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下一縷光：
一直以來，陳長青不明白圖斯為什么要招惹藏傳佛教。
雖然在頂端戰力上，藏傳佛教不是圖斯的對手。
但從整體實力看？
特別是高端戰力這部分，圖斯再強，就算有鷹醬舉國支持，但還是斗不過一個傳承了上千年的教派。
沒有千年的王朝，也沒有千年的世家，但卻可以有千年的教派。
孔府之所以強盛，之所以能延續千年以上，不單單是因為儒家的影響力，更重要的是已經形成了類似宗教一樣的信仰，這是扎根在人心底的東西。
儒家可怕的地方在于什么？
天地君親師？
不，是仁義道德，這些本應該是人類的美德，卻硬是被儒家揉進了自己的教義里。
臧家佛教就是如此，可怕的不是有扎西麗琦這種高端戰力，也不是轉世秘法帶來的大量高級宗師，真正恐怖的是影響力，整個雪區，世界范圍內的佛教傳承等等這些。
除非能將這些人全部殺死，否則根本斷絕不了傳承。
但在聽完圖斯的計劃之后？
陳長青明白了，圖斯謀劃的不是幾百年，而是更長久的事情。
這是一個宏偉的計劃。
在正常情況下，可能需要幾千年，甚至幾萬年的試驗周期，并且存在著失敗的可能性。
人類的壽命終歸還是太短，雖然有很多延壽的方式，比如血族經典的休眠法，明明是一千兩百年前的老吸血鬼，本應該七百年前就死了。
但硬是靠著將生命的長度拉長，茍活了一千兩百年。
陳長青不確定圖斯究竟都做了什么，也不確定他是否真的大限將至。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需要轉世秘法！
因為只有活得足夠長，活出第二世，第三世，才有可能看到人類進化的哪一天。
扎西麗琦明白這個道理，或者說在她看來任何一個對轉世秘法有想法的人，都妄圖活出第二世，沒有人能拒絕永生的誘惑，即便是宇宙，也恐懼著死亡降臨。
但問題是，這項超凡世界的頂級黑科技結晶，是藏傳佛教無數大圣賢師推演的成果，怎么可能輕易就傳出去？
更何況，這里面還涉及到自身利益。
在之前的試探中，陳長青可以肯定，到了扎西麗琦這個層次？
轉世需要付出的代價極高，很有可能數個時代才有一次機會，扎西麗琦和圖斯兩人之間應該是存在著競爭關系，有我沒他，兩人之間只能有一個成功轉世。
這便是扎西麗琦愿意合作的原因。
隨著陳長青這邊話音落下，扎西麗琦冷笑了一聲：
“所以他就找你來保駕護航？”
說著，她打量著陳長青，眼神閃爍著譏諷：“想想也是，年輕，實力強，如果我是他，也會這么選，想必他把能給你的都給你了吧？”
摸了摸下巴，陳長青搖搖頭：
“不清楚，但大差不差就是這個意思。”
圖斯會給自己什么？
財富，權利，又或者其他什么東西？
比如他用了一輩子時間研究的成果？
陳長青不知道，圖斯也不會說，至少在他真正放心，或者說陳長青認同自己的理念之前，這些東西是絕不可能交給陳長青的，但有一點很重要——陳長青很年輕！
按照宗師五百年壽命來看，他至少還有四百年的時間。
反觀圖斯，他來到美利堅的時候，已經是三境巔峰。
在修煉速度方面，陳長青是很有信心的。
但即便是開掛，他也不認為自己能在七十歲之前突破到三境巔峰，保守估計，一百多年前，圖斯來美利堅的時候，至少百歲高齡。
現在又過去了一百年，也就是說圖斯最低也有兩百歲。
考慮到圖斯這些年的動作，從鎮龍果開始，然后是轉世秘法，以及前不久和自己的談話，圖斯的真實年齡很有可能接近四百歲。
在年齡上陳長青有極大的優勢。
因為他比圖斯活得長，當前世界只有自己最適合成為圖斯的護道人，兩人很有可能形成攻守同盟，但前提是陳長青認同圖斯的理論。
所以真正應該著急的是圖斯，而不是自己。
只是隨著自己話音落下，旁邊的扎西麗琦突然開口道：
“不夠！”
陳長青愣住，詫異的看著對方：
“什么意思？”
深吸了一口氣，扎西麗琦眉頭一蹙，雙眸認真嚴肅的看著陳長青：
“我說不夠，剛才你的眼神遲疑了，這說明是真的動搖了！這很可怕，意味著他不是用利益打動你，而是真的動搖了你的思維，他跟你說了什么！”
陳長青是什么樣的人？
扎西麗琦不是很清楚，因為人是復雜的多面體。
如陳長青這樣的人，你想要真正摸透他的性格是很難的。
但個體的人很難捉摸，不代表反向推演不行。
陳長青是一名無敵宗師，到了這個層次，除非是老吸血這種活了一千兩百年的廢物，又或者氣血枯敗的峨眉山二圣，多數人都是心志堅定之輩。
以扎西麗琦的眼力，不可能看不出重創的陳長青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是被人打成這樣，扎西麗琦沒必要如此緊張，反而會長松一口氣，因為圖斯沒能殺死陳長青，這意味著兩人聯手有可能擊敗圖斯。
但情況比她預想的更加惡劣。
陳長青如果認同圖斯的理念？
兩人冰釋前嫌，攻守同盟，以扎西麗琦的實力，最多拼掉一個陳長青，面對比自己高一個層次的圖斯，甚至很有可能是聯手，自己必然會被直接斬殺。
但這恰恰也是扎西麗琦不解的地方。
到了他們這個層次，都是心志堅定之輩，怎么可能被人三言兩語就影響？
而隨著扎西麗琦的話音落下，陳長青陷入短暫的沉默，他并沒有第一時間開口，而是沉默了良久，這才開口道：
“人類是存在缺陷的。”
扎西麗琦眉頭一蹙：“什么意思？”
陳長青搖了搖頭，很認真的看向扎西麗琦：“你明白我再說什么，圖斯不會在這種問題上撒謊，跟我說實話，你是否達到那個層次！”
武道之路，猶如攀登。
踏上這條道路的人，各有各的原因。
財富，權利，名望等等，但就如同電子競技的職業選手一樣。
所有頂尖選手追求的，只有，也只能是全球賽的冠軍！
小狗為什么淚灑現場？
小天為什么愿意做出犧牲？
三冠王的大飛老師明明已經榮譽加身，但依然在賽場上奮斗拼搏？
不單單是榮譽，更是賭上信念的一種決心，他們渴望，渴望拿下冠軍獎杯。
陸地神仙境，多么神秘的一個境界，到了陳長青這個層次，怎么可能不憧憬這個境界，怎么可能不渴望看到這個高度才能看到的風景？
而現在，突然有一個人告訴你。
你追求，無比渴望的東西其實不存在。
普通人不在乎，因為他們本身距離這個太遠，但對于這些即將踏上頂峰的強者？
這是他們無法接受的！
扎西麗琦明白陳長青這句話的重量，她的表情在這一刻變得凝重，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需要思考問題本身，但同時又要考慮某些事情是不能說出來的。
所以在片刻沉思后，她只能試探的，臉上扯出一抹勉強的笑容：
“如果我說我不是呢？”
陳長青搖了搖頭，他沒有回答，但態度卻十分堅定：
“你知道，我不喜歡欠人東西。”
心中一沉，陳長青這句話有兩重意思。
可以理解成不欠圖斯，也可以理解成不欠自己，前者代表著圖斯的道路理念，后者則意味著自己突破真佛的秘密，這讓她很難取舍，但最終兩害取其輕，深吸了一口氣：
“我只能說，在我的記憶里，曾經進入到那個層次，但想要進入這個層次很難！需要運氣，海量的資源，并且還要借助外力，周期以千年為計量單位！”
話音落下，如釋重負般，陳長青長吐了一口濁氣，他看向扎西麗琦，眼神中充滿了疲憊：
“多謝。”
說完，如同抽調了身上最后的一絲力氣，陳長青疲憊的睡去。
他太累了，即便有各種稀世奇珍作為輔料，但藏藥的效果卻不足以讓他恢復，陳長青一直在強撐著，為的就是從扎西麗琦這里得到一個答案。
至于為什么如此拼？
陳長青有自己的算計，他明白這很有可能是僅有的一次機會！
天已經蒙蒙亮，陳長青經常釣魚的懸崖峭壁，圖斯如同雕塑一樣，靜靜的站在原地，冷冷的海風吹得大衣獵獵作響，借著海平面微微泛起的一點紅光。
相比較身高超過兩米的圖斯，身型顯得十分矮小的田夏，不知何時出現在圖斯的身后：
“老大，我回來了。”
“他們打起來了嗎？”
圖斯點了點頭，他并沒有回頭，而是目光追憶的看著眼前即升起的朝陽，嚴格意義上來說，這仍然是一天最黑暗的時間，但勝利的曙光已經出現了不是嗎？
身后的田夏搖搖頭，神情帶著幾分遺憾：
“沒有，從目前的情況下？發生沖突的概率不會太高。”
圖斯點了點頭，神情沒有太多變化：
“嗯。知道了。”
陳長青為什么會認為這是最好的一次機會？
原因很簡單，自己就在不久前見過圖斯，扎西麗琦如果真的要殺自己，哪怕自己的實力十不存一，但也不是短時間就能做到的。
如果兩人發生沖突，圖斯一定會出現。
圖斯？扎西麗琦？
雙方在當前的時間段，形成了一股微妙的平衡。
也正是因為這股平衡，陳長青才能從扎西麗琦口中撬出涉及到更高層次的情報。
當然，陳長青也有顧慮。
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太過復雜，陳長青需要事后仔細推敲，如果扎西麗琦真的對自己動手，自己必然要倒向圖斯這邊，這可不是說談好的合作臨時反悔那么簡單的事。
一旦上了圖斯的賊船，在想下船可就沒這么簡單了。
只是相較于陳長青這邊的算計，一直在暗中觀察的田夏，在他沉思的片刻后，突然抬頭說道：
“老大，要不要動手？”
圖斯眉頭一皺，語氣多了幾分冷淡：
“你認為我會輸？”
田夏楞了一下，隨即苦笑了一聲，連忙解釋道：“老大，你知道的，我不是這個意思。”
越聰明的生物，私心越重，而人恰恰是最聰明的動物。
田夏也有自己的小算計在里面，如果沒有陳長青，圖斯會選擇讓誰來繼承自己這份偌大的家業？
手底下的那些財團嗎？
別鬧，沒有超強的力量，這些人連內部的各方勢力都壓不住，更別提還有一個在暗處虎視眈眈的鷹醬，所以圖斯的下一任繼承人必須要有強大的實力。
要知道權利從不是你掌握著多少財富，而是你手里的武力有多高。
一個很經典的段子，擁兵百萬的你，同時被老皇帝和太子拉攏，這個時候你的選擇是什么？
答案不是很有威望的老皇帝，也不是眾望所歸的太子。
昔日黃袍加身的宋太祖是這樣說的——兩個庶民，也配和朕說話？
所以權力的核心，是你的拳頭要足夠大，足夠硬。
這一點，田夏和郭嘉都具備。
但郭嘉顯然不喜歡權謀，對于這類事情的態度一直很反感。
反觀田夏，他的實力比郭嘉更強，同時還有十分優秀的管理能力和手段，如果陳長青真的上了這艘船？
最受影響的必然是田夏。
田夏很聰明，他并沒有直接說出心里的小心思，而是表示要趁著虛弱的陳長青和扎西麗琦不合，直接出手解決這個威脅。
圖斯很明白田夏怎么想的，所以他順著田夏的話，反問了對方一句，你是不是認為我實力不如陳長青扎西麗琦？
面對這樣的質問，田夏只能吃個啞巴虧，表示自己不是這個意思。
只是在片刻的沉默后，圖斯語氣帶著幾分感慨：“田夏，你跟我多少年了？”
田夏搖了搖頭，順著圖斯的方向，看著不遠處這片即將升起朝陽的黑海：
“不知道，反正很久很久。”
圖斯點了點頭，略帶沉思的問道：“你一直想要突破，但遲遲不能突破，按理說你的積累早就夠了，知道為什么嗎？”
田夏歪著脖子，輕笑著說道：
“機緣不到位？”
話音落下，圖斯語氣認真的搖搖頭：
“不，因為你過于追逐表象，作為這個世界上最了解花卉植物的，你也是最不了解的，你眼里的花只是花，這一點甚至不如郭嘉。”
沉默的田夏沉思片刻，略帶幾分不服：
“他可不太聰明。”
圖斯扭頭看了田夏一眼：“但你太聰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