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禾:、、、、、、、、、
這句話,季櫻是沖著季海慣常所在的書房嚷的。
眼下天還未全黑,書房里已是點上了燈,卻瞧不見人影。
“三妹妹!”
季櫻那一聲喊得很響亮,徑直將季擇之唬了一跳,忙不迭地就上來拉她,壓低了喉嚨:“三妹妹,父親并不在家,你這樣高聲大氣地叫嚷,倘或被祖母知道了,豈不是白生出來的麻煩?”
他一邊說話,一邊擋在了季櫻跟前:“父親這幾日在做什么,三妹妹難不成不清楚?那書房方才是我進去過,所以點了燈——眼下父親查的事有多重要,三妹妹心中是最有數的,若一旦鬧了出來,被祖母知道了,還如何再往下查?”
季櫻幾乎要被他這幾句話給氣笑了。
都聽聽啊,這論調是真個不打算要自個兒的臉皮了是吧?
“三哥哥這話我沒聽懂,你說的是大伯么?”
季櫻也沒跟他客氣,立時笑著道:“敢是三哥哥忘了,咱家現下的麻煩事兒,究竟是誰惹出來的啊?戴罪立功的‘功’還沒見著呢,竟成了個大功臣一般了。”
“你這話什么意思?”
季擇之瞬時變了臉色:“再怎么說,我父親也是你的長輩……”
“還有。”
季櫻壓根兒不接他的話茬,自顧自往下說:“三哥哥還問我,祖母若是知道了,還如何往下查?好叫三哥哥知道,若非此事不愿驚動祖母,咱們大可不必用這么個迂回曲折的法子,依著咱家慣常的性子,大張旗鼓查個清清楚楚也就是了!”
她說著輕笑一聲,略頓了頓,一挑眉:“不過細想想,此事好像的確令得大伯有些勞累,不然咱們干脆就別用這個法子了,我現在就去同祖母把事情挑明,辦起事來,也就方便多了。”
“你……”
季擇之氣結,下意識地就想當頭當面同她對嗆,那個“你”字都出口了,忽地覺出不對來,立馬軟了聲調:“三妹妹,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我父親現下還沒回來,你即便是有什么事,好歹等他回來再……”
“嗯,三哥哥這話說我心坎兒里了,我是得等等。”
季櫻沖他彎了彎嘴角,左右四顧,尋了處舒坦的地方坐下了,略抬眸,對匆匆跟來的阿妙道:“頭先說了半晌的話,有點渴,幫我沏壺茶來,另外去廚房瞧瞧,若有我喜歡的點心,也取兩碟子來,晚飯沒顧上吃,有點餓了。”
季擇之險些氣了個倒仰。
有吃有喝的,開茶話會吶!
面兒上卻還不得不擠出個笑容來,讓院子里的丫頭將阿妙攔下,對著季櫻道:“何須山長水遠地往廚房跑,這大房院子里就有不少點心,我去取了來,三妹妹瞧瞧愛吃哪個。”
“這怎么好意思,讓三哥哥太操勞了。”
季櫻微微笑著道。
你不好意思?你可太好意思了!臉皮厚得賽城墻,還一肚子都是壞水兒!
季擇之牙根直癢癢,卻是無法多說什么,回頭往屋里去了,不多時,果然捧出個點心匣子來,往季櫻跟前一擱:“不過走兩步而已,哪里就操勞了?三妹妹難得來大房院子一趟(就是最近來得有點多),若連塊點心都不請你吃,那我這當哥哥的未免太不稱職(求求你往后都別來了)。”
“這點心好精致啊。”
季櫻低頭看那點心匣子一眼,開口就贊:“要是沒瞧錯,是長青街那間百味齋的五味玲瓏盒吧?早就聽人說這新出的五味玲瓏盒不好買,價格也不便宜,我還一次都沒吃到過呢,眼見得大伯最近是手頭充裕了吧,竟舍得買這個!”
一句話,又刺了季擇之一刀,一回頭瞧見季淵慢慢吞吞地也晃了進來,便拈起一枚點心沖他顯擺:“四叔要不要來嘗嘗,這桃花酥比之你那里的,是好是壞?”
“不要。”
季淵干脆利落地回絕,在她身畔坐下了,低頭擺弄折扇。
叔侄兩個一個玩扇子,險些將黑紙折扇上灑的金箔全給摳下來,另個專心致志喝茶吃點心,滿滿當當一匣子,吃掉整一層,誰也不跟誰說話,更不搭理旁人,徒留季擇之獨自站著,愁得腦仁疼。
約莫等了總有小半個時辰,院子外終于傳來了腳步聲,季擇之跟見著救星似的嗖地抬起頭來,一打眼,就見他爹季海打外邊兒搖搖晃晃地進來了,身上一股濃重的酒氣。
這一看就知道是吃醉了回來的。
季擇之滿心里叫苦,趕緊迎上去把人給攙住,在他耳邊低聲道:“爹,四叔和三妹妹過來了,等你好一會兒了。”
“啊……”
季海腳步雖虛浮,神思好歹還算清明,聽了這話,人便借著季擇之的手勁兒站穩了,餳著眼往季櫻和季淵這邊打量,見二人同時抬起頭來,便栽了栽腦袋,好似打招呼似的:“來了?”
季櫻登時便牽扯了一下唇角:“大伯這么晚才回來,今兒的酒,是誰請的啊?”
話音剛落,便被季淵瞪了一眼。
她也搭理,只管歪了歪頭,盯著季海。
“唔……”
季淵打了個嗝,點點頭:“姓褚的請的,這酒我就是不想喝也得喝不是?”
“哦,姓褚的。”
季櫻恍然大悟:“讓大伯重回賭桌,原是為了把這姓褚的究竟甚么來頭查出來,沒成想大伯竟賣力至此。我原想著即便一塊兒喝酒,大伯應付應付也就罷了,正好趁此機會,套點有用的消息出來。孰料大伯為了套消息,竟演得如此逼真,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是過酒癮去了呢。”
季擇之縱是心中犯怵,這話也是有點聽不下去,一眼睛掃了過來。
季櫻沒理會他那冷涔涔的眼刀,目光始終落在季海臉上:“大伯先前沒跟我說,與姓褚的重新攀上了消息,就是為了今日給我個大驚喜吧?大伯快說說,到底從那姓褚的身上,查到什么東西了?”
季海的眼神迷茫了一瞬,少頃,仿佛是醒過神來,木愣愣地望向季櫻:“那姓褚的跟我說,若咱家鋪子的房地契真在我手中,可幫我找個靠譜的買家,價格公道得多,總好過落在韋應求那個奸詐小人的手里,連個響兒都聽不著……嘶——”
他眉頭一皺:“你來我這兒守著,便是為了問這個?我辦事,難不成還要同你事無巨細地交代?你回去吧,這事兒辦完之后,我自然會告訴你結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