同仁。”
“可弟子要的,若不是一視同仁呢?”
晏寒舟一瞬不瞬地望著蘇清歡,差點要脫口而出,他想要的,就是眼前人。
只是怕被蘇清歡厭棄,少年還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不要一視同仁?
蘇清歡一愣。
她思索了兩秒,遲疑地道。
“你在琉璃峰眾弟子中最出類拔萃,為師偏愛你一些,也是應當的。”
“真的么?”
晏寒舟低低的開口,就在蘇清歡心生愧疚之時,少年眼眸一閃,忽地就上前一步,可憐兮兮地抱住了白衣仙尊的腰。
“師尊……弟子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
蘇清歡身形一僵。
感覺到女子明顯想要推開自己,少年眸色一深,演的更賣力了。
他可憐兮兮地抬起頭來,那艷色無雙的俊美面容上,神色十分脆弱,就連聲音都有了哭腔,仿佛只哀求一個答案。
“弟子這么多年,向來知道,師尊只喜歡師兄師姐他們……”
“但……弟子是師尊心中,最特別的那一個,對不對?”
說著,晏寒舟便似是萬念俱灰地顫了顫肩膀。
同時還將蘇清歡抱得更緊了一些,不著痕跡地占著白衣仙尊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