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平吩咐小五給愛馬仕請泌尿外科會診,小五正好值班,當即就下了會診單。
泌尿外科負責會診的廖總下午沒急診,想去骨科看看備戰的火熱場面,半個小時就趕到了綜合骨科。
三博請會診,不用發紙質的單,在電腦上發會診單,給對方的住院總打個電話就行,普通會診,老總過來會,點名專家的會診,老總會給安排妥當。
半個小時,雖然比不上急會診的十五分鐘高效,但是普通會診的要求可是接到通知二十四小時內。
這種加速的普通會診,要不是友情加速,就是會診的老總在會診科室有女朋友,總之,按常理,不會這么快,不拖你一下就不錯了。
廖總到了綜合骨科,先是溜達了一圈,空空如也,向護士站的護士打聽,培訓在行政樓呢,不在這里。
他決定會診完,再順路去行政樓看看,出來會診,自由之身,擠出一點時間還是可以的,再說參加培訓的,也有泌尿外科幾個副主任醫師呢,順路去慰問一下。
廖總瞄了一眼醫生辦公室,楊平正在辦公室坐,小五帶著幾個醫生在寫病歷,他探頭打招呼:“楊老師!盧醫生!”
楊平在醫院的名氣現在是越來越大,五段再植那會可能有點突然,大家只是關注這個手術,沒太關注這個人。
后來跟著韓主任開綜合骨科,把綜合骨科搞得風風火火的,據說,運動醫學科的高主任都跑去跟他學手術,附一都請他去飛刀。
這次骨科的大備戰,他還是培訓組的組長,醫院特地弄了一個編制給他,這待遇,都是好多醫生做夢都沒有的。
廖總,碩士,混了這么多年,現在每天二十四小時聽班,因為這個,女朋友都吹掉了,編制還沒到手。
叫一聲楊老師,也是合情合理,這是跟著規培生和實習生叫,年輕醫生都這么叫,自己也隨眾。
“我是泌尿外科的廖總,剛剛接到盧醫生的電話,過來會診的。”廖總很恭敬地對楊平說。
廖總,這個稱呼不是自大,跟社會上的老總兩碼事。
在醫院,這個“總”是最苦逼的代名詞,代表你全年三百六十五天沒有休息,每天二十四小時沒有休息,隨叫隨到,這種狀態要持續一年。
醫院的醫生坐到一起,一眼望去,年輕一點的,精神最萎靡的,黑眼圈最重的,那個就是帶總的,不要問了,就是他。
規培生見到廖總,趕忙推椅子給他坐,有些是輪過泌尿外科的,輪科期間,老總可是他們的頂頭上司。
楊平對他一笑,點點頭,算是打招呼,因為實在想不出他叫什么名字,怎么稱呼。
小五認識廖總:“22床,王昌鑫,走廊盡頭的套間病房,病人想做一個**的延長手術,想請你們會診評估一下。”
“我去看看!”
廖總扶了扶眼鏡,他最喜歡做這手術了,聽前輩說,這手術做好了,出去飛刀的機會大,比做什么結石疏通下水道強多了。
這種手術,做得熟練的,一臺手術十幾分鐘就弄完了,一個小口子,縫合一兩針,藥都不用的,主任出去飛刀,一次輕松十幾臺。
他正跟著主任學呢,學了很久,做了很多,目前漸入佳境,正好有會診的,興趣自然很高。小五陪著他過去,幾個規培生也跟過去。
楊平到韓主任的辦公室,敲門,韓主任不在,于是發了一條微信跟韓主任約時間,關于去市人民醫院會診的事,當面聊比較好。
前不久提過,但是現在特殊時期,要再跟韓主任商量,看能不能批一個上午的假,出去把這件事辦了。
韓主任應該開會去了,醫院事多,大大小小的會也多,什么醫保控費、病人投訴、醫療糾紛,亂七八糟的,都是傷腦筋的事。
很多一線醫生的時間,一半要周旋這些事,另一半才能用在治病救人上,據說昨晚,創傷骨科那邊出了點事。
一個右前臂尺橈骨粉碎性骨折的老太太,讓敬老院的工作人員陪著,到急診科就診,急診科請骨科會診,創傷骨科的住院總郭總帶著一個規培生到急診科來看,這老太太的右前臂腫脹十分明顯,前臂下段還帶著一個玉鐲子,因為腫脹太嚴重,鐲子將前臂箍得死死的,都嵌到肉里了,手的顏色已經蒼白,缺血了。
郭總一看,這還了得,鐲子得趕快取出來,仔細一看,取出來根本不可能的,只能砸了,這時,急診科又來了一個醉酒打架,身上十幾處刀傷,請郭總去看,郭總風風火火趕往那邊,剛剛陪著的急診科的醫生護士也跟去。
臨走時吩咐規培生在這邊處理老太太,自己去看更嚴重的打架的。這規培生小伙子,一腔熱血,腦子也機靈,知道帶教老師的意思,想積極主動找點活干,不就是一個鐲子嗎?
他拉開急診室的抽屜找工具,找到一錘子,腦子很好用,把老太太的鐲子一側枕在桌面:“老人家,這個鐲子要砸掉,不然這手恐怕就壞死了。”
老太太爽快:“這是八幾年,跟老頭子到長城旅游,在長城腳下地攤上,五毛錢買的,也不是值錢的東西,砸吧!”
要真是值錢的東西也沒辦法,這根本取不出來呀!
規培生一聽,放心了,錘子一砸,不輕不重,鐲子碎了,胳膊解放了,看著看著,腫脹減輕了很多,手也慢慢有了血色。
多機靈的小伙子,砸完后,等老師過來一起復位打石膏。
結果,老太太的家屬接到敬老院的電話,都來了,兩兒一女,都來了。
氣勢洶洶,把敬老院的工作人員先罵了一頓,看到桌子上的碎鐲子,臉色更難看了。
麻煩了,家屬說這是家傳之寶,少也得值幾十萬,你說砸就砸,手一指一戳的,差點戳中規培生的鼻子。
老太太自己誠實,想說這東西不值錢,地攤貨。話還沒說完,被女兒拉走了,說老人老糊涂了,病也不看了,石膏也不打了,拉著老太太回去,痛得老太太眼淚都快掉出來。
兩個兒子留下來,要找醫院一個說法,又是報警,又是拍照,這傳家寶,就讓這醫生一錘子給砸了,沒個說法,這事沒完。
郭總趕過來,出冷汗了,一天看那么多血淋淋的病人沒出冷汗,這回看著鐲子出冷汗了。
一不留神,沒交代清楚,出事了。
現在急診科只要病人清醒的或有家屬在一旁的,剪個衣服都要簽字畫押,你敢把五毛錢的鐲子砸掉?這東西,人家說多少就是多少。
麻煩了,還真麻煩了!
這不,譚主任正忙得不可開交,下午被叫去開會,處理這事,韓主任不放心,也趕過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家屬一口咬定鐲子是傳家寶,當時也沒有簽字,但老太太同意的,口說無憑,他們說老人家糊涂了,什么都記不清楚,沒有行為能力。
要敬老院的工作人員出來作證,工作人員說當時挺吵鬧的,她什么都沒聽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怎么辦,難辦?現在還不知道怎么辦。
十幾分鐘,廖總回來了,楊平倒一杯水給他,問:“情況怎么樣?有手術指征不?”
廖總接過楊平遞來的一杯水,有點受寵若驚:“楊老師,我自己來!這病人我剛剛量了尺寸,疲軟和充血都量過,正常范圍內居中,但他自己不滿意,想把長度增加,直徑也想加上去,越多越好,想把整體數據拉上一個檔次。這是整形手術,病人的意愿就是手術指征,風險我也跟他講了,他同意,術前再檢查一下,要是沒有禁忌癥,可以做,到時候轉給我們,做完轉回來就是。”
廖總打開電腦,調出會診單:“我把意見寫在會診單上,楊老師,聽說你們辦學術會,會上要跟東京大學附屬醫院扳手腕?”
廖總豎拇指:“能夠跟他們扳一扳手腕,我們都佩服你們的勇氣,骨科不愧是我們醫院的龍頭科室,要是我們,別說扳手腕,請人家來開會,人家不一定來。”
噼里啪啦,一陣敲打鍵盤,會診單填寫完了,廖總拿出手機:“楊老師,方便加個微信不?”
“方便,不要老師老師的叫,叫我楊醫生就行。”楊平有點不習慣別人一口一個老師。
兩人互加微信,這家伙的微信昵稱叫“情定下半身”。
網上有文章說,醫生的微信昵稱很有意思,沒有他們取不出來的,只有你想不到的。
泌尿外科的取些什么名字?比如“尿與性”、“修槍匠人”、“把根留住”、“下水管道工”;肛腸科更牛,有叫“菊與刀”、“小雛菊”、“超級馬里奧”、“有眼無珠”,心外科的來個“開心小刀”,腦外科的“水調割頭”,放射科很有詩意“看透你了”。
泌尿外科的廖總走了,楊平在醫生辦公室等韓主任,小五一眾人應該還在跟愛馬仕談手術的事情。
思思的媽媽過來,她拿著一張單,慌慌張張的,找小五,小五沒在。正好看到楊平在,就跟楊平說:“楊醫生,我剛給思思交住院費,里面多了九萬塊錢。”
“應該是黃佳慧交的吧?”楊平要她不要慌。
“我打過電話給佳慧,不是她交的。”思思媽媽拿單子給楊平看,就是今天交的。
這段時間思思的住院費用,一直是佳慧交的,思思父母自己也會幾千幾千的交進去,其他人沒有再交的了。
要是宋子墨和唐菲交的,應該會提前告訴楊平,有誰會把九萬隨便交進去呢?匿名的好心人?交錯了費用?
交錯的可能性不大,一般交費,都是拿著繳費單去的,上面有名字、科室和住院號,匿名的好心人倒不是沒可能。
“你先不要著急,我幫你查查。”看著思思媽媽很著急,楊平安慰她,讓她回去照顧思思。
有了楊平這話,思思媽媽才放心。
平白無故的,住院賬戶上多九萬塊錢,可不是小數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