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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裝滿火藥的生鐵罐子被拋上城頭,恰好砸中了一個胡卒。
鐵罐近有十斤重,力道很大,士兵當即被砸的跌下了城墻。而鐵罐卻留在了墻道中。
引線只余兩三寸,周遭的兵卒瘋了一樣的躲避著,但哪里能來得及?
“砰”的一聲巨響,一道火球一閃而沒,無數的鋼珠與鐵屑噴射出來,就像大風吹過了麥浪,近兩丈內的兵卒倒下了好幾茬。
二十架拋石機此起彼伏,一顆接一顆的鐵罐越過城墻,拋入關城之中、或是跌落在城墻上。
剛被收攏進城內的數百匹馬已徹底驚亂,漫無目的奔走、沖撞。剛剛接到急令,正往城墻上趕的兵卒被撞的四處亂飛。
到處都是哭爹喊娘的慘嚎聲和馬嘶聲……
旅帥莫那縷被嚇的渾身發抖。
他終于知道,足有上萬勇士的頭曼城,是如何被攻破的。
雷……真的是雷?
在如此神物之下,除了跪下向天神禱告,他已然生不出半絲反抗的念頭。
想必頭曼城破時,城中的可敦(指可汗的皇后、王妃,部落大人正妻)、特勤(可汗或部落大人的兄弟和兒子)、俟利發、奇斤(均為高級官員),都應該像他此時一樣。
降吧……
正轉著這樣的念頭,城樓下“咚”的一聲巨響。吊橋就如一座山一樣的倒了下來,撲起了漫天煙塵。
一隊兵卒自煙塵中穿過,像一群羊似的奔下城基,又一窩蜂似的跪倒在河谷之中,
“降……我們降……”
“莫要開弓……我們是漢軍……”
“對……我們是受胡賊脅迫,才無奈從敵……”
李彰笑的呲出了牙。
攻克頭曼城之時,不間斷的拋了近一個時辰的雷,城內火光滔天,甚至將夯土城墻都被炸開了一道大口,才迫使胡賊舉城而降。
而高闕關城雖不及頭曼城大,但城高近有兩倍,墻厚更是數倍有余。李彰預計,即便城上守軍不多,但怎么也要一個多時辰才能炸開城墻。故而李彰才敢稱“一個時辰拿下”。
但這是預料城上守軍堅守不降的前提下,所以此時雖離他予父親立下軍令狀才過去了三刻,但李彰一點都不覺的稀奇。
予河西時,但見雷響,舉族跪降的小部落多如牛毛,李彰早習慣了……
有利器在手,李彰不怕敵賊耍花招。一聲令下,炮兵便停止了拋雷。
數隊白騎自陣后越出,奔上城基的大坡,繞著關城大聲呼喝著:“降者不殺,自縛雙手出城……”
城頭上還活著的兵卒見再無那“雷”炸響,自知死里逃生,撿回了一條性命,十人中有八人喜極而泣。
什么號令、什么上官,皆被拋之腦后,就如身后有鬼催,瘋了一般的沖向了城下:“降……我降……”
看著魚貫而出的胡卒與高闕關守軍,李彰沉聲喝道:“速予父親秉報,高闕關已破……”
金壕關下,兵甲如云,徹底連天。
午時初,人已酒足飯飽,馬也喂飽了草料,李承志才令大軍開拔。
一路都是不急不徐,近似游玩一般的西進,一個時辰才走了四十里。
也不管胡騎斥候是否來探陣,只要不靠近軍陣兩里內、或是有旅以上的胡騎繞過中軍往后包抄,李承志一概都不理會。
竇領站在關城之上,心中隱隱抽動,又似有了初入金壕關那夜心驚肉跳的感覺。
他委實想不通,明明兵力不足,漢將怎就敢擺出一副決戰的架勢?
與六鎮相互征伐多年,竇領這點見識還是有的:漢軍大軍盡出,連探陣的敵軍游騎都不管不問,擺明是要在今日一決勝負。
就靠這六千騎兵?
若論騎戰,胡兵自是要更勝一籌,即便以五千對六千,竇領自認為已主勝算也該在六成以上。且有關城倚仗,后路無憂,故而竇領無法理解,漢將憑的是什么?
就憑自沃野急行而來,插往臨河縣城與金壕關的那數千步卒?
于四野之地,以步卒攔截騎兵,若無五六倍之兵,就跟笑話一樣。
因此,竇領是真的想不通……
“烏洛候、阿伏干!”
兩個胡將齊齊出列,低首應道:“大人!”
“各率屬部,于關城五里外迎敵。若敵近至十里,就悍然迎擊:各分四隊,前赴后繼,切敵之兩翼,斜擊分之……切記,莫要惜兵!”
烏洛候是附離軍將主,阿伏干則是竇領直屬之部的族兵首領,因此此次出動的皆是精銳中的精銳。
由此可見竇領的重視程度。
他懷疑,應是漢將以退為進,在逼迫他收縮兵力,好繼續托延時間,以待后續來援的漢軍步卒。
但有何用?
于尉遲定的三日之期,最遲今日黃昏,五千遣往臨河、臨戎搶掠的族兵就會陸續歸來。到時漢將無論是決戰,還是阻攔,都已回天無力……
看著兩營精騎自漢下開撥,往東挺進,竇領心中稍定。又喚過親衛,令其快馬奔往高闕,傳報今夜出關之事宜。
親衛接令而去,看其剛出關城,身后忽的傳來一陣金鑼之聲。
與漢軍多經陣戰,這種鑼聲竇領不要太熟悉:敵襲!
竇領猛一回頭,予河谷東岸的烽臺上燃起了一股濃煙。再往遠處看,距關城約五里之北的山岰中,狼煙筆直如劍,直沖云宵。
這是……大軍已至金壕關下?
問題是,從哪冒出來的?
竇領悚然一驚:怪不得大成縣的漢軍會擺出一副一決勝負的陣勢?
不……這絕非虛張聲勢,而是要里外合擊?
“快……傳令烏骨候與阿伏干,收攏大軍于關下,謹守本陣……樹黎,予谷中關道往北急迎,定有高闕關城遣快馬來報,務必問清:來敵多少,是何陣勢。另急命莫那婁,便是死絕,也要守好高闕關……”
親衛統領急聲應著,但都還未起身,河谷中傳來一陣急促的號角聲。
竇領越發驚疑:高闕關的急報竟都到了,怎這般快?
溫盆緊隨也骨,用起渾身和力氣吹著號角,臉色漲的通紅。
兩人騎的都是新換的徤馬,近四十里長的關道,跑了還不到半個時辰。
但戰馬也累的夠嗆,嘴角都已吐起了白沫,分明已是強弩之末。
剛近至關下,便有快馬自北門迎了出來。迎至約有百步左右,快馬猝一轉響,連聲吹著短號,往東城門奔去。
一路疾馳而過,陳于河谷中的兵陣就如被當空劈了一刀,裂出一道近丈寬的縫隙。
離東城門越來越近,竇領也看的越是清楚。他已認出后一騎是直屬族兵中的幢帥溫盆,被他留予高闕關守城。
前騎馬上之人滿臉血污,暫時認不出,但看身形極是熟悉。
稍又近了些,竇領悚然一驚:是三弟也骨?
他不在頭曼城守城,怎跑來了高闕,且臉上盡是血?
頭曼城有變?
或是……二弟反了,攻至高闕關下的就是他?
心中突的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竇領雙手緊緊的按著需垛,手背上盡是青筋。
片刻后,也骨被領至東城門下。似是耗盡的最后一點力氣,雙腿酸軟無力,被幾個兵卒抬上了城樓。
見到竇領,熱淚奪眶而出,自記事起就直呼其名的也骨,竟罕見的喚了一聲“大兄?”
竇領揪著也骨的衣領,一把將他提了起來:“二弟反了?”
“死了……死了啊……他寧死不降,被漢軍萬箭穿心……眾俟利發、吐屯(官名)都死了,就只余母親、我,及幾個奇斤,被日夜拷打……”
“哪里來的漢軍?”
“不知道!”
也骨使勁搖著頭,“你出兵次日,突就如神兵天降,自牛尾畔,一日連破烏洛候、尉遲、阿伏干、樹黎四部……近夜時,便至頭曼城下,僅只兩個時辰,城就被攻破……”
“放屁?”
竇領一拳砸到了也骨的臉上,“若無十萬大軍,漢軍如何能在一日之間,連破我杜侖四部?便是有大軍十萬,兩個時辰破我頭曼城也絕無可能……
也骨,定是雄律那奸逆已反,派你來誆詐予我,亂我軍心的對不對?”
“有雷啊,漢軍有雷……”
也骨流著鼻血,笑的跟神經病一樣,“那雷一旦炸開,方圓數丈內就如大風掃過,無一生還……無論戰馬,還是駱駝,但聽雷聲就如撞邪,就地驚亂,根本不受騎士駕馭……谷
除了雷,漢軍還有馬箭,無論人與馬、袍與甲,但凡粘之就如附骨之蛆,連水都無法撲滅……便是依此二物,漢軍雖至數千,但就如入無人之境,數日連破我杜侖十二部……”
數千漢軍,數日連破十二部不說,竟還攻破了頭曼城?
而自己竟然半點消息都未收到?
“放屁放屁放屁……”
竇領厲聲怒吼,一腳踹翻也骨,又騎到他身上,拳頭像是雨點一樣的落了下去:“膽敢亂我軍心?”
“漢軍本已將我等生擒,連日拷打刑訊,今早突就放了我們?那時我便料到,漢將就是讓我等來擾亂軍心的。但我能如何……”
“呃”的一聲,也骨吐出一口血,任憑竇領在他胸上捶打,竟又笑了起來,“大兄,逃吧,不然就連僅剩的這一萬兒郎,也得盡皆葬送予這金壕關下……”
竇領忽的一僵,拳頭竟就落不下去了。
至此他才看清,也骨的那一口白牙,竟然一顆都已不剩?
他真的遭受過拷打?
若是授二弟之意來此為間,也骨怎會愿受如此酷刑?
“大人,又有十數騎自關道而來,皆為眾部之俟利發、吐頓(協助部落大人處理軍政的大官)……并稱……并稱諸部皆已被漢軍所破……”
“大人,漢軍正依河道攻來,如同長龍,不見盡頭。但人馬皆披白麻,從未見過……”
“大人,關內漢軍已至五里外,各分兩部,一部向南,似是欲阻尉遲大人北歸,另一部大里外列陣,似時即刻就要發動攻勢……”
竇領就已如五雷轟頂,搖搖欲墜。
也骨說的竟然是真的,杜侖十二部,竟俱已被漢軍攻滅?
漢軍也根本不是想堵截北歸的的尉遲,而是準備等麾下兒郎自關下向南潰敗時,圍追截殺……
竇領扭曲著五官,猙獰如厲鬼,一把提起了也骨:“什么樣的雷?”
“連石墻都能炸崩的雷……”
也骨慘聲笑著,“竇領,打不過的……逃吧……”
打都不打就逃?
且前路被堵,后路已斷,又能逃到哪里去?
廢物!
竇領咬著牙,抱著也骨的脖子用力一掰。只聽“喀嚓”一聲,也骨頭一歪,再沒了氣息。
“樹黎!”
“大人!”
“將逃回來的那些俟利發、吐屯盡皆斬了,再令乞西、爾綿率后軍依關道猛攻河谷中的漢軍……嗯,知會那二人:六千漢騎已至關前,前路已斷。故而便是他二部盡皆戰死,也要將漢軍攆出谷去,將關道打通……”
“是……”
樹黎顫聲應著,打馬而去。
竇領雙目赤紅如血,盯著直沖云霄的狼煙,雙腿微顫。
能炸塌城墻的雷?
如附骨之蛆,水潑不滅的火箭?
只是數千,僅僅數日就連敗十二部的漢軍?
而足有上萬兒郎,卻只堅守了半日便被攻破的頭曼城?
不論是也骨所說的哪一樣,竇領一個字都不信。
他寧愿相信,也骨中了邪……
“咚—咚—咚—咚—咚……”
遠處隱約傳來一陣悶響,似是漢軍的戰鼓,且由遠至近,越是越是清晰。
漢軍的戰鼓并無這般稀疏,響一聲后,停數息才會再響一聲……
竇領福至心靈,瞳孔急速緊縮:也骨所說的那雷?
近如接力,一道道炸響自高闕關起,沿著河谷的東岸,逐次傳至金壕關。
李亮早已率游騎翻上了山梁,離西約百丈就是河谷。谷中便是密密麻麻的白騎。
聽到三里外的那聲爆響,當即就令親兵點燃了一顆足有牛頭大的炸藥包。
除了雷,委實再無法形容這種動靜。
感受著腳下的震動,只覺那響動是如此的美妙,李松笑的呲出了牙:“李彰不錯,才只四刻就破了高闕關!”
李時暗暗撇著嘴:莫說李彰了,就是換全軍最蠢的李顯,只要炸藥足夠,小小的高闕關也定是手到擒來……
正暗中腹誹,又聽李松一聲高喝:“戰吧!”
出兵之前自然要定好戰術,如無意外,各人自會各司其職。
隨著一聲鼓響,各李氏家將飛速的給麾下部眾下著軍令。
備馬早已被集結于陣前,近有三千匹。每一匹馬的后半身都綁著浸過硝水的毛氈,一旦點燃,除非毛氈燒盡,不然火絕不會滅。
每排百匹,每匹之后都有舉著火把的兵卒,李時揮一次旗,就會有一百匹匹被點燃馬尾攆出軍陣。
如此反覆,也就一刻,足有千余匹火馬往南急奔。而此時,竇領的兩營后軍才剛剛在北城門下集結成陣。
谷口稍寬一些,但也就百丈左右,堪堪足夠百匹馬奔馳。放眼望去,就如一道望不見盡頭的火龍,直沖胡陣而去。
處于陣前,正欲身先士卒的胡將被駭的頭皮發麻,目眥欲裂:“放箭……放箭……”
但根本無用!
若非破甲箭或勁弩射中要害,馬這東西輕易不會中幾箭就倒地。而如胡兵的騎弓,有效殺傷至多三四十步。而這般短的距離對急馳而來的快馬而言,也就兩三息……
就如一道火墻,重重的撞上了胡兵的騎陣。可河谷就只百丈寬,兩營胡兵躲都無處可躲。只能使出渾身的力氣砍殺。
馬股刺痛無比,著火的馬只知道往前沖,哪怕刀劈到頭上都已不顧。
見有無數團火光直撲而來,前排胡騎的戰馬根本不受控制,不由自主的就想調轉方向往后逃。
火馬就如無窮無盡,一波接一波的沖來。不多時,胡騎的前陣就亂成了一鍋粥。
完了……
乞西只覺陣陣寒意涌上心頭,渾身如墜冰窖。
漢軍竟如此狠毒,竟會用處如此毒計?
至此時,連漢軍的影子都未看到一個,兩千兒郎就已有不支之跡?
但河谷就這么寬,除了退,再逃都無處可逃……
乞西目眥欲裂,厲聲吼道:“急報大人:漢軍不知用何物覆于馬身,久燃不息,數千匹馬直沖我前陣,殺之不盡……若再不退,我與爾綿至多能守兩刻,兩刻后必潰……”
傳令兵瘋了一般的打馬往南,乞西狠狠的一咬牙:“全軍下馬,以馬列墻。兵卒持槍,抵住馬股,堵住河道……”
除了這個辦法,他委實想不出再如何擋住如潮水一般涌來的火馬?
但有何用?
行至半途,至一緩坡處,李亮便率一旅白甲翻上了河岸。
其中除了戰卒、傳訊的斥候,李松還給他派了一隊炮兵。
這些人,可不是來看戲的……
見谷中胡騎
行至半途,至一緩坡處,李亮便率一旅白甲翻上了河岸。
其中除了戰卒、傳訊的斥候,李松還給他派了一隊炮兵。
這些人,可不是來看戲的……
見谷中胡騎
行至半途,至一緩坡處,李亮便率一旅白甲翻上了河岸。
其中除了戰卒、傳訊的斥候,李松還給他派了一隊炮兵。
這些人,可不是來看戲的……
見谷中胡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