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魔都六院，洪志剛教授的辦公室。
辦公桌上擺著金刀獎的獎杯，金刀獎按理是發給團隊，但是團隊中，主刀幾乎占絕對貢獻。
所以，不成文的規矩，獎杯由主刀代理團隊領獎，并由主刀保存。
談論的時候，也一般說某某醫院誰奪得了金刀獎。
精致的底座上，豎著一把金光閃閃的手術刀模型，模型上刻著骨科兩個漢字，這代表全國骨科專業的最高手術水平。
洪志剛盯著獎杯出神，平時這個獎杯他一直藏起來的，現在拿出來，擺在辦公桌上。
藏起來不是別的原因，而是這個獎杯有太多的爭議。
業內流言，當年的金刀獎落入魔六是肯定的，師兄弟爭雄，誰輸誰贏，都是魔六的，只是大家一致認為，冠軍應該屬于韓建功。
因為韓建功突然離開，洪志剛才有機會登頂，如果韓建功當年完成比賽，洪志剛獲獎的機會不大，按照技術實力，洪志剛還是略遜一籌。
這是當年參加金刀獎的骨科醫生的主流認識，因為在決賽前，韓建功的表現一直領先洪志剛。
溫仁濤昨天剛剛從美國回來，上午做完幾臺手術，接到老師的電話，脫下手術衣，便匆匆趕到洪志剛的辦公室。
對這位愛徒，洪志剛傾注了畢生心血，天賦、勤奮、興趣和毅力，這幾項素質能夠全部具備的學生不多，但溫仁濤就是。
“老師，您找我有事？”溫仁濤畢恭畢敬。
要不是老師，他哪會有今天，可能現在還在私立手外科醫院打工，雖然也能夠過上勉強還算可以的生活，但是比起現在，那是天差地別。
私立手外科醫院，做到主任，做到院長，無論哪方面也遠遠不及魔六一個普通副主任醫生，更不用說溫仁濤這種技術骨干，未來接班人。
未來，他將是洪志剛的接班人，全國骨科頂尖醫院的學科帶頭人，如果努力，還有可能像老師一樣爭取院士，前途一片光明。
“仁濤，坐！這幾天辛苦了，我想跟你說說金刀獎的事情，這次金刀獎，必須全力以赴，金刀獎回到帝都又是連續兩屆，這一屆必須讓它落到魔都。”洪志剛讓站著的溫仁濤坐下。
“明白，老師，學生一定不負厚望。”溫仁濤沉著自信。
咖啡的香氣充滿整個辦公室，洪志剛倒一杯給溫仁濤：“這咖啡豆不錯，你自己也嘗嘗。”
洪志剛其實更喜歡手磨咖啡，但是哪有時間去弄這些，也只好將就一下咖啡機的作品了。
“這次金刀獎的競爭空前激烈，你們年輕一代人才輩出，帝都能夠沖擊獎項的，你知道的就有四五個，還有華南、華中、華西地區，也有很多強大的對手，其中南都附一的幾個年輕選手，實力就不錯，技術水平精湛全面。”
在以前，金刀獎評選困難，參賽者將手術制成錄像光盤，將光盤寄送給評委打分。
隨著網絡的普及，借用網絡平臺，手術可以直播，視頻可以即時傳輸，金刀獎的熱度更加升級。
洪志剛對這位愛徒信心十足，他仔細比較過，無論跟誰對陣，自己的愛徒都要勝上一籌，不過年輕人，不給點壓力，難以全力以赴。
“你關注過三博醫院去年的學術會沒有？曾冉去參加過那次會議，言語之中隱晦流露，三博醫院可能成為一匹黑馬。”洪志剛轉而提到三博醫院。
這是洪志剛主動提出這個話題，否則，溫仁濤絕不敢提三博醫院和韓建功。
老師與韓建功師叔的恩怨，大家都心里知曉幾分，這是老師的禁忌話題。
“我沒有看過原手術視頻，因為當時只是內部直播，沒有原視頻流出，曾冉用手機拍的不清晰，我覺得老師過于擔心了，三博醫院并無知名的年輕人才，據我所知，即使主刀五段再植的那位年輕醫生，也只不過在創傷骨科有一定天賦罷了，其它決賽手術種類，比如脊柱側彎矯形、上頸椎手術、脊柱腫瘤，三博醫院手術數量不多，尤其脊柱側彎矯形，年手術量不過三十多臺，在全國三線水平都算不上，他單靠創傷骨科，能夠殺出區域賽就算不錯了，問鼎決賽，希望渺茫。”溫仁濤的分析不無道理。
洪志剛沉吟片刻：“嗯，你將自己的水平正常發揮，不出現失誤，應該不是問題。不過，如果按照曾冉說的，那是一臺復雜巨大腹部血管瘤伴隨腹部臟器損傷，能夠在臺上搶救下來，絕非一般水平，聽說當時高橋上臺了，沒拿下來，最后那位年輕醫生拿下手術，引起參會醫生的轟動。”
溫仁濤說話條理清晰：“高橋是世界頂級創傷外科大師，老師相信他拿不下的手術，一個剛晉主治的年輕醫生可以拿下？醫學并非數學或文學，靠天賦可以一沖飛天，在任何天才面前，實踐經驗是不可逾越的鴻溝，這種罕見損傷，沒有一定的手術經驗，怎么可能第一次上臺，就能輕松拿下？”
溫仁濤很自傲，但是這番分析并非目中無人，而是合情合理的分析。
“你怎么看，那臺手術？”洪志剛覺得溫仁濤的分析有道理。
溫仁濤冷靜地說：“曾冉的視頻用手機對著屏幕拍的，手術視頻只有術區操作，術者只有一雙手出現在視頻中，究竟誰做的，完全靠文字說明介紹。”
“你是說——”洪志剛猜到溫仁濤的意思。
“如果我沒有猜錯，整個手術是高橋完成的，他們和高橋聯手，在高橋的幫助下，聯合演出這一出戲，借助學術會將三博醫院骨科一炮打響，你看看學術會后，三博醫院創傷骨科的發展速度就知道，他們的策劃是成功的。”
洪志剛思量一會：“不排除這種可能，三博醫院骨科和東京大學附屬醫院的藤原正男有一定的私交，或者為了某個合作項目，各取所需。”
洪志剛話說到這份上，也不說韓建功的名字，只是用“三博醫院骨科”來替代。
“老師所言及是，據我所知，高橋文哉已經秘密奔赴三博醫院，應該是進行技術指導，幫助三博醫院盡快提升技術。”溫仁濤在美國時，聽到這個消息，真假未知，他也不想去判斷，對三博醫院，他實在沒興趣。
“在南方，我的對手有好幾個，南都附一的蘇南晨、林浩，這兩個是協和八年制畢業的，十六歲上大學，早早的進入專業培訓，都是留美學者，也是我們骨科界最年輕的副高。”溫仁濤絕非輕敵，以三博醫院的體量，問鼎金刀獎，不可能的，反而南都附一的幾個醫生，才是強悍對手。
“對，這兩個人要重視，蘇青云教授一直提倡人才年輕化，提倡在年輕黃金時期訓練外科醫生，他們骨科有很多三十多歲的副高，這在全國同級醫院非常罕見。”洪志剛非常熟悉蘇青云，兩人也是好朋友。
“所以，這兩人別看年輕，但跟其它醫院的年輕醫生完全兩個概念，很多大型醫院，某些手術四十多歲都沒有主刀的機會，但是這兩人，可能在不到三十歲時就已經主刀無數例，他們才是華南區的勁敵。”溫仁濤不是自大者，對競爭者的認識很清醒。
金刀獎的重要性無需多言，金刀獎花落誰家，同行們自然而然會認為，那個醫院的水平最高，手術做得最好。
每年金刀獎，骨科、腦外科、胸外科肝膽外科的競爭最精彩，因為這幾個專業的手術，比如骨科的脊柱側彎矯形、腦外科的顱內腫瘤切除、胸外的心臟搭橋、肝膽外科的胰十二指腸聯合切除，都有非常高的技術含量，對外科醫生來說，很有觀賞性。
像胸外，每年阜外和安貞輪流坐莊，腦外的天壇一枝獨秀，骨科的協和、帝都三院、積水潭、301打得不可開交，華西、魔六、華山、南都也當仁不讓。
整形外科的協和八大處和魔都九院，瘋狂拉鋸，其它醫院插不進手。
基本上，金刀獎還是能夠代表一個醫院的專科水平。
“三博醫院中青年一代，譚博云、田園、宋子墨在國際頂尖雜志上有文章，宋子墨太過年輕，還是一個主治，能夠主刀的手術非常有限，譚博云和田園經驗豐富，但同樣受限決賽手術種類，所以他們不足為慮。”溫仁濤知道老師的心思，擔心師叔的挑戰。
老一輩的恩怨，延續到年輕一代，有時候是不由自主的。
溫仁濤也聽到過一些傳言，說師叔當年的勢頭壓過老師，太師父指定的接班人應該是韓建功師叔，老師弄了一些手段，讓師叔在決賽前被取消金刀獎的資格，而且最后被迫離開魔都六院。
這樣，老師才順利拿到金刀獎，接著順利成章成為魔六的骨科掌門人。
這些話只是業內傳說，不足為信，溫仁濤更相信另一種版本，韓建功師叔存在學術造假，心術不正，被正直的老師揭穿，羞愧難當，離開魔六，到南方一家無名醫院發展，最后消沉在學術界。
醫院也講究傳承，協和也好，魔六也好，都是一代又一代人嘔心瀝血才有現在的地位。
三博醫院骨科用十年時間發展到現在的規模，已屬不易，但終究建院時間太短，沒用積累沉淀。
韓建功也有老去的時候，年輕一代沒有閃耀的人物，最終只能歸于二三流。
曾經那臺五段再植，確實讓洪志剛驚訝不少，所以心里才有不安。
但是聽溫仁濤如此分析，洪志剛覺得擔心多余，自己過于敏感。
說到底，對那個師弟，洪志剛還是心存畏懼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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