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言情
曲終人散,書齋歸為寧靜。
胖掌柜抬手在湛非魚額頭敲了兩下,“別說你沒看懂老夫給你的暗示,你摻和進來干什么?”
湛非魚雖有讀書天賦,但進學不到半年,而且出身貧寒,張天豪卻是弘源私塾張秀才的獨子。
張秀才不單單在官府、縣學說的上話,那些商賈富戶亦和他關系匪淺,日后湛非魚要科舉,張秀才一旦使壞也是個麻煩。
“那書不是梅童生撕毀,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湛非魚咧嘴笑著,露出一口小白牙,一副天真無邪的小模樣。
胖掌柜沒好氣的一瞪眼,作勢要打人。
湛非魚咯咯笑的往前兩步,從荷包里掏出銀子拍在柜臺上,“今兒的紙您老便宜一點,我就滿足您老的好奇心!”
胖掌柜經營文興書齋多年,剛剛只是沒想起來,這會倒是明白過來了,笑指著湛非魚,“林夫子收了個好弟子啊。”
雖說是陳年舊怨,胖掌柜記得當年張秀才用手段逼走了林夫子,讓他無法在縣里開私塾。
有些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湛非魚無聲笑了笑,她原本還打算在書齋里看書,余光掃過門口,只見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婦人龜縮在書齋門外,乍一看像是乞討的老婆子。
“掌柜爺爺,今日不看書了,我去買點絹花、零嘴。”湛非魚這打趣的話一說出來,胖掌柜笑的直搖頭。
南街的東西物美價廉,青石板的街道兩旁擺滿了小攤子,賣吃的賣用的,小販們熱情的吆喝著,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
湛非魚抱著一刀黃麻紙出了書齋,老婦人立刻站直了身體,瞇著眼打量了一番,隨后拄著拐杖,踉蹌著往前走了幾步。
“哎,看路啊!”差一點被老婦人撞倒的路人不滿的開口,但一看她這渾身臟污的模樣,自認晦氣的往旁邊讓了讓。
“小姑娘。”老婦人抬起頭,面容滄桑,嘶啞著嗓音道:“你行行好,扶我一把。”
話音落下的同時,老婦人往湛非魚身邊一歪,左手的拐杖也掉在了地上,枯樹皮般的雙手慌亂的抓向湛非魚,似乎想要穩住身體。
“您老的拐杖。”湛非魚突然蹲下身來,避開了老婦人的撕抓的雙手,撿起拐杖往前一擋,拐杖頂端的把手向著老婦人的檀中穴重重撞去。
檀中穴位于人體前中線,雙ru之間,被重力擊中后會導致心慌意亂、神志不清。
“老人家,你怎么了?”湛非魚快速的攙扶住痛的悶哼的老婦人,可她矮小的身板根本扶不住一個大人。
老婦人倒地的一瞬間,湛非魚抱住了她的頭,讓人以為她是防止老婦人的頭部撞擊到青石板上。
烏黑的雙眼一片沉靜,甚至是冷漠,湛非魚再次出手,動作迅速的擊中老婦人的神庭穴,讓人直接昏厥過去。
“啊,死人了!”
“快去衙門!”
胖掌柜聽到外面的嘈雜聲快步走了出來。
看到昏倒在湛非魚身邊的老婦人,胖掌柜眉頭一蹙,“你一個小姑娘快讓開,麻煩來個力氣大的幫忙把人送去醫館,看診的銀子我來出。”
雖說老婦人衣裳破舊不堪,身上也散發著一股子惡臭,看著就跟個乞丐婆沒什么兩樣。
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胖掌柜一吆喝,立刻有兩個漢子走上前來幫忙把人背起直奔醫館而去。
回春堂的老大夫和胖掌柜也熟悉,原本擔心老婦人有什么大病,一把脈卻沒什么大礙,“勞累過度外加饑餓導致的體虛,沒什么大事。”
“那就好,剛剛在我門口昏過去了。”胖掌柜松了一口氣,看著有些發愣的湛非魚笑道:“嚇到了吧?”
“大夫,多虧小姑娘心善扶了一把,否則就一頭磕地上了。”幫忙的人接過話來,這老婦人一身臭味,路人都避著走,若是一頭磕到石板路上,那絕對是頭破血流。
老大夫瞅著湛非魚有點眼熟,卻沒想起是前些日子來醫館拿消腫化瘀膏藥的小姑娘,對著小藥童道:“小竹,你去熬藥。”
“是,師傅。”小藥童趕忙去后院。
老大夫看著要給銀子的胖掌柜擺擺手,“就幾副便宜的草藥,身體虧空的太厲害,也就一兩年的時間。”
說到底就是熬干了身體,若是富貴人家,拿上好的補藥溫補著,說不定還有十幾二十年的壽命,但看老婦人這皮包骨頭的瘦弱模樣,老大夫能幫的也就是抓幾副治標不治本的藥。
“你這醫館可不比我的書齋,還要養個小藥童,拿著吧。”胖掌柜把一兩碎銀子強塞了過去。
老大夫開的藥便宜,遇到窮苦人家,不但不收診費還倒貼草藥,以前他一個人撐著回春堂,可如今年紀大了,又買了個小藥童,花銷也大了。
“掌柜爺爺,我留下來照看一下。”湛非魚說了一句,看著是不放心還未清醒的老婦人。
胖掌柜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那行,你就留下來吧。”
小魚先是救了人,又陪著送來醫館,再幫忙照看幾分,這善名也就傳出去了,日后不管是讀書科舉還是嫁人都有利。
正午時分。
“文興書齋的掌柜果真是個大善人,診費都是他出的。”路人高聲稱贊著胖掌柜的善舉。
“那小姑娘也是個好的,若不是她扶住了乞丐婆,一頭栽地上絕對是頭破血流,說不定當場就摔死了。”
有不知道發生什么事的路人好奇的詢問,大家又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
“瞎眼婆子一點用都沒有!”坐在茶攤上的湛老二陰沉著老臉,一仰頭把半杯苦澀的濃茶灌了下去。
幸好自己做了兩手準備!湛老二摸了摸貼身放在胸口的紙包,隱匿住眼底的狠厲之色,對著旁邊餛飩攤的大嬸開口道:“馮大姐,給我煮兩碗餛飩帶走。”
“好嘞,稍等片刻就成。”馮大嬸動作利落的開始煮餛飩。
湛老二在碼頭送貨,隔三差五的也會來南街吃東西,彼此都熟悉。
回春堂,小藥童把熬好的藥喂給了老婦人后,拿著空碗出來了,“師傅,藥已經喝了,人還有點神志不清,中午我們吃什么。”
“就惦記著吃。”老大夫笑睨著貪嘴的小藥童,想到湛非魚還在,“你去煮點素面,再臥三個雞蛋。”
老婦人才喝了藥,要等半個時辰后才能進食。
“知道了師傅。”小藥童蹭一下竄進了后院灶房去煮面了,湛老二則同一時間跨進了回春堂的大門。
“大夫,之前有個小姑娘送摔倒的婦人來醫館了,請問人可還在?那是我侄女。”湛老二表明了身份,手中竹筒里熱氣騰騰的餛飩散發著濃郁的香味。
內室里,湛非魚一看進門的湛老二連忙迎了過去,“二叔,你怎么來了?”
“我去文興書齋找你,掌柜的說你在這里,餓了吧,二叔給你買了餛飩。”湛老二看了一眼床上因為難受而哼哼的老婦人,將手中竹筒放到桌上,“小魚你去借兩幅碗筷過來。”
“好的。”湛非魚邁步就往外面走。
湛老二往門口看了一眼,看不到湛非魚的身影后,立刻拿出懷中的紙包,將里面的藥粉倒進了其中一個竹筒,又拿起晃了晃。
半晌后,湛非魚端著碗筷回來了,湛老二將右手邊竹筒里的餛飩倒進碗里,“小魚,趁熱趕快吃。”
“我等二叔一起。”湛非魚乖巧的回了一句,端坐在椅子上,等湛老二把自己的那一份也倒進碗里了,這才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湛老二不動神色的看了一眼,嘴角勾起詭異的冷笑,隨后也大口吃了起來,餛飩有點糊了,味道沒有在攤子上現煮的好吃。
喝了藥之后,腦子還有點混沌不清的老婦人聽著說話聲,聞著食物香味幽幽轉醒過來,視線模糊里,看到了坐在桌邊的湛非魚。
想到癱瘓在床沒有銀子醫治的兒子,想到累的病倒高熱不退的女兒,老婦人慢慢摸出了藏在懷里的匕首,之前在街上她還沒來得及掏匕首就暈了過去。
踉蹌走過來的老婦人猛地舉起手中的匕首,向背對自己站著的湛非魚狠狠的扎了下去。
鮮血飛濺而出,原本模糊的雙眼更是一片血紅,老婦人嘶啞的低喃著,“你不要怨我,來世我做牛做馬報答你。”
吃過面條的小藥童過來收拾碗筷,剛走到門口,啊一聲喊叫起來,“殺人了!”
殺紅眼的老婦人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愧疚、不安、痛苦的淚水順著眼眶滾落下來,濕潤了蒼老的滿是皺紋的臉龐。
“作孽啊!”老婦人嘶啞的開口,手中染血的匕首猛地向著自己胸口扎了下來,一命換一命!
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老大夫連同正在看燙傷的年輕婦人和她相公也一同過來了。
看到趴在桌上后背滿是鮮血的湛老二,再看著倒在地上胸口扎著匕首的老婦人,年輕婦人尖聲叫了起來,“殺人了,殺人了……”
從茅廁方向咚咚跑來的湛非魚呆愣愣的站在門口,“二叔?”
小藥童面色蒼白,聲音發抖,“師傅,殺人了。”
“小竹,快過來,人還沒死!”老大夫看了一眼老婦人就知道沒救了,她這一刀扎進了胸口,就剩下刀柄露在外面。
原本以為湛老二也必死無疑,畢竟后背都快被扎成篩子了,可老大夫一把脈,卻感覺到了微弱的脈動,人還有一口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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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肋金手指還是有作用的,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