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些狗東西,你們怎么敢,你們怎么敢!”
“我給你們銀子!”
耆老們的驚恐尖叫聲中,沖上拱北樓的新軍瞬間將他們淹沒,緊接著一個個按倒在地。
何維椅,許孚遠,區大相三人本來在最前面,下城臺的臺階在后面,所以他們注定擠不過去,干脆直奔已經倒塌的拱北樓廢墟,林承芳原本也在跟著向臺階跑,但一看到士兵沖上來,趕緊掉頭和幾個耆老也往廢墟上跑,很快身強力壯的他就追上了三個老家伙。
嫌他們礙事的他隨手扯了一把區大相。
然后區尚書在廢墟中踩空,明顯是扭傷了腳,直接慘叫著倒下,緊接著又把幾個耆老絆倒。
一幫人摔成一堆。
這時候也沒人管他們了,耆老們奮勇爭先往上跑。
很快何維椅和許孚遠就最先到達廢墟的最高處,仿佛最后頑強抵抗的勇士般擠在那上面。
他們用驚恐的目光,看著廢墟下面蜂擁而過的士兵。
在這些士兵手中抬著的,是那些沒來得及爬上廢墟的耆老,被士兵們舉在半空不斷掙扎,仿佛一群浮在水面的青蛙。
“扔下來!”
皇帝陛下已經回到他的玉輅,站在那里威嚴的喝道。
士兵們立刻抬著耆老們走向女墻……
“暴君,你這個暴君!”
許孚遠指著皇帝陛下悲憤的高喊著。
他們這堆廢墟其實很高,原本的拱北樓是個擁有兩個門洞的巨大城臺,然后上面建起三層城樓,現在三層城樓的廢墟全堆在那里,就像城臺上又加了一個蘑菇包一般,而他們這些人就在那上面,下面全是建筑垃圾,什么木料磚頭瓦礫之類,甚至還有原本的大鐘。
所以周圍士兵暫時還沒向上,畢竟他們手中還有很多被抓住的耆老。
“暴君?聽你們擺布,縱容你們盤剝百姓的就是圣主明君,不肯聽你們擺布,不肯任由你們盤剝百姓的就是暴君?太祖高皇帝也是你們所稱暴君,若為暴君能使百姓衣食無憂,那朕就做這個暴君。
朕給你們機會,讓你們走下來你們不肯。
朕讓你們跳下來,你們也不肯。
那就扔下來!
把他們扔下來!”
皇帝陛下喝道。
一群士兵舉著區大相走到女墻,在后者的驚恐尖叫中,哄笑著猛然向外一拋。
然后區尚書尖叫著飛出城臺,緊接著砸落在石板的路面。
這城臺加女墻本來就已經三丈了,再加上他是被舉在半空的,基本上相當于從十米多帶著一定初速落下,落地瞬間就拍的一聲悶響,然后躺在那里抽搐一下咽了氣。
看著區尚書的死尸,那些軍民們一片歡呼。
“暴君,你這個暴君!”
許孚遠繼續嚎叫著。
他屬于精神崩潰了,眼看著自己就要一展抱負的理想國就這樣毀了,精神難免有些無法承受,要知道他這段時間可是設計了不少改革大計,甚至在不斷給各地東林會,東林社,東林書院之類寫信。向馮從吾,舒曰敬等各地大儒們吹噓他在廣東的成就,把這里描繪成儒家大同社會的模板,甚至鼓動這些大儒們在各地推動廣東化。
他們這幫人已經形成了自己政治理念,就是要在大明建立儒家的大同。
虛君內閣,地方自治,文官政府。
很先進的。
可現在……
全毀了!
被這個暴君硬生生的毀了。
“一,二,扔……”
皇帝陛下親自喊著號子,而且還揮舞著手臂喊。
“扔!”
“扔高點!”
刁民們歡呼著。
然后那個被舉到女墻的耆老,帶著絕望的尖叫,被士兵們齊心協力一下子拋起三米多高。
他就那么在歡呼聲中劃著拋物線墜落。
“暴君!”
許孚遠絕望的哀嚎著。
但他身旁的何維椅,卻突然露出了驚喜……
“梁霖雨,快來救我,那暴君造反啦!”
何維椅向著他們后面一邊雙手同時揮動,一邊仿佛看到救命稻草般高喊著。
許孚遠趕緊轉頭,看著他們南邊的正南門。
那里的城門已經被打開,而大學士兼兵部尚書督師梁云龍,正帶著大批士兵趕到,他們剛進門就撞上了正在潰逃的新軍軍官和蕃兵,后者在新軍開始造反就很明智的在逃跑。不過那些新軍也肯定不會讓他們逃走,皇帝陛下在那里玩拋物線時候,新軍士兵和軍官及蕃兵的戰斗一直在進行,甚至百姓里面不少青壯也都加入。
他們在拱北樓周圍混亂的戰斗著。
不過絕大多數軍官和蕃兵都是沿著御街向南逃跑,準備開永清門然后直接出城。
結果正好撞上從永清門進來的梁云龍。
梁云龍很明顯也被這場面搞懵了,他是從虎門趕回的,雖然知道皇帝要造反,但真沒想到是這么大場面。
跟隨他而來的那些士兵立刻在御街上擺開防御陣型,一支支斑鳩銃對準了前方。
追擊的新軍士兵也趕緊停下。
而梁云龍后面直通永清門的大街上,更多的士兵正源源不斷涌入。
不過這些士兵不是官軍。
因為他們的裝備遠比官軍要精良的多,而且無論鎧甲還是武器,明顯都是嶄新的。
并沒有人注意到,在進城的那些士兵旁邊,還有一個紅袍的身影也帶著人在跟隨進城。
“霖雨,那暴君造反了,他要殺光議事會,他要血洗廣東!”
另一個耆老同樣看到親人般高喊著。
“霖雨,快殺了那暴君!”
“霖雨救我!”
然后所有耆老齊聲高喊。
話說梁云龍此刻真如他的字一樣,儼然他們的甘霖一般。
皇帝陛下通過面前的城門,看著南邊嚴陣以待的士兵,還有士兵中間的梁云龍。
梁云龍后面一個青衫外面套著胸甲的男子悄然上前。
“繼續扔!”
皇帝陛下說道。
拱北門上那些士兵立刻再次舉起一個耆老,然后直接扔出了女墻。
梁云龍那里雖然看不到士兵往下扔,但他卻能看到摔在地上的,而他身旁還有不少軍官逃過去,在那里哭訴著什么,還在不時向后指著皇帝,很顯然是在控訴皇帝的罪行。
“再扔,多扔幾個!”
萬歷喝道。
上面士兵們歡呼著,一下子扔出五個,五個耆老砸落地面,而且那些士兵不再停下了,而是繼續不斷往下扔,很快兩個城門洞這邊的,耆老們的死尸就堆積起來。甚至因為下面有人,還有沒直接摔死的,不過也活不成了,從差不多五樓陽臺這樣扔出來,就算不是頭先著地也很難幸免,更何況這些耆老一個個都得六七十了。
別說五樓陽臺。
一樓窗臺跳下去都不一定能安然無恙,說不定平地栽倒都很容易爬不起來。
萬歷站在他的玉輅上看著南邊的梁云龍。
后者明顯很震撼的看著他,估計也被皇帝陛下的兇殘嚇住了,而中間那些耆老的死尸還在不斷落下,幾個沒一下子摔死的,還在那里爬著哀嚎,仿佛一只只扭動的蟲子。
梁云龍明顯在猶豫。
“卿還不前來見駕!”
皇帝陛下喝道。
梁云龍突然下馬,緊接著推開身旁哭訴的軍官,在后者愕然的目光中徑直向皇帝走來。
他又不是廣府人,他是海南島的,瓊山人,雖然在利益上的確傾向于和議事會一伙,但問題是現在皇帝明顯占上風了,他已經沒有必要為議事會這些家伙陪葬。就算皇帝掌握大權,他也可以保住富貴,畢竟他的身份在那里,皇帝不可能不繼續任用他,朝中也沒有別的,能比他更熟悉軍務的文臣。
再說其實對他們這些外府的來說,廣府士紳被清洗,說不定還能趁機撈好處。
真的。
任何一波士紳的清洗,都是另一波士紳的快樂。
萬歷滿意的看著他。
他真正贏了。
然而……
梁云龍身后那個青衫男子卻舉起了短槍。
“砰!”
槍聲響起。
梁云龍猛然晃了一下,他驚愕的轉回頭看著那人,然后舉起手指著后者,但最終還是無奈的倒下。
“開火!”
后者驀然吼道。
那些本來就嚴陣以待的士兵本能的扣動了扳機。
拱北門城臺上的新軍士兵一片慘叫。
“殺了那暴君,回去每人賞百兩,我李家出!”
那人吼道。
好吧,梁云龍來不及從虎門帶官軍回來,一天時間根本不夠他召集軍隊然后登船趕回,所以他是直接去佛山,在佛山召集的民團,后者此前就已經準備好阻擊梁高門部,只不過滇軍沒走佛山而已。
至于這個人是李待問的哥哥李好問,佛山嘉會堂會首,民團團總。
根本不知道這里究竟發生了什么的佛山民團,本能的在李好問的命令下,對著新軍開火。
不過皇帝陛下卻露出一絲微笑。
“暴君,你的末日到了!”
何維椅瘋了一樣在拱北樓的廢墟上嚎叫著。
其他那些耆老們也是一片瘋狂的吼聲,許孚遠更是仰天長嘯。
然而……
那個紅袍身影卻悄然走到了李好問身后,緊接著舉起一支小巧的燧發短槍,還沒等周圍的人反應過來,就對著李好問后背扣動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