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話待會兒再說,我先幫你把衣服剪下來,否則待會兒血凝結的更多就更難弄下來了。”
“不差這一句話,你快把眼睛閉上,求你了。”
段音嬈恐繼續僵持下去更耽誤工夫,遂只能依言閉上了眼睛。
這邊她眼睛才閉上,便聽到“刺啦”一聲。
隨之響起的,還有傅明朝悶哼的聲音。
她“霍”地睜開眼睛,看到的便是他強忍痛苦卻努力朝她彎起嘴角的笑臉。
傅明朝將扯下來的衣裳丟到了地上,下顎崩的緊緊的,卻沒再喊過一聲疼。
段音嬈看著都下意識攥緊了拳頭:“不疼嗎?”
“疼!”
“那這會兒怎么不喊了?”方才嚎的跟殺豬似的。
“……怪沒面子的。”
“那你方才嚎什么?”
“我不嚎你不進來啊,我想讓你心疼我。
阿嬈,不用太多,一點點就夠了。”
傅明朝所言的“一點點”的程度,段音嬈想,她是明白的。
他希望她心疼他進來親自幫他上藥,但又不想她過分心疼或是害怕,是以他自己扯掉了染血的衣裳,無須她哆哆嗦嗦的上手。
她垂眸擋住自己眼底的情緒,微微側過身拿過金瘡藥:“趴好。”
傅明朝乖乖趴下。
段音嬈看著他鮮血淋漓的后背,指尖微顫。
她不懂醫術,端看他背上血肉外翻只覺得駭人,可見老王爺并沒有收著力氣是下了狠手了。
可想而知,他也是打從心里不同意這門親事。
“傅明朝……”
“嗯?”
“若老王爺無論如何都不答應你娶我,你又待如何?”
“阿嬈,我雖然整日吊兒郎當慣了,但我還是懂些道理的。
是我執意要娶你,這便該我解決的事情,你無須煩心。
你只管吃飽喝足玩玩樂樂,再不行就管管我,只別操心這些事。”
“那你打算如何做?”
“入贅啊。”
“……”她原以為他只是說說,不想竟是真的嗎?
感覺她給自己上藥的動作一頓,傅明朝若有所覺的回過頭來看她:“怎么了?你嫌棄我沒出息?”
不等段音嬈回答,他便急切道:“阿嬈,我不是要賴在你們家混吃等死,我已經和皇伯父說好了按他吩咐去兵部任職。
我在江夏雖沒待多少時日,但也學了些皮毛,兵部的事我也懂一些,我一定努力干好。
我自己手里也有些銀子,足夠辦一場熱熱鬧鬧的婚事,我能養活你。”
傅明朝這番話倒是令段音嬈有些意外。
她原本以為他會出什么餿主意去騙老王爺的錢呢。
雖說他們是父子,老王爺的錢給他花也無可厚非,可若由傅明朝這個養尊處優的小王爺口中說出來,總歸會讓人覺得他不靠譜。
至少段音嬈會覺得他和從前并無區別,依舊仗勢,只是不欺人罷了。
但他給了她一個意外。
是以,她決定也還他一個意外。
她說:“你若有此志向,我便不會嫌你沒出息。
其實你守著康王府那份家業過日子并不丟人,敗光那份家業才丟人。
再進一步講,若你不靠老王爺自己另掙下一份家業,那就愈發令人刮目相看了。”
“……我倒不在意旁人怎么看,唯有你。
阿嬈,你可會對我刮目相看嗎?”
“你方才說出那番話,我便已經對你刮目相看了。”莫說他這個人見人供著的小王爺,便是段朗也沒想過要自己另掙家業。
段音嬈這話可是讓傅明朝高興壞了。
他激動的要來拉段音嬈的手,想到什么又不得不縮回去。
眼神卻亮閃閃的。
“阿嬈,那我再瞧瞧告訴你一件事,你聽了若不高興罵我就是,別自己生悶氣。”
“你說。”
“之前賽詩會有人開局設賭,我聽著熱鬧便讓左岱押了點,結果賺了不少銀子。
若是想另置個宅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這錢來的終非正道,我恐你覺得我不務正業,是以方才未敢明說。”
段音嬈瞧他如今這副“二黑”做派,心下愈發恍惚從前那個飛揚跋扈的小王爺到底存不存在,這變化委實有些大。
見她只瞧著自己不吭聲,傅明朝心里愈發沒底了:“阿嬈?”
段音嬈回過神來,緩緩搖頭:“我倒也沒那么清高,既是賭贏了有銀子那花就是了。
但你方才也說了,這銀子不是正來路,不可指望以此發家。”
“我明白,我日后絕不再湊這個熱鬧了。”
“嗯。”
“那阿嬈,我一會兒就讓左岱出去看宅子,有你喜歡的咱們就買下來。
日后咱們成了親,你想住那邊就住那邊,想住家里就住家里。
我知你家里人都嫌棄我的身份,恐我仗著自己是王爺欺負了你,是以我倒覺得我入贅你們家極好,你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他們便會安心許多。
況天長日久,他們見我待你真心終會相信我能照顧好你的,對不對?”
“那老王爺……”
正說著,回康王府打聽信的衛飛回來了。
空手回來的。
“小王爺,老王爺說您既是有骨氣那便凈身出戶,最好連如今身上這一身都扒下來還給他,那他就佩服了您,您與二姑娘的婚事他就不管了。”
“還就還!當我稀罕穿啊!”話落,傅明朝撈起榻邊的靴子朝衛飛扔了過去:“你都給他送回去,告訴他我不缺他這些破玩意!”
“……是。”
“東西我還給他,他既是同意我和阿嬈的婚事了,那大婚那日他可不能空著手來,得預備賀禮!”
段音嬈:“……”
她只聽說過親兄弟明算賬,沒想到父子也能這樣。
長見識了。
傅明朝能和老王爺犯渾,但段音嬈卻不能。
于是她問左岱:“老王爺身子如何?太醫怎么說?”
“太醫說,可不能再吃大肘子了,太膩了,不容易克化的動。”
“……”原來真的是在家啃肘子呢!
事實證明,傅明朝這個做兒子的還是了解老子的。
老王爺正一口肘子一口大蒜在府里補充體力呢,和在人前暈倒時的虛弱模樣判若兩人。
福伯在旁邊伺候著給他添了杯酒:“王爺您既是不生小王爺的氣那方才何苦下狠手打他呢,他從小到大也沒挨過這么重的打呀。”
“哼!就是因為從小沒挨過打,如今打了愈發無法無天起來!”
“小王爺這不也是著急娶媳婦好傳宗接代嘛。
他到底年紀小,有什么話您好好同他說就是了。”
“他要是能聽我的話早就娶上媳婦了,還能耽誤到今日!
沒能耐的小王八羔子,連個媳婦都擺弄不定,還得我這個老子出面幫著他演戲。”
福伯震驚:“您、您是演的呀?!”
“啊。”
“這么說,您同意那段二姑娘嫁過來?”
“那臭小子都搶親把人姑娘帶回府里了,我能不同意嗎?”
“可您不是嫌她身份低嗎?”
聞言,老王爺一副“你喝多了吧”的表情看著福伯。
“我嫌人家姑娘身份低?人家不嫌那小王八蛋是個紈绔子弟就不錯了!我哪里還嫌的著人家!
你瞅瞅我不在長安他干的那些事,哪里還有正經人家的閨女肯嫁給他!
也就段家的那個傻閨女發善心愿意收了他……誒,不對,那丫頭該不會真是個傻的吧?”
福伯忙擺手:“不是不是,那絕對不是,老奴聽說那段二姑娘可是個好的,雖出身商賈,但品貌可都是萬里挑一,不輸任何一家大家閨秀。”
“嗐……還什么閨不閨秀,下雨知道往家跑就行啊。”
福伯心說,王爺您究竟是對您兒子多沒有信心,要求居然這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