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段音離下意識掃了玄月一眼。
傻白甜嗎?
倒是夠白夠甜,可惜不夠傻。
黎云賦這般言語一番,往日便追隨他的下人自然紛紛附和。
丞相無法,只得讓人放了他。
他才一得了自由,便沖過去扣住玄月的肩膀,儼然一副抓到嬌妻紅杏出墻的模樣:“月月,你不是同我說你孤身一人在世,身邊沒有親人了嗎?”
“那是騙你的呀。”
“你怎么能騙我呢?!”
“你不是也騙我了嗎?”
“我騙你什么了?”
“你一直跟我說傅城是你爹,可你方才又說不是,究竟哪個是真的?”
聞言,黎云賦“啪”地一聲捂住玄月的嘴,無辜的朝看過去的丞相笑了笑:“小兩口拌嘴口不擇言,讓丞相大人見笑了。”
他說著,一把扛起玄月走去角落里。
其實這事,當中有個緣故。
黎云賦這名字的確是傅城給他起的不假。
小的時候不懂事,他自然也不覺得自己和傅城姓的不一樣有何不妥。
等到大了才一問,傅城便說他們的處境如何如何艱難,未免走漏風聲,他們父子才假裝不同姓氏。
然后就灌輸給他一種十分扭曲的人生觀。
行事的準則大概可以用四個字來概括:燒殺搶掠!
傅城對黎云賦說,他的兄弟侵占了全部的家產,一點沒給他留,是以他們須得韜光養晦,將來一舉把家產奪回來。
黎云賦聽后很受觸動,當即便給他講了一個故事。
那個故事是這樣的——
傳說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叫狗蛋兒的人,他有兩個兄弟,一個叫狗剩兒、一個叫狗娃兒。
弟兄三人商議分家。
堂前有一棵紫荊樹,也打算劈成三份。
結果還沒有動手呢,樹就枯死了。
狗蛋兒、狗剩兒、狗娃兒三兄弟因此感動不已,決定不再分家。
后來,樹竟又莫名其妙活了過來。
故事講完,傅城氣的狠狠抽了他幾鞭子,險些打進他半條命去。
后來每次只要傅城跟黎云賦提及那個話題,他總是有源源不斷的寓言故事講給他聽,也總是會打的沒了半條命。
最后,到底是傅城先敗下陣來。
他再也不提了。
也是自那以后,黎云賦不再能接觸到傅城手底下的那些人,他只負責賺銀子,可是呢,他花的遠比賺的多多了。
他人還小的時候傅城還會動手打他,如今大了身邊養了一堆高手,他打也打不動,又不能直接弄死,就只能這么供著。
是以玄月后來看到的,就是無人約束、揮金如土的黎云賦。
再說段音離眼瞧著玄月被黎云賦扛走了,卻并未阻止。
她扯了扯傅云墨的袖管,小聲同他嘀咕:“若沒有意外,他應當就是皇后娘娘的親生兒子了。”
話音方落,傅云墨忽然一把抱起她朝院外的馬車走去。
“誒!”身體忽然懸空,她嚇了一跳。
傅云墨腳步匆匆,幾步上了馬車之后再次將人抱緊,俊臉埋在她的頸間,長長的嘆了口氣。
段音離從中聽出了塵埃落定的安心。
她回抱住他,輕聲道:“不怕不怕,我好好的,不會有事的。”
“阿離。”傅云墨的聲音有些啞。
“嗯。”
“日后……”
他只說了這兩個字,忽然就沒了聲音。
段音離原本以為他會說“日后再也不許出門了,再出去就把你的腿打斷”之類的話,結果卻聽他近乎哀求的對她講:“阿離,日后無論去哪都叫上我一起,好不好?”
她心口一澀,忙點頭。
傅云墨輕輕揉了揉她的頭,聲音低低的:“真乖。”
“傅云墨,你沒來之前,傅城與我提起什么我的親生爹娘是何人……”
段音離這話一出,傅云墨的手猛地僵住。
只是她人被他抱在懷里,沒有看到。
他皺眉,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他還說了什么?”
“就這些,說是想知道確切的就讓我聽他的話。”
“那阿離是如何回答的?”
“我就當沒聽到啊,我知道他是想牽著我的鼻子走,所以我就提起了傅云蘇,換他方寸大亂,被我牽著鼻子走。”
“阿離真聰明。”
“那當然,我自己偶爾都撒謊騙人,要是把壞人的話太當回事一定會被耍的團團轉的。”
傅城說的那些話,她半點沒往心里去。
她本就是爹娘丟了十幾年才找回家的女兒,身份被人大做文章實在是太稀疏平常了。
她和爹爹長的那么像,怎么可能不是親生的呢。
段音離微微退開望著傅云墨,眸光晶晶亮亮的:“他騙人的對不對?”
傅云墨重新將人摟回懷里,幾不可察的“嗯”了一聲,眉宇之間一片郁結之色。
好在段音離沒再過多糾結此事,很快便說起了別的。
傅云墨此行來南楚,來時行動十分隱秘,事先并未驚動何人。
可到了南陽城之后,他就沒有再刻意隱藏行蹤,明明白白的告訴南楚皇室中人,他來南楚了,而且是奉景文帝之命前來,帶北燕質子傅云竹回國的。
畢竟賀君憶出逃人人皆知。
這種情況下,要么南楚再送一個皇子去北燕,要么就將北燕的二皇子還回去,沒有第三種選擇。
可如今諸位皇子俱已成年,顯然不再適合送去他國,是以楚帝與朝臣商議,最終決定送北燕的二皇子,睿王殿下,傅云竹回國。
段音離聞聽此事,好奇的問傅云墨:“賀君憶呢?”
“也在南楚,只是沒有露面。”
作為枉顧家國社稷的皇子,賀君憶如今在南楚的名聲可是不好。
他若露面,勢必會成為眾矢之的。
為今之計,不易逞一時之強,而應該忍。
不過不知他能忍到幾時。
想著小媳婦就喜歡聽別人家的閑事兒,傅云墨興致勃勃的講給她聽:“步非萱如今就在賀君州的府上,想來是不會走了。”
“為何?”
“賀君州為了她,退了與太傅孫女的婚事。
而且,賀君州如今重傷未愈,步非萱既要留下照顧他,自己也要養傷,自然不會離開。”
“他們倆受傷了?怎么回事?”
傅云墨目光灼灼的望著她,沒回答。
于是段姑娘就明白,出自他的手筆。
不過她沒想通:“只是重傷?沒死嗎?”
傅云墨搖頭:“這里畢竟是南楚,賀君州的地界,不好太明目張膽,何況他畢竟不是廢物,手底下還是有一兩個能用之人。”
“可惜了……”
“無妨,等咱們要離開南楚時,我再安排人去一趟。”
“這次讓他們帶點毒藥,殺不死也得扒一層皮。”
“好。”
門外的初一和十五:“……”
果然,這種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
夜里,段音離“久違”的睡在了傅云墨懷里。
她睡的倒是香,可傅云墨卻了無睡意,就那樣一只手撐著頭靜靜的望著她,怎么也看不夠似的。
白凈的指尖輕輕撫過她貼在頰邊的發,她不知是覺得癢了還是如何,小貓似的拱了兩下,他心念一動,低頭將吻印在了她的額間。
初一的聲音不合時宜的在外面低低響起:“主子,黎公子來了。”
傅云墨指尖一頓。
他起身,幫段音離掖好被子,攏好帳幔之后才悄然走了出去,對門外的涼月道:“進去守著。”
涼月低頭應是。
傅云墨又不放心的叮囑:“守在榻邊。”
涼月垂眸:“……是。”
他們這幾個人已經把整個小院都圍了,來的除非是個神仙,否則是不可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把他們家小姐偷走的。
可這些傅云墨好像都聽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