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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尊殿是人皇道統。
白衣男子號稱至尊殿先賢,李含光做出這種猜測似乎是順利成章的事情。
但問題在于,李含光的語氣看似疑問,實則并非如此。
他已經確定了對方的身份,只是有些訝異。
白衣男子顯然分辨出了這一點,用一種蘊含更多深意的目光在他身上掃視了許久。
也不知是否看出了什么,他的臉上綻放出笑意:“是的,我就是!”
關于人皇二字,李含光聽說過的不多,但印象卻無疑很深刻。
沈蒼云對三代人皇的尊崇與狂熱他看在眼里。
三代人皇的時代在十萬年前。
沈蒼云顯然未見過其本人,但那種狂熱做不得假,分明是至尊殿一脈相承的熱血。
李含光再度想起在大帝秘境內所看到的那副末日般的景象。
又想起沈蒼云所說,人皇帶領五域抵抗入侵,拯救蒼生的事跡。
心道那樣的人物的確值得尊重,而且也當得起人皇二字。
他的心中當然還有疑問。
比如全知洞察顯示李含光所修煉的《大羅薪火經》是二代人皇所創。
但沈蒼云一口咬定那是三代人皇的手筆。
這其中必然存在隱秘。
只是這些事于他而言并不重要,他還有別的事要問。
“五域的神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這般說著,眼睛注視著對方的表情。
白衣人皇與他對視,笑道:“你既然問出這樣的問題,想必心中已有答案了!”
李含光說道:“我想聽聽你的答案!”
白衣人皇點頭:“不錯,那些神魔,是我留下的!”
李含光對此沒有過多意外,說道:“理由呢?”
白衣人皇說道:“當年一戰,五域底蘊受損,連天地法則也稀薄不堪,若任由五域飄蕩在虛空之中,很可能自行崩解,后果不堪設想!”
“于是,我以一百零八件法寶,靈藥,天材地寶布下陣法,使得五域天地可以不斷汲取虛空中逸散的法則之力補充自身!”
“以此來維持五域天地的穩定性!”
“所以,那些神魔,其實也是陣眼?”李含光說道。
“不錯!”
白衣人皇點點頭:“按照我的布置,當五域天地法則恢復到足以自保時,那些陣眼便會誕生靈性,成為……你們口中的神魔!”
“神魔成型之后,汲取法則的速度會大大加快,只是那些法則會融入神魔自身貯存起來,而不是散逸在天地間。”
“只有在它們被擊殺時,那些貯存的法則和能量才會一股腦的爆發出來,反饋天地!”
李含光漸漸明白了他的意思,問道:“練兵?”
白衣人皇微微嘆息:“居安思危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與其指望他們自覺,倒不如直接給他們豎立一些強大的敵人!”
很明顯,他的決定十分有遠見。
因為神魔的威脅,這些年各大圣地之間雖有摩擦,卻幾乎從未爆發過什么大規模的戰爭。
也正因此,當災難爆發時,幾乎所有勢力可以在最短時間里聯合起來,效率極高。
那些神魔與其說是陣眼,倒不如說是這位人皇留給五域后輩的另一種鍛煉和機緣。
當他們戰勝的神魔越來越多。
五域天地間的法則和靈氣也越充沛,從而提升五域的整體實力。
與此同時,讓后輩不至于過得太過安逸,少了浴血奮戰的決心和勇氣。
李含光微微沉默,說道:“你知不知道,神魔出世,死了多少人?”
白衣人皇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說道:“我知道!”
李含光看著對方的眼睛。
后者不閃不避,認真說道:“成長是需要代價的,鮮血是促進成長最快的辦法!”
李含光說道:“看來你不后悔!”
白衣人皇說道:“只有勝利者和最后活下來的人有資格后悔!”
“雖然那已是我十萬年前留下的手段,但即使讓我重來一次,我還是會做同樣的事情!”
“至于功過對錯,留給后人分說吧!”
云橋上波瀾未生,天地間陡然下起一場雨,把那些云朵拍打出細碎的浪花。
二人相對而立,沉默許久。
李含光猜到白衣人皇肯定經歷了無數場艱難的戰斗,見識過很多流血與犧牲,然后知道一場真正的勝利需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他更知道,以自己的性格,若站在對方當時的立場上,也許會做出一般無二的選擇和決定。
但作為一個局中人,現實依舊不好接受。
他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于是問道:“邪靈族,到底是什么?”
白衣人皇望著遠處的云海,說道:“一群可悲的寄生蟲!”
李含光目光微異。
白衣人皇轉身看著他,笑道:“是不是覺得我的答案很意外?”
李含光點頭說道:“有點!”
不論白衣人皇把邪靈族說成多么邪惡,恐怖,他都不會意外。
但為什么……是一群可悲的寄生蟲?
白衣人皇瞇著眼,說道:“當年我剛接觸到邪靈族時,的確想過這是一群貪婪而毫無底線的惡魔!”
“因為它們殘忍,嗜殺,要將它們所看到的一切皆吞噬,化作自己的養分!”
“但隨著我對它們的了解越來越多,越發覺得這是一群可悲的家伙!”
李含光說道:“它們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與我們一樣!”
白衣人皇說道:“也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生靈!”
李含光想著那些邪惡到極致的陰影與黑暗,眉頭微挑,顯然不是很能理解這個答案。
白衣人皇補充道:“但那是曾經!”
李含光說道:“你的意思是,他們曾經是和我們一樣的存在?”
白衣人皇點頭,說道:“準確來說,他們是舊紀元的生靈!”
“何為舊紀元?”
“木有輪回,人有生死,天地有生滅,萬事萬物皆如此!”白衣人皇負手望著遠方,如同凝視著極為遙遠的過去:“大千世界雖然龐大無疆,卻也逃不過這個定律!”
“天地有生滅……”
李含光咀嚼著這些話,分明是第一次聽說,卻總有一種怪異的熟悉感。
莫非是前世聽多了宇宙大爆炸之類的言論?
“每隔一段時間,世界會迎來毀滅,時間會步入墳墓,再過一段不為人知的漫長光陰,新的世界就會在舊的土壤之中生根發芽。”白衣人皇繼續說道。
“世界的每一次生滅,即為紀元!”
白衣人皇的語氣極為平靜,宛如在訴說一段古老而不真實的故事,但那宛如漫不經心的一字一句,卻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滄桑感與厚重感。
“所謂舊紀元者,就是上個宇宙紀元破滅后,殘存下來的生命!”
李含光微微沉默。
他沒見過那樣的場景,自然無法想象天地破滅是怎樣的一幅畫面。
但也大致能想象出,可以歷經天地破滅而不朽的存在到底有多恐怖。
李含光覺得自己隱隱有些理解白衣人皇的忌憚和謹慎。
白衣人皇說道:“你大概也想到了!邪靈就是上一紀元宇宙最強大的一批存在!”
“他們不愿隨著那片天地一同滅亡,以我們如今都無法理解的方式,承受或者說避開了天地破滅的大劫,成功活到了這個紀元!”
“理論上,擁有一整個紀元文明基礎的它們,足以在此紀元初生時完全掌控一切!”
“但天地之間自有規矩!”
“來自舊時代的它們,會被這方天地全方面的排斥,這才給了我們喘息的空間!”
“當然,也只是一點而已!”
“他們還是很強!”
嗡——
天地間忽起漣漪。
白衣人皇的身影忽然模糊了些許。
李含光看著這一幕,知道對方留下的這一縷精神印記馬上就要消散了。
“看來,今天就只能說到這里了!”
白衣人皇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身軀,輕笑道。
李含光說道:“仙界的局勢如何?”
白衣人皇說道:“原本有些糟糕,但好在我到了,一切正在朝好的方向發展!至少不至于節節敗退,也有了休養生息的空間!”
李含光點了點頭。
白衣人皇忽然說道:“盡快上來吧!”
李含光挑眉不解。
白衣人皇說道:“我不大能看透你這小子,但這恰恰說明了你的不凡!”
“五域,只是遠古人族強者,為護住人族血脈,以生命創造的一方小世界!”
“這里的規則并不完善,哪怕天賦再強,實力終究有所上限!”
“別在那待得太久……”
“祖庭才是你該來的地方!”
李含光說道:“祖庭?”
白衣人皇說道:“就是你所說的仙界!那里才是這個紀元一切生靈的起源之地,其實……本來就沒有什么仙界!”
“行了!我該走了!”
他衣袖輕揮,身形飄然而起,整座秘境忽然化作無數道流光纏繞在他的周身,似要與他一同飛升。
這些動靜不斷蔓延出去,擴散到虛空深處。
李含光望著這一幕,暗道這家伙裝逼的功夫的確不在自己之下。
唰唰唰!
虛空微顫,十幾道身影近乎同一時間出現在天地之間。
轟隆隆!
虛無中陡然生出龐大的動靜,似有天雷響徹,又似一方龐大的世界降臨在這處虛空,浩蕩威嚴到了極致。
只是他們此刻的神情瘋狂至極,半點沒有得道高人的勢態。
簡直就像一個半瘋半傻的狂徒!
“是人皇留下的意識被激活了!”
“太虛秘境觸發,我等居然毫無所知,這……”
“快快參拜人皇!”
李含光看著那些老者,發現他們這其中居然有四五位準帝,剩下的也大都是準仙級別的大能。
大圣境界的沈蒼云站在人群中,半點也不起眼。
至尊殿傳承十萬年的底蘊,果然非同小可。
那些老者呆呆地看著天空中正在消散的身影,神情振奮,下跪高呼:“吾等拜見人皇,叩見初祖!”
高空上,那道白衣居高臨下俯視著眾人,說道:“平身!”
“多謝人皇!”
那些老者激動地喊著,卻沒有一人起身。
白衣人皇說道:“這十萬年,辛苦你們了!”
老者們更加激動,眼眶中更是似已蘊滿淚水,那是見到自己信仰的狂熱喜悅:“人皇哪里話,我等不辛苦,守護五域,實乃我等應盡之責!”
白衣人皇點點頭,滿是威嚴說道:“從今往后,你們要好好地輔佐……你叫什么名字來著?”
那些低著頭顱的老者聽見這話,不解地循著人皇的目光望去,很是自然地落在李含光身上。
李含光嘴角微抽。
沈蒼云的聲音響起:“啟稟初祖,這是我至尊殿新任道子,李含光!”
白衣人皇點點頭:“好,好名字!”
“咳咳!自今日起,爾等一定要盡心竭力輔佐李含光,不可有半點疏忽,知道了嗎?”
眾人連忙點頭道:“吾等謹遵人皇之命!”
白衣人皇滿意地點點頭,便要拂袖而去。
便在這時,李含光忽然說道:“喂,好歹留下個名字,去了祖庭,我怎么找你?”
聽見這樣的話,至尊殿那幾位老祖頓時嚇得要死。
生怕人皇震怒,瘋狂給李含光使眼色。
卻見白衣轉過身來,微笑道:“你可以叫我……沈天子!”
一切歸于平靜。
太虛秘境徹底消失。
沈蒼云有些激動地走到李含光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人皇留下的精神印記已存在十萬年,從未有一人可以觸發,原來是在等你!”
李含光還未說話,一道呵斥聲響起:“臭小子?你做什么呢?”
沈蒼云扭頭看去,望著那位滿臉怒容的老者委屈巴巴道:“我沒做什么啊師傅?”
那老者氣呼呼地走上前來,指著他的手臂道:“誰允許你把手臂搭在道子肩膀上的?”
沈蒼云頓時瞪大了眼睛。
他心道至尊殿又不是尋常的圣地勢力,道子的身份比圣主還高,誰還不是一路從道子做過來的?
但他還來不及辯解,老者的巴掌已經落在他的后腦勺上:“還不放開?找打?”
沈蒼云吃痛,連忙收回手,癟了癟嘴道:“師傅,我現在好歹是殿主,您多少給我點面子,別老這樣打我了!”
老者聞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不說,我倒是忘了!”
沈蒼云嘴角微揚,下一刻卻猛然呆滯。
“師傅,師祖,太師祖……”
“弟子提議,讓道子即刻繼位,成為我至尊殿新一任殿主,這樣……我等才更好遵從人皇的命令,盡心竭力地輔佐道子!”
“同意!”
“言之有理!”
“參見殿主!”
沈蒼云人傻了:“不是……這……也太隨便了吧?”
“好歹給沈某來個卸任儀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