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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既帶了陸夫人同來,季櫻便曉得她必然會打聽這范文啟的事。
又不是甚么見不得人的來往,季櫻心里也沒覺得需要藏著掖著,況且,她也有點自個兒的小心思,于是先去摸了摸她捧著暖爐的手,見溫溫熱,方滿意一笑,輕聲道:“那日同陸星垂去吃映月樓,正巧碰上京兆府的一干官員也在,其中便有這位。之后查驗熏沐節商家的事,也是湊巧同他一起辦的,如此便算是相識了。”
這話不說還好,才一出口,那陸夫人臉上立時露出夸張的詫異之色:“就這樣而已?這……偶然相識罷了,他就這么盡心盡力地幫著張羅新宅裝潢的事了?”
她臉色一肅,將季櫻的手拉住了:“你這小姑娘,平日里瞧著是個機靈的呀,怎地卻如此輕信于人?咱倆投契,有些話我便直說,他縱是官階不高,也依然是官,你家卻是商,按道理,該是你們百般哄著他才是,如今怎么掉了個個兒?他這樣上趕著,你便也踏踏實實受了?這孩子,也忒心大了!”
“原我也這么說。”
季櫻一臉無辜:“范大人公務繁忙,我家這點微末小事,怎好勞煩他?可范大人說……”
說到這里,她像是也覺得不可思議似的,搖頭一笑:“范大人說,我與他早些年的一位舊識相貌十分相似,瞧見了我,就如同看見了那位老朋友一樣,心中油然生出親近感。故此,倒有將我當個忘年交的意思……”
一邊說著話,一邊抬眼朝陸夫人臉上一張。
便見陸夫人當即翻了個碩大的白眼:“舊識,哈,這話你也信!世上能有這么巧的事?我跟你說啊,你可別不信,這些當官兒的,表面上瞧著衣冠楚楚,實則內里,還不一定是什么人呢,尤其是這些個文官!”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家夫君是武將的緣故,這言語間,不自覺地便要踩文官一腳:“一個個兒三四十歲了,還專喜歡那起風華正茂的小姑娘,家中有點子勢力,便真把自個兒當成個人看了,或是哄騙,或是利誘,橫豎是要納了那年輕的女孩子做妾,也不看看他們那枯樹精一般的模樣,遲早……”
她越說越上頭,罵了好一通,忽地省起有些話,似季櫻這等年輕女孩子是聽不得的,忙又給吞了回去,繃著臉兇巴巴道:“我這話可沒有半點私心,你這傻姑娘,自個兒長得甚么模樣,自個兒心里沒數嗎?你此刻瞧著那姓范的一臉和善,怎知他有沒有包藏禍心?糊涂東西!”
光說猶覺不過癮,伸出一根手指頭就在季櫻額頭上戳了一下。
“您輕點,疼……”
季櫻乖乖挨了她一下,這才往后躲了躲,嘴角可憐巴巴地往下扁了扁。
心中卻多少有點失望。
今日季櫻帶著陸夫人一塊兒過來,主要當然是為了讓她有點事做,散散心,別成日悶在家中憂愁,但捎帶著,她也想看看這陸夫人在瞧見范文啟之后,是什么反應。
陸夫人很多年之前就嫁來了京城,并不曾見過季櫻的母親。但季溶在京城一呆就是十年,心中揣著那許多心事,左近就有個老朋友,難保不會傾訴一二,說不定,這陸夫人還真就知道點什么。
可剛才在聽見季櫻提到“相貌與舊識十分相似”的時候,她頭一個反應就是訓斥季櫻不該輕信,壓根兒沒有絲毫覺得不對勁的地方,這就說明,那些個舊事,在她面前,季溶也同樣一個字沒提。
原還想著,這陸夫人待自己好,若能從她那兒探聽一星半點,那是最好不過的,眼下看來,這條路是決計走不通的了。
“疼疼疼,你還知道疼呀!”
陸夫人沒好氣地斥她,嘴上挺厲害,卻是沒忍住,撩開她額角的頭發瞧了瞧:“……哎喲,還真給戳紅了,還戳了個指甲印……對不住啊,一著急,手上便沒控制好力道——”
說著臉又虎了起來:“這事兒你爹知道嗎?”
季櫻忙將食指豎到唇邊:“噓,您可千萬別說,我爹要是知道我這么麻煩人,肯定會收拾我的……可我當初也只是隨口一句呀,熏沐節上偶然遇上,范大人便死說活說,非要來幫忙瞧瞧家里這新宅,您也說他是官,我不免擔心,若真個百般拒絕,反倒把人給得罪了……”
“倒也是這么個理兒。”
陸夫人沒有多想,真個就信了她這話,嘖一聲:“你瞧瞧,幸虧我今天跟著來一趟。我琢磨了一下,這事兒還真是不能輕易同你爹說,以他那牛脾氣,說不定還真就跟人當頭當面地嗆起來。只一點,這范大人,若當真是純幫忙,今兒來了這一趟,往后便不再來,那倒罷了,他若萬般殷勤地還要過來相助,那我也得跟著,有我在,他縱是有什么歪心思,也總會忌憚個幾分。等這事兒結了,請人吃頓飯,往后少來往吧。”
“哦。”
季櫻應得乖巧,點點頭:“只是又得麻煩您了。”
“這算什么麻煩?”
陸夫人半點沒往心里去,揮揮手:“左右我無事,家里又只有我一個人,管管你這事兒,只當是替我解悶了。”
兩人說著話,那范文啟細細看了一大圈,又折返回來。
“我心中已是有數了。”
天兒冷,雖是有四面墻擋風,但他一雙手露在外頭,仍舊是給凍得發紅,這會子一面說話,一面一個勁兒地搓手:“我琢磨,這東西,還是要有個圖紙看起來更為直觀,讓那些個工匠們照著圖紙施為,總比連說帶比劃要強,況且將來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手里有圖紙,也算是個憑據。我看這樣吧,今兒回去,我便將那圖紙畫出來,季三小姐這邊,若是已安排好了工匠人手,明日我便帶著圖紙來與他們詳細說分明。”
季櫻聞言,便轉頭去看阿偃。
“好了好了,工匠我已是找齊了,都是實在人,干活賣力氣,手藝也好。”
阿偃忙不迭地點頭,笑嘻嘻:“您交給我的事,我哪敢拖延糊弄?”
話音剛落,被陸夫人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他便攤手:“您交給我的事,我就更不敢糊弄了不是?”
季櫻輕笑出聲,沖范文啟點點頭:“客套話說了好些,只怕您也聽絮煩了,我便不啰嗦了。等這事過了,我再好生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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