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動脈阻斷鉗!”
術者將主動脈阻斷鉗提前放在順手的地方。
胸腔從中線撐開!
主動脈阻斷鉗第一時間伸進去,輕巧準確地夾在主動脈分出頭臂干之后的位置。
心臟和雙肺出現在視野中,溫熱的心臟有節奏地跳動,雙肺在呼吸機的驅動下一張一合。
粗壯的主動脈從心臟發出,轉一個彎,向下延伸為胸主動脈、腹主動脈。
人體的引擎蓋打開,發動機展示在眼前,目前尚在工作,生命以物理的形式直觀地展示在眼前。
以原形木樁,為表盤,現在是12點鐘位置,除了膈肌破裂,沒有發現大血管損傷,心臟和肺沒有損傷,因木樁的擠壓,稍微偏移了位置,一些小血管出血,被快速的結扎止血。
術者從容不迫,手上的動作極快,手術快速而有節奏地推進,沒有任何急躁、緊迫和催促。
李主任搞胸外科的,他在一旁拉鉤,進修時也見過大佬做手術,這種搶救手術不應該是在焦躁嘈雜的催促聲中完成嗎?
怎么會如此安靜,如此從容不迫,術者掌控手術的能力非同凡響;這個團隊的配合,也無懈可擊。
阻斷了心臟對下半身的灌溉,術區出血的壓力解除;同時,有限的血液集中力量供應腦組織,腦組織對缺血的耐受能力遠遠不及軀干和四肢。
缺血的狀態下,腦組織只能安全堅持三分鐘;而目前停止供血的腹腔臟器可以耐受二十分鐘。
這個部位阻斷主動脈,只能二十分鐘,因為患者已經處于低灌注狀態,阻斷的時間應該要低于二十分鐘。
他這是要在二十分鐘內完成手術,結束戰斗?
田園看著已經上去的阻斷鉗,領會術者的意圖,他必須加快速度,配合好楊平,雖然后路的任務沒有前面兇險復雜,但是要二十分鐘完成手術,也是超高難度。
后路也是正中切口,自動牽開器撐開,已經顯露到脊柱,脊柱橫斷,同平面脊髓毀損,需要椎弓根釘和鋼板前后聯合固定,否則整個身體會失去支柱。
在12點鐘位置做出了胸骨正中入路,現在要在6點鐘位置做出腹部正中切口,兩個入路向兩側牽開,才能充分顯露手術區域。
腹部正中切口,切開皮膚,皮下,三層腹肌,直達腹腔,腸管傾瀉而出,被無菌單做成的布兜兜住。
拉鉤置入,左右牽開,與胸部的撐開器一起配合,術區被良好地顯露。
主動脈和腔靜脈在胸腹交界處被木樁擠開,移到右側,木樁的穿入有點偏斜,剛好避開了主動脈和腔靜脈,否則就上不了救護車。
探查6點鐘的位置,十二指腸破裂,胰腺破裂,結扎出血血管。
其實因為阻斷了主動脈,已經沒有什么出血了,術者憑借對解剖的熟練,依然可以輕松找出斷裂的血管,予以結扎。
“血壓54/37mmHg”
梁胖子匯報血壓,一直在下降。
人體的代償能力不斷在減弱,崩潰的時候,就是生命的火星熄滅的時候。
“血!怎么還沒有?”主刀的聲音很大,但沒有吼。
“還要幾分鐘!正在送來!”陶醫生說。
探查轉向9點鐘的位置,主動脈和腔靜脈周圍有積血,還有新鮮的血液流出,這里應該有破口,血管里存留的血流出來了。
手指伸入探查,果然,主動脈有一個兩厘米的豁口,大概在9點鐘位置阻斷鉗兩把,豁口上下鉗夾,防止殘留的血液丟失,現在一毫升血也是寶貴的。
腔靜脈無事,肝臟也受到擠壓有破裂。
木樁9點鐘位置,有一個釘子,露出大約三厘米,形成一個彎鉤,驚恐,讓人看了頭皮發麻。
彎鉤剛好鉤到了主動脈,兇險!
大力剪剪斷釘子,小心翼翼地取出來。
“血壓50/32mmHg”
手術室的門打開,終于,看到了兩袋血,巡回護士快速地把血掛上,看來急救指揮部已經想到了辦法。
田主任那邊,也在探查和止血。
9點鐘位置探查完畢,開始6點鐘位置探查,又發現了一顆釘子,與前一顆大致形狀一樣,只是尖端的方向相反,脾臟居然沒事,胃和十二指腸撕裂,剪斷釘子,取出。
要是無知無畏者嘗試拔出木樁,無論從哪一個方向,釘子都會鉤到周圍組織,大血管或臟器,后果不堪設想。
李主任和張主任,在基層醫院工作多年,也到大醫院去進修學習過,見過世面,對解剖掌握得如此熟練的,他真沒見過,心里是無比的崇拜,這個病人真幸運,不管能不能救過來,都是幸運的。
一個單位的紅細胞,四百毫升的全血,加壓快速輸入,血壓還沒有上升的趨勢,但是起碼維持沒有再跌落,之前失血太多了。
“怎么樣?”醫務科主任進來,苗主任已經上手術臺,搶救骨盆骨折的。
“準備椎弓根釘和前路鋼板,要固定脊柱,脊柱橫斷了,前后聯合固定!”田主任邊手術邊說。
醫務科主任立刻打電話安排,椎弓根釘和前路鋼板都有,本來給明天手術病人的,現在拿過來應急。
“血壓升不上來,血不夠,還得輸。”梁胖子說。
醫務科主任說:“我們在想辦法,已經抽了四百,現在只有一個獻血的志愿者。”
一個骨科醫生居然對腹部的手術如此嫻熟,張主任搞普外的,自覺慚愧。
現在,木樁上下左右周圍已經全部分離開,所以的解剖結構清清楚楚。
“可以拔出木樁了。”楊平抬頭,脖子很酸,這個體位太難做,操作視野極差。
“無菌驅血帶,四根!”楊平說。
無菌驅血帶,這是骨科常用的東西,隨便找出幾根不是問題。
無菌驅血帶開在臺上。
“大直鉗,最大的!”
直鉗夾住驅血帶從窟窿與木樁之間小心地傳過去,田主任接住。
四根無菌驅血帶都送過去,慢慢張開,反向牽拉,將周圍的組織牽開,與木樁行成一點間隙,保護周圍的臟器和血管。
楊平和田主任小心翼翼地將木樁,一個送,一個拉,終于安全取出來了。
沖洗,再次探查清創,再反復沖洗。
組織剪,修剪主動脈的破口,四個零無損傷血管縫合針線,開始修補破口,很快,破口修補好。
修補膈肌、肝臟、胰腺、胃、十二指腸,再次徹底地結扎止血。
這種手術教科書上沒有固定的程式,完全靠術者的豐富經驗和對知識的運用能力。
手術有猶如庖丁解牛,沒有意外損傷一根血管,哪怕小動脈。
探查的同時,結扎出血的小血管,層層推進,沒有一絲的停頓與反復。
整個過程猶如一場驚心動魄的劫獄,對死神監獄的劫獄。
李主任和張主任想,如果這臺手術讓他們來做,病人肯定救不過來。
他們不約而同地萌生了不惑之年到三博醫院去進修的想法。
“四百毫升全血!”又送上來了。
這個人獻了八百毫升。
相當于一個嚴重股骨干的出血量了。
一次獻血一般不超過四百毫升,超過就存在風險了,他獻了八百毫升。
“只有一個志愿者,血站不敢再采血了。”陶醫生說。
又有這四百毫升,起碼能夠撐住了,后續再等來幾個單位的紅細胞,可以撐過去了。
“血壓!76/42mmHg”
有上升!麻醉師動態匯報血壓。
時間快到極限了,松開阻斷鉗,血液周流全身。
剩下的就是固定脊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