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致遠的交代,絕大多數都在我意料之中,我只是有一點失望。”白傾心幽幽道:“張將軍統帥的三大戰役,居然和張致遠沒有關系。”
這是她最難受的。
張致遠沒有說謊,她能夠判斷出來。
可她寧愿張致遠在說謊。
魏君看了白傾心一眼,搖了搖頭:“世界上雖然有常勝將軍,但是本來就是極少數人。英雄之所以是英雄,并不在于他們無所不能,而在于他們明知道自己有可能會失敗,卻依舊義無反顧。”
所以天帝是真英雄。
當年天帝干的那些事情都是把腦袋提在褲腰帶上的。
而魏君還不算。
魏君現在只能算一個眾人眼中的英雄,但他知道自己還差的遠。
因為他其實知道自己不會失敗。
當然,這不是魏君的錯。
誰讓天帝太強了呢。
對此魏君也很無奈。
想死都死不了,tmd煩死了!
“我并不是在為張將軍無所不能而難受。”白傾心道:“我只是為張將軍感到失望,如果他知道自己豁出性命去戰斗,結果卻反而加速了自己弟弟的轉變,推動他更進一步的賣國,那張將軍會有多難受?”
聽到白傾心這樣說,孟佳也難受起來。
這確實太扎心了。
張杉浴血奮戰,是為了能夠讓張致遠這樣的人更少。
但是其結果卻加速了張致遠的轉變。
如果張杉知道,肯定會十分失望。
魏君沉默了片刻,然后開口道:“張將軍應該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白傾心一愣,隨即也反應了過來:“不錯,張將軍應該已經知道了。”
不然他不會和張致遠發生爭吵。
而且連張嬋娟都知道張老夫人在服用修真者聯盟的丹藥,張杉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有些事情是瞞不了人的。
孟佳意識到了自己的疏漏。
魏君是衛國戰爭的執筆者,他調查的方向大多都和衛國戰爭源起有關。
但是張致遠身上可不僅僅是衛國戰爭的事情。
而且衛國戰爭的事情其實歸結到張致遠頭上,其實是沒有辦法審判他的。
如他所言,他只不過是提供了一份破解結界的資料。
若因此對他興師問罪,于法理而言其實是說不過去的。
所以六扇門需要從其他方面為張致遠定罪。
“我再去審問一遍張致遠。”孟佳道:“她不應該再走出六扇門了。”
魏君對孟佳點了點頭:“孟大人辛苦。”
孟佳十分慚愧。
其實她根本沒幫上什么忙。
到現在她都理解不了張致遠為什么就那么聽魏君的話了。
但是她相信魏君。
既然魏君已經做到了這一步,后面的事情她就要接過來。
總不能讓魏君事必躬親,又當爹又當媽。
再說了,查案這種事情,本來也是六扇門分內的職責。
孟佳走后,魏君對白傾心道:“白大人,你說張將軍之所以那么求死,和他對張致遠包括張老夫人心灰意冷有沒有關系?”
白傾心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判斷:“應該有,家人全都站在了他的對立面,還站在了國家的對立面,張將軍應該也會很痛苦。但我認為張將軍真正下定決心赴死不是因為張致遠和張老夫人他們的選擇,而是張將軍在很早之前就已經決定了。無論有沒有張致遠和張老夫人,張將軍都會那樣去做的。”
“不錯,無論有沒有張致遠和張老夫人,張將軍都會那樣去做的。衛國戰爭期間,張將軍就已經提著腦袋上戰場了。”魏君道:“所以不必為張將軍感到失望,我與張將軍雖只見過幾面,但以我的觀察,他的心目中根本沒有這個弟弟。”
“沒有?”
“是的,沒有,他們的追求根本不一樣。”
張杉臨死之前,念念不忘的是那些三大戰役戰死的袍澤。
魏君和張杉并肩戰斗到最后,他對此最有發言權。
“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很多時候比人和狗都大。白大人,你無需為張將軍不值,因為張將軍根本不是為了張致遠這種人去戰斗的。”魏君道。
白傾心默默的點頭,然后看向魏君,問道:“張致遠的事情,你要寫到史書上嗎?”
“當然。”
“魏大人,我猜像張致遠和張老夫人這樣的情況,在京城應該不在少數。”白傾心提醒道:“雖然當初周祭酒殺死國師之后,從國師府搜出一個名單,但是修真者聯盟這些年在朝廷埋了多少暗子,誰也說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絕對不會是一個兩個。名單上的名字,可能連真實人數的一半都不到。”
名單不是周芬芳搜出來的,是塵珈給周芬芳的。
魏君對此心知肚明,不過此事他自然不會外傳。
哪怕他信任白傾心,但依舊不會說。
這是一個可以修行的世界,擁有很多詭異莫測的手段。
多一個人知道了塵珈的事情,對于塵珈來說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險。
所以絕對不能冒這個險。
魏君只是點頭道:“我知道。”
“所以你把張致遠的事情寫在史書上的話,就表明你真的會一步一步查下去。再加上我的幫助,那些修真者聯盟拉攏和隱藏的暗子會逐漸全都暴露出來。我有這個能力,所有人都知道。”白傾心看著魏君,臉色有些凝重:“魏大人,這些人是不會想看到這個結果的。”
“我知道,他們會恐慌,會驚懼,會憤怒。”魏君輕笑道。
白傾心補充道:“事情已經發生,他們解決不了問題,所以一定會解決掉制造問題的人。魏大人,現在應該就有很多人在盯著張致遠。張致遠死了,很多人也會對你徹底死心,然后開始策劃——怎么殺掉你和我。”
魏君笑了:“白大人,你又關心則亂了。我且問你,你現在的實力還怕有人要害你嗎?”
“我自然是不怕的,但魏大人你的實力還沒有恢復。”白傾心道。
“我都能看穿你的其他人格,還能夠掌握你自己都沒有掌握的能力,又怎么會怕這些小人。白大人,我的實力遠比你想象的要強,不用擔心我。事實上,我還真期待有誰不開眼的想殺我呢。”魏君發自內心道。
他是真的期待。
白傾心聽出來了。
但白傾心無論怎么看怎么感應,都感覺魏君的實力其實也就那樣。
雖然看穿自己的其他人格很厲害,可白傾心感覺自己一只手就能把魏君打死。
甚至都用不了十招。
這種感覺很強烈。
所以她實在是不懂魏君的自信。
魏君身上的秘密太多了,而且給她的感覺太過神秘和矛盾。
這讓白傾心總有一種把魏君徹底扒開的沖動。
“魏大人。”
“嗯?”
白傾心的眼神有些危險,說出的話更加危險:“真想打開你的腦子,看看你大腦是怎么長的,總感覺你的大腦構造和其他人不一樣,很有研究的價值。”
魏君一個激靈。
白傾心話音落下之后,也一個激靈,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急忙解釋道:“魏大人,我剛才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魏君的臉色有些古怪:“你下一個人格快要覺醒了,看來是一個研究狂人的人格,麻煩了。”
“研究狂人?”
“就是那種看著別人的身體,大腦里卻出現的是對方的骨骼、血液、心臟、筋脈,以及什么地方適合下刀。”魏君古怪道。
這種人格很純粹。
很簡單。
同時也很恐怖。
想想你傳宗接代的寶貝在對方眼中可能只是一個有些實驗價值的海綿體,而且對方真的有可能隨時一刀給你割下來拿去研究,那場景簡直想想都恐怖。
白傾心也意識到了這點。
而且她已經意識到了麻煩。
從前她看魏君的時候,只是饞魏君的身子,想吃。
現在不一樣了。
她還是饞魏君的身子。
但想吃的同時,她還有一種解剖魏君的沖動。
解剖是從西大陸傳來的名詞,大乾并不缺乏能人異士,也懂的吸收西大陸比大乾更加先進的東西。
解剖學就是其中的一種。
周芬芳昔年還是天下第一名醫的時候,就曾經深入學習過西方大陸的解剖學。
為此她當時還和儒家的一個老夫子狠狠的打了一架,因為儒家的那個老夫子堅持認為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
但是他被周芬芳的拳頭無情的鎮壓了。
后來周芬芳依靠解剖技術在衛國戰場上救了許多人的命。
從此解剖學在大乾也就算徹底扎根下來。
救命終究是硬道理。
儒家也不再固執,接受了解剖學是醫學的一部分。
但白傾心之前是從來沒有接觸過解剖學的。
現在白傾心卻有一種強烈的解剖魏君的沖動。
這是很明顯失控的危險。
白傾心有點慌:“魏大人,我感覺這個人格對我的影響有點太大了,我有些把握不住。”
“你把握不住是正常的,這是你目前不該涉足的領域。”魏君并不奇怪。
白傾心有些拔苗助長了。
她現在的實力比魏君強很多。
但這種實力增幅完全是來源于她非凡人格的蘇醒。
可白傾心此時并沒有隱秘之主的能力,她只能緩慢的融合其他人格。
若拔苗助長,結果就是現在這樣——有很大的失控可能性。
魏君想到了隱秘之主。
她當初也是失控了。
魏君見過好幾個版本的隱秘之主,也見過上一秒還你儂我儂,下一秒就要生死相向的隱秘之主。
隱秘之主自創的這個體系,好像就是在鋼絲繩上跳舞。
不是把別人搞瘋,就是把自己搞瘋。
很厲害。
但也很冒險。
不過自古富貴險中求,想要獲得至高無上的力量,冒險本來就是必要的事情。
除非你是天帝轉世。
話說回來,天帝轉世到現在也還沒死成呢。
可見大家都不容易。
魏君對白傾心道:“沒有太大的好辦法,白大人,我建議你最近閉關一段時間,逐漸熟悉并且掌控新的人格,不然你真的有可能傷害無辜。”
白傾心有些猶豫:“我答應了上官丞相,要查找魔君的下落。”
“這件事情交給我就行了。”魏君大包大攬。
白傾心看向魏君:“魏大人,我不懷疑你的能力,但是你要為衛國戰爭執筆,而且尋人也不是你擅長的事情。”
“我的運氣特別好。”魏君自信道:“如果我真的想找一個人,可能出門就能撞到。”
白傾心:“……”
她楞是沒感覺到魏君在說謊。
魏郎這裝逼的樣子真是渾然天成啊,白傾心贊嘆道。
魏君的話她自然是不信的。
運氣好也有個度,哪有魏君說的那么夸張。
很顯然,她對歐皇的運氣一無所知。
“魏大人,我還要幫你查探衛國戰爭的真相。沒有我的話,這方面的事情你總不能讓陸元昊去查吧?”白傾心道。
雖然陸元昊的實力已經得到了認同。
但是陸元昊的能力白傾心還是一如既往的不信任。
不止是白傾心,其實魏君也不信任陸元昊的能力。
不過不重要。
“你就算閉關也不會需要太長時間,我對你掌控其他人格還是有信心的。”魏君道:“而且張致遠之事沒有那么快完結,等我把他的事情全部匯總完畢,寫在史書上,你估計也就可以出關了。”
白傾心最終還是被魏君說服了。
主要是她真的怕自己有一天忍不住真的把魏君給解剖掉。
魏君倒是很期待這件事情的發生。
但魏君認真想了想,以白傾心對他舔的程度,如果研究狂人的人格真的失控,那白傾心解剖他的概率不大,反而傷害到其他人的概率很大。
為了避免這種事情的發生,魏君放棄了自己有可能被白傾心殺死的機會。
總不能因為自己就牽連了其他無辜的人。
再說找死的辦法多了去了。
沒必要借白傾心的手。
魏君對自己的能力有充分的信心,他相信自己很快就又會有身死的危機了。
這年頭活著才難,想死從來都不難。
七天后。
魏君從孟佳那里拿到了有關張致遠案的全部資料。
此時張致遠已經被問斬了。
是的,效率就是這么快,上官丞相特批的。
他犯的事太多了,手上沾的人命也太多了。
根本無需以和修真者聯盟勾結為借口,單單他自己這些年犯的事,就足以落的這個下場。
更不用說在這個過程中,他和修真者聯盟的茍合了。
張致遠被問斬后,張杉將軍的一些部下自發的制作了一尊張致遠的鐵像,跪在了張杉的墳前。
讓張致遠永生永世的跪在張杉墳前謝罪。
張老夫人為此曾經大鬧了一場。
然后魏君當著張老夫人的面,寫了一副對聯:
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鐵無辜鑄佞臣!
聯成,自發引動浩然正氣,此對聯被浩然書自動收錄。
而魏君隨后用正氣筆將張杉和張致遠這兩兄弟的事情全都寫在了浩然書上,以供世人傳閱。
為國為民的張杉,名垂青史。
賣國求榮的張致遠,遺臭萬年。
張家因此被萬人膜拜,也被萬人唾罵。
青史昭昭,史筆如刀!
魏君手中正氣筆和浩然書的威力,讓所有人都意識到了一件事:
審判將至!
而是非功過,均由魏君來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