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番寒暄之后，又避免不了說起石背村的事情。
談到單干的風潮，李石柱又問：“周珩，你知道這是乍回事不？你說咱們石背村該怎么辦？”
他潛意識里還當周珩是石背村的人，無意識地稱呼為‘咱們石背村’。
周珩挑了挑眉，說：“這的確是個趨勢，前幾天我們班里的同學還在討論這件事。”
“噢？”李石柱立刻關切地問：“你們大學里也說這事兒啊，那你們討論出什么結果沒？”
周珩搖搖頭，“沒個定論，不過我們老師估計這事兒無法逆轉，只怕會成為大趨勢。”
李石柱聽了有些不是滋味。
石背村也分嗎？
他其實心里明白得很，村里現在那么多產業，只有屬于集體，才能繼續發展下去，要是都分了，大家都單干，怕是根本就長久不了，最后全部都得荒了、毀了。
這些都是他帶領著村里的人一步一步走到現在的，其中有多少不容易，就這樣毀了，他心痛啊。
李老頭看出李石柱的郁悶，便晃晃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這事兒你愁也沒用，既然來這里一趟了，就好好轉一轉，明天起，叔帶你們三個出去浪。”
看他那躍躍欲試的樣子，一副要帶壞小孩子的架勢。
周珩都有些不放心了，說：“爺爺，您老行嗎？要不我讓我三哥弄輛車帶著你們轉悠？”
李老頭擺手，“不用。”
這么點兒小事還用麻煩別人？沒得讓他沒有發揮的機會。
李明月也勸道：“隊長叔，這幾天，我也到處打聽打聽，看看情況，到時候咱們再看怎么辦。”
李石柱沉重點頭答應了。
周珩和李明月去東屋給他們收拾住的地方。
李明月趁機說起外匯券的事，“奶奶給的外匯券我用完了，你那里還有沒有？隊長叔和張二哥他們也想去華僑商店看看。”
周珩：“明天上學，我給你帶學校去。”
當天晚上周珩帶著大家去了國營飯館吃飯，當歡迎他們來A市。
到了最大的國營飯館，李石柱左右看看，笑道：“大城市就是不一樣，這里的國營飯館比晉寧縣城的敞亮多了，好像菜也好看。”
張二哥嗯嗯兩聲，一邊還小心照應著毛英英，一邊又去看顧他師父李老頭。
突然他見師父一個勁兒地往地上瞅，就問：“師父，你掉東西了？”
李老頭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指著前方三點鐘方向，“那個桌子腿后面有個五分錢的鋼镚。”
張軍波一愣，然后視線就投過去，仔細一看，還真發現地上躺著一個鋼镚。
那地方正好是個小坑，不仔細看絕對發現不了。
“師父，你等著，我給你撿去。”
李老頭一把拽住了他，“撿啥呀，那是旁邊桌坐著吃飯那個短發婦女掉的，你去撿，小心她撓花你的臉。”
剛邁出一只腳的李石柱聽了，立刻默默收回那只腳。
他都聽到了，也都看到了。
他們一行六人坐了一張大圓桌，周珩照著墻上的菜單點了菜。
李老頭說：“一會兒別繃著，盡管吃，這是我的地盤，我掏錢請客。”口氣大得很。
張軍波立刻對毛英英道：“英英，一會兒別繃著，盡管放開吃，這是我師父的地盤，我師父請客。”
李石柱：.....感覺有點兒虧，早知道當初他就把媳婦、閨女、兒子都帶來了。
飯菜上了一桌，李老頭煞有介事地介紹一番。
“這道是豆腐，很厲害很好吃，吃。”
“這道是.白菜肉片，很厲害很好吃，吃。”
“這道是.肉丸子湯，很厲害，很好吃，吃。”
周珩：好厲害的介紹！
偏偏李石柱和張軍波還跟捧場，吃得那叫一個大快朵頤、狼吞虎咽。
李明月全程笑瞇瞇，覺得親切又熱鬧。
等到一頓飯吃完，幾個人吃得飽飽的走出了國營飯店。
李石柱不著痕跡地左右看看，然后偷偷放了放褲腰帶。
吃太飽了！
張軍波回味了下，打了個飽嗝，說：“大城市大飯店的飯菜好吃是好吃，但我覺得還是我明月侄女做得更好吃。”
毛英英推了推張軍波的胳膊，笑說：“都好吃，都好吃，各有各的好。”
李石柱想了想，“我覺得飯店大師傅做得夠勁兒。”
他又問周珩意見，“周珩，你覺得呢？算了，你只能覺得明月做得好。”
就周珩和李明月之間那點互動，他火眼金睛一下子就全看明白了。
周珩彎嘴笑了笑。
第二天是周一，李明月起了個大早，給大家做好早餐，吃了自己的就匆匆去學校了。
吃過飯，李老頭帶著張軍波三人在附近轉悠，煞有介事地給他們指點這里是哪，那里是哪，不知從何處來的優越感從他的唾沫橫飛中飄上天。
課間，周珩來找李明月。
“給，外匯券在這里面。”他遞給李明月一個小黃包。
李明月打開一看，頓時嚇了一跳。
包里面全都是一小捆一小捆的外匯券，滿滿一包，至少得有二三十捆。
“這多少錢的呀？”她問。
周珩：“大概兩萬吧。”
“哪來的？”李明月驚訝地問，總感覺周珩搶了人家的外匯券庫。
周珩笑道：“你知道這外匯券是給什么人的嗎？”
李明月不確定地搖頭。
“這些都是用外幣換來的，國家鼓勵上交外匯，所以你上交外匯，就獎勵你外匯券。你忘了，咱們可是上交了不少M金，外匯券有不少，我三哥沒有都拿回來，這兩天我催催他，讓他把該給咱們的趕緊拿回來。”
李明月的嘴巴張成了‘O’型，那這樣的話，她豈不是有很多很多外匯券了，完全可以讓她在華僑商店隨便買了。
周珩朝她肯定的點點頭，“你想買啥盡管買。”
李明月高興了起來，好想現在就去華僑商店買買買。
昨天和爺爺去華僑商店，其實她看上三樓的好幾件衣服，當時沒買。
當天下午沒課，她也不留學校了，直接回家。
一到家，她就小手一揮。
“走，我帶你們去華僑商店長見識去。”
“好呀，好呀。”張軍波高興地拍手。
一進華僑商店，李石柱的眼睛就直了，感覺自己好像進入一個琳瑯滿目的世界，看不過來了。
他們從三樓轉到二樓，然后又轉到一樓。
華僑商店的東西不便宜，最終李石柱和張軍波一人給自家媳婦挑了一塊女式手表。
付錢的時候，李明月悄悄把外匯券遞給收費員。
張軍波眼尖地問：“明月，你剛給的那花花綠綠的紙是什么呀？”
李明月隨口道：“地上撿的紙。”
正數錢的售貨員：“……”
糊弄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