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籠酒綠的酒吧,復古風的駐唱扯著嗓子唱著小虎隊的“愛”,雖說91年小帥虎陳志朋因為服兵役的原因整支樂隊暫時解散,但這絲毫不影響這支樂隊在亞洲的影響力。
哪怕在93年,這首“愛”仍然是絕大多數人喜愛的金曲。
然而和場外喧囂熱鬧的熱舞臺不同,在酒吧包房內。
灰白色的西褲,一身萬年不變的白襯衫,鼻梁上帶著金絲眼鏡的倪永孝,文質彬彬的樣子和周圍混亂的氣氛顯得很不搭,感覺就好像誤入狼群的小綿羊。
但真正了解這位大佬的才會明白眼前這位“職場白領”的手段有多陰狠。
“啪嗒”
一枚堅果被捏開,看著手里這枚淺綠色的開心果,腦海中下意識想到幾天前見過的陳長青,這讓倪永孝不由搖頭輕笑了一聲,隨即溫和的看向旁邊一臉拘束,站在角落的記者:
“你說阿仁第一天就發現并威脅了你?”
面對倪永孝的詢問,記者小心試探的回答道:
“倪先生,有什么問題嗎?”
倪永孝看了記者一眼,他沒有說話,而是扭頭看向旁邊臉色難看的三叔,隨著眉頭一挑,表情仿佛在說——三叔,你給我找的人就這?
三叔的臉色很難看,他本身就屬于人狠話不多的類型。
此刻臉色陰沉,壓抑的聲音中能聽出怒火:
“為什么你不第一時間告訴我?”
然而眼前這名記者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在裝傻,此刻居然一臉得意洋洋的表示:“三哥,我們一共去了四個人,雖然我被發現了,但其他三個……”
可沒等記者說完,三叔便憤怒的拍著桌子:“你是不是想說這樣阿仁就會放松警惕,啊!?”
記者臉上浮現出一抹糾結,他遲疑的看著眼前暴怒的三叔,聲音中帶著幾分委屈和困惑:
“三哥,難道我說錯……”
“砰!”
起身一腳將記者踹飛兩三米遠,還沒等記者爬起來,三叔一把揪住記者的領口,反手就是一巴掌:
“你是豬嗎?阿仁既然能發現你,為什么不能發現其他人?”
作為倪家的二把手,三叔很清楚倪家現在的情況。
在他看來陳長青比想象中的更重要,否則自己也不會親自去接。
但對方畢竟是私生子,再加上此前上過警校,誰也不知道他心底里到底有沒有倪家,這也是三叔為什么派人去監視的原因。
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四個笨蛋第一天就搞砸了。
不過這還不是三叔最憤怒的地方,真正讓他惱火的是因為這四個笨蛋,自己白白浪費了這么多天的時間。
虧之前他還以為他們能把事情辦好,沒成想居然給自己來了這么大的一個“驚喜”。
要不是酒吧人多眼雜,三叔恨不得直接殺了這個自作聰明的笨蛋。
而在另一邊,手里捏著這枚淺綠色的開心果,三叔的憤怒咆哮和記者哀求的慘叫聲絲毫沒有影響到倪永孝。
在包房暗淡的光線下,倪永孝一點點的清理著開心果表面那層澀皮,當最后一小片澀皮被扣掉,倪永孝如負釋重的長松了一口氣,臉上浮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
將開心果扔進嘴里,氣質儒雅的他推了推金絲眼鏡。
扭頭看了眼出氣多進氣少的記者,倪永孝擺擺手:
“行了三叔,別打了,消消氣。”
說著他看向躲在角落瑟瑟發抖的三個小弟,語氣溫和:
“你們幾個帶他下去吧。”
見倪永孝發話,三名小弟這才慌忙將記者從地上扶起,嘴里不住的感謝道:
“謝謝,謝謝倪先生。”
隨著記者和他帶來的三名小弟離開,包房內再次恢復了平靜,擦著手掌上的血跡,三叔眉頭微皺:
“阿孝,現在怎么辦?要不我再找批人?”
“不用,這樣就挺好。”
倪永孝搖搖頭,他神色中帶著思索,大概過了幾秒鐘,倪永孝突然抬頭:
“三叔,阿仁上次提起的那種煙找到了嗎?”
“貨前天來了,我托人買了一箱。”
在外人眼里倪永孝是一個令人捉摸不透的惡魔,他手段陰狠,雖然長著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可實際上卻是一條毒蛇,不動則已,一動必要人命!
但在三叔眼里,倪永孝是自己的親人,是一個為家人考慮的大家長。
前不久和阿仁聊天的時候,當時阿仁說有一種叫做紅塔的煙很不錯,自己不過是提了一嘴,永孝便讓人去內地收購了一箱香煙,由此可見倪永孝對家人的重視。
可事實真的如此嗎?
摸了摸下巴,金絲眼鏡下的倪永孝雙眸閃爍著認真,顯然他已經有了想法:
“嗯,三叔你往里面裝一百萬,明天讓阿琛送過去。”
三叔眼里閃過一抹遲疑:
“阿孝,這……”
但還沒等他說完,便看到倪永孝一臉認真的眼神,伴隨著誠懇的語氣:“三叔,我相信永仁不會害我的,畢竟我們是家人!”
三叔咬了咬嘴唇,神色帶著幾分糾結,但最終還是點點頭:
“嗯,聽你的。”
酒吧門推開,隨手給門童遞了五塊錢小費,這是多年前他去歐洲學習的時候養成的一種習慣。
小費不是施舍,而是對勞動者的一種肯定和尊重。
以點看面,倪永孝意識到冰冷的打打殺殺是沒有意義的,真正牢固的紐帶是親情混合著利益,兩者相輔相成才能換取最大的信任,這也是為什么倪永孝堅信只有家人才是值得信任的原因。
從酒吧走了出來,一千多萬的勞斯萊斯銀刺旁,站著一個沉默寡言的男人。
他叫羅繼,幾年前跟了倪家,是一個很有能力的幫手。
通過后視鏡,打量著正在開車的羅繼,善于思考的倪永孝思索著剛才的談話和幾天前的那次見面,但最終他搖了搖頭,若有思索的看向窗外。
三叔雖然是老江湖,但終歸天資有限。
他以為倪家現在是風雨飄零,正值危難之際,可實際上自己真正要做的是反擊。
關于這一點,整個香江不管是黑的還是白的,倪永孝敢說沒人能猜透自己的想法,但唯獨自己這個弟弟猜到了,甚至他還猜到自己對他的不信任。
自己這個弟弟很可怕,只見了一面就給自己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倪永孝相信以對方的能力,稍微使點手段就足以將那四個笨蛋耍得團團轉,所以阿仁為什么要主動點破他們四個人的身份?讓他們給自己傳遞假情報不好嗎?
倪永孝一開始不理解,直到他想到很多年前自己看過的一本關于秦始皇的野史。
秦朝有一位大將軍叫王翦,他用兵如神,戰無不勝,是秦朝最顯赫的貴族。
而每次出征前,王翦都會跟秦王索要大量金銀財寶。
很多人在看到這篇野史的時候會認為王翦恃寵而驕,但倪永孝的想法不同,他認為王翦是一個聰明人。
老將軍橫掃三晉,攻滅楚國,后又南征百越,被秦始皇封為武成候,說是位極人臣絲毫不為過。
那么問題來了,如果他再立軍功會怎么樣?
要知道秦國走的是二十位軍功爵位制,王翦如果再進一步秦始皇會怎么想?
哪怕秦始皇不想,百官怎么想?
那些跟著王翦的將軍會怎么想?
老將軍很清楚自己決不能繼續往前走,但秦國又必須要讓自己領兵打仗,所以老將軍只能向秦始皇索要財寶。
倪永孝不確定陳長青為什么要幫自己,他不太相信對方僅僅是因為自己是家人,畢竟雙方只見過幾次面,真正意義上的交談也只有一次。
或許是為了他自己,也有可能是因為那個叫做may的女人。
但不管怎么說,對方已經給出了誠意。
一百萬不是很多,但也不算少。
這是一次投資,也是一次試探,雖然倪永孝不知道陳長青會用著一百萬做什么,但這并不妨礙他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