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禾得了葉菓的許可,也不耽擱,趁著落日的余暉尚在,直接搬去東宮。
其實也沒什么好搬的,整個梁家都燒成廢墟了。
子鹿和虎頭自然不會離開主子,還有小黑、大黑、大狼,也都跟著。
至于他的暗衛,除了昨日去酒樓保護他的五個,其余留下的皆被黑衣人斬殺,尸體在廢墟中發現,都被燒得面目全非。
五個暗衛留在外頭,調查黑衣人下落。
接下來,梁禾拿銀子買下三架馬車,他和葉菓一駕。
虎頭趕車,參伯、李鎖、李栓一駕。
子鹿趕車,小黑一家子一架。
一行人快馬加鞭的到了東宮。
太子似是早有預料,特意吩咐郭忠等候在門房,將人都迎進院子。
院子還是梁禾四年前住的碧落院,屋中的擺設未變,被打掃的纖塵不染。
只是,葉菓瞧著“碧落院”的牌匾微微擰眉。
“碧落”與“必落”同音,這不是詛咒住在此院中的主子,香消玉殞嘛?
梁禾將人抱進主屋,這一低頭就見小丫頭擰著眉,忙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葉菓尋思著自己是借住的,不好挑理,便岔開思路,道“太子早知道小舅舅會過來住?”
“以東宮的勢力,咱家大火的這種消息,肯定早便知曉了,想來便覺得咱們會來投靠他吧?”梁禾微微搖頭。
他還不知怎么吐露自己的身份,待小丫頭身體好些,他再一起坦白吧,省得她憂心,不利于康復。
葉菓微微頷首,道“方康娘不是失寵,被奪了中饋,現在東宮是誰長中饋?可會為難咱們?”
“是客氏,曾經皇長孫的奶嬤嬤。”這個問題,梁禾只能如實道。
葉菓眸子一亮,小臉寫滿八卦,道“一個奶嬤嬤掌管整個東宮中饋,是不是同太子……有些不能說的事兒?
對了,菓菓也似乎聽說過客奶娘的故事,說她長得珠圓玉潤,雖是半老徐娘,卻風韻猶存……”
梁禾:“……”
他該怎么說?
他敢肯定,只要自己說客氏生得好看,小丫頭就要懷疑自己也瞧上了客氏。
他段然否認。
她會反問自己,不然他怎么就沒說過旁人好看呢?
他再否認。
她又會質問自己,是不是早就惦記上了客氏……
然后,他就只剩下越描越黑了。
葉菓見小舅舅不言語,心中不由得胡思亂想,道“不會小舅舅也瞧上了客氏,這才……”
“沒有,絕對沒有,我心里只有菓菓一個,以后也是!”梁禾忙不迭的解釋。
“你說了沒用,等菓菓有機會,見了客氏再說。”
“要不我找太子把中饋要來,給菓菓管?”
“我一個太子義子的媳婦,管東宮的中饋,哪來得臉面?”
“反正東宮也沒人,我家菓菓聰慧賢淑,幫著管管也沒什么。”
“小舅舅,咱可不能生出那些不合時宜的心,會被砍頭的……咔!”葉菓抬起小手,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梁禾心中唏噓,道“菓菓病由心生,還須心除。不良心理生百病,除病心理除百病,答應小舅舅不要多思多慮,好不好?”
他一個名正言順的皇長孫,愣是不敢對媳婦吐露真實身份。
混到這個地步,也是沒誰了。
葉菓努力的點點頭,道“嗯嗯,葉菓記住了!”
她輕輕依偎在他身側,心中甚是難過。
生活如此美好,生命卻如此短暫。
其實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至親至愛,離開自己時的不舍,僅要想想都覺得痛徹心扉,痛到無法呼吸。
終于切身體會到生離死別,是何等苦澀滋味了,若是可以,她情愿一生一世,都不去體會其個中味道。
若是可以,愿歲月靜好,任山川安然,笑年華靜走。
“主子,客奶娘來送夜宵給您。”門外傳來子鹿的聲音。
沒錯,子鹿等人連著狼狗一家,都住進了碧落院的東西廂房,從旁保護梁禾,根本沒按照規矩住。
有太子提前的吩咐在,旁人也不敢攔著。
葉菓從梁禾的懷里探出小腦袋,道“可是客奶娘親自來的?”
“正是!”子鹿隱約可以看見映在窗欞上的兩道身影。
葉菓與梁禾嘰嘰咕咕的說了幾句,梁禾沒辦法,道“進!”
葉菓笑得賊眉鼠眼。
太子和客氏之間,恐怕有貓膩呀!
能奶了皇長孫,又被太子看重的女子,不知道究竟是何等美貌
未幾,便聽得門上的珠簾輕響,一位年輕夫人進得門來。
她的大氅是在門外便除去了的,只穿著一件銀紅色四蒂紋的褙子,發髻也是家常梳的垂髻,配得一套回字紋的赤金鑲紅寶石頭面。
步搖隨著走動輕晃,流蘇乃是用等大的小珍珠串成,在燭火的映照下流光溢彩。
這便是客氏,皇長孫的奶嬤嬤。
生得并未那種美艷的類型,反而是喜氣的圓臉,一雙眼眸卻是狐貍眼,眨眼間顧盼神飛。
尤其是她看像梁禾的眼神,那叫一個慈藹,就像過年時農婦們看待出籠的老母雞,隨時待宰。
“因為是宵夜,我準備了好克化的吃食,因擔心姑娘不習慣藥膳粥的氣味,便給她另準備了幾樣小點。
主食我備了兩樣,一樣是冰糖燕窩羹,里頭還特別調了蜂蜜,甜津津的味道正合年輕姑娘的喜好。
另一樣是西湖藕粉,清淡香甜,聞之便讓人食指大動,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這是梁某明媒正娶,八抬大轎,親自求娶回來的夫人,客奶娘一口一個姑娘是何意?”還不待葉菓說話,梁禾就先不樂意了。
東宮那一套,就是這樣,先探探路,看看怎么個意思,若是能欺負,那日后可就沒好日子過了。
葉菓的杏眼中驚過暗芒,溫聲道“夫君,客奶娘可是東宮的人呢,您這樣說,豈不是不給人家面子?”
“夫人說的是,管他們是不是奴大欺主,若是得罪了夫人,為夫只管打回去,就不信太子會為了旁人懲罰我!”
說著,梁禾接過小丫頭遞過來的茶輕啜一口,怒意便消弭于無形。
簡直,對葉菓寵溺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