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體征平穩,送ICU只是為了更安全。
只要休克糾正,血壓維持正常,問題就不大了。
田主任和楊平脫下手術衣,旁邊的醫生立刻過來幫忙解衣服。
“骨折部位較多,警惕脂肪栓塞、肺栓塞!”田主任交代陶醫生。
苗主任脫下手術衣,里面的洗手衣已經濕了幾乎一半。
“沒事了。”田主任安慰苗主任。
也是堂堂一個大科主任,石坡的名醫,剛才這場面確實大了點,沒頂住呀,現在還有點怕。
苗主任嗯了一聲:“真是兇險,剛才幸虧有你們。”
手術就要這樣,意外雖然是低概率事件,但落到具體的病人身上,就是生死豪賭。
“等下到ICU要注意喉頭水腫情況,水腫消退了才能拔管,如果沒有消退,就繼續留著。即使拔了,床旁也要備氣管插管和氣管切開包,以防萬一。”田主任進一步交代。
他是主刀,有些事情再三強調都不為過。
苗主任記下教授的話,叮囑陶醫生:“小陶,要記住了,等下要跟ICU醫生交代清楚,跟緊。”
陶醫生應了一聲,和幾個醫生搬來凳子,苗主任、田主任和楊平都坐下。
病人要觀察一會,確認沒問題才送出去。
“這種情況,我跟韓主任遇到過,我記憶深刻,那個病人比他更嚴重,連心跳呼吸都突然停了,手術臺上行心肺復蘇電除顫,最后將病人救過來了。這個還算好,心跳呼吸沒有停。過敏性休克判斷要快要準,搶救時間只有幾分鐘,幾分鐘內搶救正確,救治成功率非常高。”田主任侃侃而談。
眾醫生認真聆聽,比這個還嚴重,還兇險,心跳呼吸都停了,人家都見過,還救過來了,難怪剛才能夠不慌不忙,沉著應對。
教授就是教授,不是白叫的。
“田教授,剛才你怎么判斷是過敏性休克的呀”麻醉師問道,剛才完全是按照田教授指示搶救,現在還沒弄明白。
“是呀,田教授,怎么那么快就做出判斷呀”苗主任也饒有興趣。
“這種突然的血壓下降,首先考慮休克,休克就那么幾種,心源性,失血性,創傷性,過敏性,感染性,神經源性,燒傷性。結合這個病人,燒傷性,神經源性,感染性都可以排除;創傷急性期已過,創傷性可以排除;失血性的,手術出血極少,排除;那就剩下心源性和過敏性,心源性,在監護屏上心電圖波形會有反應,我看了心電波形,排除;那就是過敏性的了,藥物或輸血都可以引起。剛剛輸液的管道一直走的是生理鹽水,而輸血這邊,恰恰換一袋血后,立刻就出現休克,所以考慮輸血過敏性休克了。不管是輸血還是藥物引起,都是過敏性休克,處理流程差不多。”
田主任解釋得清清楚楚,如抽絲剝繭,相當于現場給上了一堂小課。
這個時候不講幾句,人家會認為教授保守,不教真東西。
做手術居然眼睛還觀察這么多,監護屏上的數據、護士換了血袋,他都知道。
苗主任笑道:“你這是得韓主任真傳了,韓主任做手術總是要求監護屏讓他在臺上能夠清楚看到。”
觀摩的醫生感覺漲知識了,做手術原來細節這么多,自己以前完全沒有這些概念。
“任何急診搶救,不是快刀斬亂麻,而是快手解亂麻,你要懂得千百種亂麻纏繞打結的方式,才能快速解開,否則只能越解越亂。”田主任總結。
“突然遇到這種情況,腦子是亂的,一般只能簡單思考,想不到這么多呀。”看教授平易近人,沒有架子,有個醫生膽子大點,參與討論。
大家也少了拘束,距離感減弱,都自發靠田主任近一點,田主任說:“這就是平時訓練了,特警解救人質,只憑看過的照片,沖進房間,一房子的人,可以在零點幾秒內做出判斷,哪是人質,哪是匪徒,快速開槍擊斃匪徒,成功解救人質。這就是訓練的結果,普通人這時進去肯定是抓瞎,房間里幾個人,數數都要數很久,別說辨認人質了。”
大家笑,覺得教授講話幽默風趣,但是道理淺顯易懂。
觀察了十多分鐘,病人生命體征平穩,可以送出去了。
“我帶幾位去休息一下辛苦了。”苗主任說。
“沒關系,走,一起跟去ICU看看病人,我跟ICU醫生也交代一下,苗主任,麻煩跟家屬解釋好,術后進ICU,容易引起家屬恐慌。”田主任提醒苗主任。
“之前談過,這么大手術,送ICU去監護一下,安全。”苗主任帶大家去更衣室換衣服。
“那就好,我們一起去ICU看看。”
手術室的大門打開,躺著病人的平車推出來,家屬立刻圍上來,兩個老人也被人扶著走過來。
“怎么樣,苗主任。”病人哥哥說。
這手術很大,之前不是說要做到晚上,進去出來,才三個多小時,不會難度大,放棄了吧,家屬很擔心。
“苗主任,這么快是不是不行呀”家屬焦急。
“手術很成功!你放心,教授做手術又快又好,出血非常少。”
“中途出現極為罕見的意外,過敏性休克,這可兇險,幾分鐘就致命的呀,但是運氣好,遇上的是田教授,田教授見多識廣,一眼就判斷出來,快速搶救,成功化險為夷,目前病人平安,手術相當漂亮——”
總之,人被教授從鬼門關硬生生拉回來,手術也是完美得不行。
苗主任聲情并茂,表情豐富,時不時輔助肢體語言,病人表情跟著變化,心情跌宕起伏,聽到最后一句話。立刻牢牢的握住苗主任的手:“恩人,恩人拉,要不是您,恐怕這一關就——”
發現這話不吉利,硬生生的把最后幾個字咽回去。
家屬想起還有田教授要感謝,田教授才是主角。
立刻又拉住田教授的手:“救命恩人,感激!感激!”
太激動,抓得有點緊,握手動作也有點大。
“這就是省城來的田教授,給老二主刀的教授,可厲害了,老二的心臟有一個小孔,老二都沒跟醫生說,教授一眼就看出來了。老二的傷實在太嚴重,剛剛還過敏,差點過去,田教授給從鬼門關把人拽回來了。”病人的哥哥跟著平車,也繪聲繪色地給二老和其他家屬講解,語氣自豪。
病人的哥哥心情不錯,當初這些親戚,七嘴八舌,有說送省城的,有說送帝都的,都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好像省城帝都的醫院都他家開的,想進就就進。現在都可以閉嘴了。
哼,家里主事的還是主事的,洞若觀火、高瞻遠矚,豈是你們可以理解的,病人的哥哥這樣想。
平車咕嚕嚕推向IC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