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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計會有龍精虎猛的神仙書友出沒,說聲抱歉,請稍等五六分鐘再看。
元魏,延昌二年。
夏日的河西馬場美不勝收,遠處山如眉黛,近處花海金黃。
暖陽潑散在弱水河上,波光粼粼,尺許長的魚兒時不時的就會躍出水面。
近兩百重騎護著八輛馬車,沿著弱水南岸的官道向東而行。
一陣微風吹來,車上的繡旗飄起,依稀可見“敦煌鎮將皮”的字樣。
居中的一輛車廂里,傳出一陣咳嗽聲,隨即,窗簾被掀開,露出一張鬢角斑白,憔悴蒼桑的臉。
皮演看了看太陽,又看了看遠處的祁連山:“承平,離都牧府衙還有多遠?”
車邊一位俊秀的將領彎下了腰:“大人,至多二十里,日落前就能趕到。”
“嗯”,皮演應了一聲,正準備放下車簾,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哨響。
李承志靳緊韁繩,順聲望去。
一個斥候站在北岸的一處小丘上,正舉著一桿黑旗,快速的揮著旗語。
李承志的臉色猛的一變:“敵騎、約五千,離此五里……”
“五千敵騎?賊球攮的……”只罵了半句,皮演又劇烈的咳了起來,像是拉風箱一樣,胸腹間傳來“赫赫”的怪響。
馬場地處涼州腹地,四面有三鎮六郡二十八縣拱衛,更有典牧府衙的一千重騎鎮守,敵人怎么可能出現在這里?
關鍵是,從哪來的?
要是從敦煌鎮的防地放進來的,他別說回京榮養,脖子上這顆腦袋能不能保得往還是兩說……
一陣急怒,皮演咳的腰都直不起來了。
不知皮演何時才能緩過來,李承志不敢耽誤,越俎代庖,命令下的飛快:“醫師,照看好大人……賀揚,率一伍輕騎,速往典牧府衙示警……周羽,皮虎,幫大人披甲……”
他嘴里喊著,念頭轉的更快:有弱水攔著,敵人渡河都得一陣,若是丟車棄甲縱馬狂奔,未必不能先敵騎一步趕到典牧府衙。
但問題是,就皮演眼下這狀態,等顛到典牧府衙,還能剩幾口氣在?
只能就地御守,但愿能撐到典牧府衙的救兵……
心里瞬間有了決斷,李承志飛速的往四處一瞅。
往東北二三十丈,緊靠河邊的地方,有一處高丘……
他馬槊往那里一指,大聲吼道:“往高丘處,卸車,架盾,御敵……”
剛剛架好車盾陣,耳中便傳來了一陣轟鳴聲,李承志抬眼一看,北岸的胡騎有如一道黑崖,直撲而來。
當聽到幾聲號響,看敵騎一分為二,一半奔往馬場,一半向這邊撲來,別說李承志,就連皮演的臉色都變了。
“御敵!”李承志一聲怒吼,將一支穿甲箭搭到了弓弦上……
近兩千胡騎,像是螞蟻一樣,密密麻麻的擠在高丘下。
李承志站在車頂,血水正順著鎧甲,淋淋漓漓的往下流。
還好,全是敵人的。
他后手一撤,馬槊從一個胡將的肚子里抽出,一股血箭噴來,李承志微一偏頭,躲過從斜刺里扎來的一支槍尖,然后槊槍平掃,連槍桿帶敵騎的胳膊,被切成了四截……
敵人的慘叫還未喊出,他第三槍已扎向了另一個敵人。
皮制的頭盔像是紙糊的一般,被槊槍扎穿,又扎進了敵人面頰……
李承志已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敵人,三十,還是五十?
但他知道,他快要力竭了。
援兵再不來,今日怕是要交待在這里。
死便死吧,殺一個是一個……
正咬牙振奮,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哨嘀,隨后又響起一陣號鳴,曲調頓挫,又快又急。
是援軍!
李承志大喜,順手一槍,刺進一個胡人的脖子,血水如箭一般激射出來。
“承平小心……”車陣中心的皮演一聲厲吼。
話音未落,一只粗大的狼牙棒重重的敲在了李承志的后腦上。
李承志眼前一黑,栽下車來,骨碌碌的往下一滾,跌進河里,濺起一團水花……
是夜,典牧府衙亮如白晝。
李承志躺在床上,木然的讓醫師檢查著傷勢。
地下剝著一堆衣甲,早已被血滲透,頭盔上還陷著一個坑。
皮演又喜又憂的坐在床邊。
喜的是,李承志披的是全鎧,外傷不重,能站能走,也就頭上那一個腫包看著嚇人一些。
憂的是,腦子好像被砸壞了,誰問都不應,像是什么都不記得了。
醫師告訴皮演,八成是得了離魂癥……
他緊緊的盯著李承志:“承平,記不記得本官是誰?”
李承志如同雕塑,連眼珠都不轉一下。
“記不記得你家太夫人、你爹你娘?”
李承志還是不動。
皮演心里一緊:“難道連你自己是誰也忘了?”
沉默了好久,才見李承志張了張嘴唇:“不記得了!”
皮演臉上頓時浮現出喜色:“吃飯喝水可還知道?”
李承志輕輕點了點頭。
“好……”皮演欣喜的叫了一聲,又忍不住咳嗽起來。
丟掉些記憶算什么,只要人不殘不傻,都不算大問題。
等咳聲緩下來,皮演想再寬慰幾句,發現李承志正定定的盯著他。
之前他自稱本官,對自己又這般關心,應該是原身的上官吧……
“那個……大人,我叫什么?”
“姓元,萬物之元的元,李承志……”
皮演一聲長嘆,“不要多想,好好休養,其它的,等傷養好了再說……”
等李承志點了點頭,他才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
旁邊一個披甲的將軍連忙扶住了他,又一指屋內的幾個醫師和仆婦,厲聲喝道:“照看仔細了!”
“諾!”
李承志瞅了瞅房頂上的雕梁,又扭過頭,看了看床頭邊的牛油蠟燭,還有穿著絮里嗦啰講不出名字的衣服的郎中和仆婦……
穿越了?
他很想爆一句粗口,不然無法表達此時的心情……
這一出是怎么發生的?
在縣安監局熬了足足六年,各科室輪了個遍,終于熬成了安防科的副科長。
依然是科員,說白了還是個干活的,干的還是最臟最累最危險的那種。
礦區監查有他,危化防治有他,防汛抗洪還有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是在山里的礦區,就在戈壁灘上的化工園區,要么就在黑河河堤上,三五天一周不著家是常事,苦逼到不能再苦逼。
就這,一群混蛋說他升官了都不請客,說是要吃大戶,鬧著要野炊,還要野營……
沒辦法,只好選了一個周末,帶著他們來了山丹軍馬場。
結果羊肉都沒烤熟,他就被灌醉了。
他被抬到了車里,不知睡了多久。被凍醒的時候,發現自己依然在車里,驚奇的是,車卻在水底?
然后,就看到這個被染的跟血葫蘆一樣的衰貨撞到了天窗上,再然后,自己就莫明其妙的成了他……
真的穿越了……
好在家里有哥哥在,爸媽不至于老無所依。
也可惜了老子的副科長,還有女朋友……
想到這里,他轉過頭,看了看侍奉在旁的醫師:“當今是哪一朝?”
醫師恭恭敬敬的彎下了腰:“大魏!”
戰國,三國,還是異世界?
他眉毛一挑,沉吟道:“之前是哪一朝?”
“晉朝?”
“皇帝姓什么?”
“司馬!”
“司馬懿的司馬,曹魏之后的晉朝?”
“對!”醫師欣喜的點著頭。
他還以為李承志想起來了一些。
李承志臉卻黑的跟鍋底一樣。
竟然是南北朝的北魏?
冷門到都不見電視劇演的那一種。
當艷史趣聞看來的那些歷史知識,不知道能頂幾根雞毛用?
印象中,這個由鮮卑族建立的朝代,雖然終結了五胡亂華,但依然亂的一批,年年都有造反,哪一年要沒有,就跟太陽從西邊出來的一樣。
綱常倫理也崩潰的一塌糊涂:
皇室內血親亂倫!
皇后貴妃公然和大臣私通!
宗室、大臣的妻妾與外人私通如家常便飯!
太后公開養面首!
皇帝生不出兒子,派皇后出去借種,借種生出的兒子,照樣當了皇上!
覺得當妓女才是最舒服的太后和皇后!
三觀能碎到地球外,風氣開放簡直冠絕宇宙……
就這,網上都還有人說“最美不過南北朝!”
綠帽子戴多了吧?
也不知道這些皇帝、宗室、大臣都抱的是什么樣的心態?
對了,皇族姓什么來著?
拓跋還是元?
元……
李承志眼皮一跳:“我是皇族?”
醫師把腰都快彎地上了:“小人委實不知!”
“去找個最熟悉我的人進來!”
醫師快步走了出去,還沒十秒鐘,就沖進來了四個渾身是血,還披著重甲的軍將。
四人單膝跪地,齊聲喊道:“郎君!”
李承志被震的一臉懵逼。
前院,府衙正堂。
皮演端坐在太師椅上,冷冷的看著面前的宇文元慶。
竟然給這爛泥扶不上墻的混賬玩意擋了槍?
堂堂五品的典牧都尉,兼張掖郡守,竟然去搶一介八品縣丞的小妾?
結果被縣丞引為奇恥大辱,暗通柔然,謊稱馬場的一千重騎被調回了武威鎮姑臧城,然后哄來了五千胡騎,直捅宇文元慶的老窩,想搶走河西馬場那近十萬匹戰馬。
卻不想,偏偏撞上了自己的官駕。
胡騎看到四品官旗,只以為是宇文元慶,兜頭就殺了過來……
賊球攮的,不認字也就罷了,連數都不識么?
那是“皮”,不是“宇文”。
鬧這么一出,朝廷肯定會派欽使來查問,說不定還會起兵征討。
自己至少也要等欽使至此,向他秉明事情始末。
所以,自己這個京,已然是回不了了……
想了許久,皮演才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上報吧!”
宇文元慶的上官是武威鎮將,他即便心里有氣,也只是已卸任的外地鎮將,不能置喙太多。
“世叔放心,已備了六百里加急文書,馬上啟程!”
宇文元慶抹了一把頭上的汗。
他是被嚇的。
臣服數年的柔然,因為他的原因,突然引兵入境?
一個不好引發的就是國戰,這么大的鍋,他哪里能背的動?
不論這個,就是那十萬匹戰馬,真要丟了,也斷然不會有他的命在。
好在先撞上了皮演,他派人提前示警,馬場有了防備,才沒讓大禍落到頭上來。
但宇文元慶估計,他這個郡守和典牧校尉,怕是已當到頭了……
兩人各自想著心事,都沒發現天色已微微發亮,直到胸口隱隱做痛,皮演才驚醒過來。
“給我找個地兒,我歇片刻!”
“好好……世叔,這邊請!”
李承志坐在門口,眺望著遠處的景色。
晨陽照散了炊煙和霧氣,照的草葉上的露珠晶瑩剔透,有如珍珠,遠處的弱水如同一條玉帶,蜿蜒而下。
這就是弱水,后世又稱黑水、黑河,一百年后的唐三藏,就是橫跨這條河,去印度取的經。
后世,老家縣政府在黑河邊上修了一座唐僧師徒取經石雕,足有十多米高,聲稱此處就是晾經臺。
結果小侄子非要鬧著讓自己背他下水,去找那只千年老龜……
看他神思悠然,幾個站在他身后的家將,無不面帶喜色。
本以為徹底被砸傻了,沒想到只是失去了點記憶?
真是萬幸……
家將頭目將一件薄裘披在了他身上:“郎君,進屋吧,外面露氣太重……”
“不用!”他搖搖頭,“派人去前院,看看大人是否起身,若是起來了,速來報我……”
“是!”頭目應了一聲,當即就派出了一位家將。
李承志看了看跑出去的那一個,又看了看頭目賀揚,還有他身后那兩位,又長長的嘆了口氣。
原身確實是宗室之后,但因曾祖造反,早被廢爵除名,后人都成了庶人。
家中有個曾祖母,已八十有一,快活成了祥瑞。
祖父母早已去世,家中除了自己與父母,還有大房堂伯一家。
堂伯是從六品的衛尉丞,堂兄是八品的協律郎。
只有父親無官身……
家境還好,洛陽城外有幾個農莊,城內有幾家店鋪。
在李承志看來,原身簡直能稱得上神童:十四五時就頗有詩名,更勇武過人。再加上一副好皮囊,與其它三位有才學、且相貌俊美的宗室之后,一起被當朝尚書崔休稱贊為“風流寬雅四公子!”
看到車廂里的東西,元承平眼睛一瞇。
一支曲頸的梨形琴,還有一只喇叭……呸,嗩吶。
現在才是公元六世紀初,就有了這些東西?
元承平伸手一指:“琵琶,嗩吶?”
賀揚高興的滿臉都是褶子,頭點的跟吃米的雞:“對對對,批把,蘇爾納!”
“我還會樂理?”元承平驚的是這個。
“大郎好音律,郎君好奇,跟著學過幾天……”
哦,忘了,堂兄就是專管音律的協律郎。
元承平也算是知道了,賀揚所說的短銅管,指的就是嗩吶上的銅哨。
他將嗩吶提了起來,心中轉著念頭。
好像明朝的時候,軍隊就拿這玩意當軍號使,比現在大魏軍中用的牛號角,強了十倍都不止……
心里想著,手上就動了起來,不大的功夫,嗩吶就被他拆成了五六片。
工藝極其簡單,絕對能量產……
但眼下還顧不得這個。
銅哨這么短,怎么用?
自己昨晚被賀揚撈上來的時候,好像看到河邊有蘆葦……
元承平稍一沉吟,把銅哨遞到一個家將手里:“用炭火燒,把它掰彎……小心別弄折了……”
然后,他又鉆進了馬車。
好東西不少,大約近百斤的銅錠、十幾斤銀豆子,竟然還有兩塊狗頭金和兩斤多金砂。
“哪來的?”元承平奇道。
之前才問過賀揚,偌大的大魏朝立國百年,竟然還處在以物易物的階段,官員的俸祿都是以絹、粟發放。
原因就是銅太少,沒辦法鑄幣。
金銀就更不用說了。
一兩金,足以換一百匹絹,這些金子加起來足有五斤,就算精煉后剩四斤,也能換六千四百匹絹。
自己是從七品,年俸才是一百匹……
賀揚瞅了瞅左右:“郎君鎮守鹽場時,高車國的鹽商送的禮……”
高車國,不還是匈奴么?
意思就是自己鎮守鹽場時,匈奴鹽商送的禮?
臥槽……
元承平嚇的跳了起來。
“郎君……”賀揚猛的按住了他,低聲勸道:“給高車國賣鹽鐵是朝廷默許的……高車與柔然是死敵,高車越強,柔然就越弱……”
原來不是里通外國?
但這貪的也太多了吧?
元承平稍定了定神:“你不是講,先皇所定:貪絹一匹當殺,百匹夷三族么?”
賀揚鄙夷的撇了撇嘴:“若真如此,何止滿朝文武,怕是連鄉里的里長都剩不下幾個!”
元承平被噎的啞口無言……
賀揚又寬慰他:“世事便是如此……也請郎君寬心,大人得的何止十倍……”
意思即便天塌下來,也有皮演這樣的高個頂著。
好吧……
除了金銀財貨,剩下的就是書了,估計有三四十本,什么類型的都有。
五經自不必說,還有《史記》《漢書》《三國志》等史書。
剩下的便是一些佛經和道家典籍。
元承平嘆了一口氣。
碰上這種學古通今,文武雙全,還懂變通的原身,他壓力好大……
“收起來吧!”元承平搖搖頭,跳下了馬車。
賀揚有些奇怪。
郎病這一病,好像對財貨淡泊了許多……
回了房里,正好碰到幾個仆婦在上早食。
元承平瞅了一眼,又懵了。
除了一盤冷切牛肉,那盆里裝著的,難道不是湯揪片?
看他盯著飯盆愣神,賀揚誤以為他正在努力的回憶,高興的提醒道:“郎君,這是羊肉湯餅……”
聞著略有些熟悉的味道,元承平眼眶一熱……
元承平年少卻穩重,更是智勇雙全,遲早都會顯赫,所以皮演不只拿他當臣屬看待,更抱著幾分看重和喜愛,這三年來,沒少調教和點撥他……
聽元承平要去昨日接戰之處,皮演下意識的皺緊眉頭:“要去尋槊?一桿槊槍,有何值當尋的,我送你一桿就是……”
元承平年少卻穩重,更是智勇雙全,遲早都會顯赫,所以皮演不只拿他當臣屬看待,更抱著幾分看重和喜愛,這三年來,沒少調教和點撥他……
聽元承平要去昨日接戰之處,皮演下意識的皺緊眉頭:“要去尋槊?一桿槊槍,有何值當尋的,我送你一桿就是……”
元承平年少卻穩重,更是智勇雙全,遲早都會顯赫,所以皮演不只拿他當臣屬看待,更抱著幾分看重和喜愛,這三年來,沒少調教和點撥他……
聽元承平要去昨日接戰之處,皮演下意識的皺緊眉頭:“要去尋槊?一桿槊槍,有何值當尋的,我送你一桿就是……”
元承平年少卻穩重,更是智勇雙全,遲早都會顯赫,所以皮演不只拿他當臣屬看待,更抱著幾分看重和喜愛,這三年來,沒少調教和點撥他……
聽元承平要去昨日接戰之處,皮演下意識的皺緊眉頭:“要去尋槊?一桿槊槍,有何值當尋的,我送你一桿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