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云川部的聰明人們就不肯好好說話了,非要像兩個傻逼一樣試探來試探去的,把一個簡簡單單的事情,往復雜里說。
這種說話方式明顯是不對的,很容易把正常的事情弄出歧義來。
不過呢,這些人現在都沉迷其中不可自拔,都認為這才是最高級的說話方式。
而且,已經有了朝更加復雜的趨勢發展了。
女竹坐在天宮門口嚎啕大哭。
精衛陰沉著一張臉怒不可遏。
幸好女竹還沒有沾染上云川部人說話的壞習慣,簡單明了的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跟云川講述了一遍。
再然后,就很有氣勢的去了睚眥以前居住的房子,將里面居住的人驅趕出來,帶著兩個仆婦住了進去。
被她驅趕出來的那個家伙也是云川部的管事,專門管理商隊交易事宜的人,被女竹驅趕出來之后,就帶著老婆孩子抱著自己的床墊哭笑不得的等著阿布給他重新分配住房。
他實在是不想跟一個拿著一把刀,抱著一個瘦弱的跟猴子一樣的婦人爭奪房子的主權。
木午以及六個男人被夸父派人高高地吊起來,一支長達一丈的黑色牛皮鞭子,在半空中不斷地舞動,每當鞭子在空中盤旋大半圈之后,結實的鞭稍就會抽在木午等人的光脊梁上。
鞭稍在這些人背上炸響的時候,他們的背上就會多出來一條顯眼的血棱子。
這是云川剛剛開始施行的鞭刑,是針對嚴重錯誤的懲罰方式,一般是從五鞭子開始執行的。
這一次夸父在抽打木午等人的時候,小鷹就被吊在另一邊。
很公平,每個人都挨了五鞭子,這幾乎是一個人能承受的極限,再抽打下去,就會傷身體。
他們的懲罰是十五鞭子,也就是說,同樣的刑罰他們還要經歷兩次。
不論是小鷹,還是木午他們六個,都是干脆人,挨過揍,接受了巫醫治療之后,該回去找老婆的找老婆,該找地方睡覺,吃飯的,去找地方吃飯睡覺。
每個人的心里都很平靜,畢竟,再挨兩頓鞭子,以前做錯的事情也就被一筆勾銷了。
木午原來以為自己會被砍頭!
沒想到只是挨鞭子……當他們六個人蹲在大廚房門口等著吃飯的時候,木午其實很想再走一遭赤水河,把這個結果告訴同伴,甚至是族長,了不起就是挨鞭子而已,實在是沒有必要在赤水河邊上流浪一輩子。
可是呢,他又不敢回去,大族長說殺人不一定會殺人,這在部族里不是什么秘密,這種大概率可以不被砍頭的事情可以賭一下。
可是呢,睚眥說殺人,他真的會殺人,而且不會只殺一兩個人……當初跟隨他的野人基本上死光了,那些強壯的,僥幸沒死的,也快要死了。
即便是在沒飯吃的時候,大族長也絕對不會讓部下吃人肉,而睚眥會……一想起自己曾經挖過的坑……木午,就把頭低的更低,快要塞褲襠里了。
漂亮的胖廚娘明顯對他們六個不好,六個巨大的陶碗里裝滿了食物,跟喂狗一樣的丟在地上,木午他們不覺得屈辱,從筷子簍里找到了筷子跟木勺,就端著比他們腦袋還要大的黑陶碗,找了一個不擋別人道路的地方埋頭吃飯。
族里的飯很好吃,雖然胖廚娘明顯給他們的是菜底子,在找到一條指頭粗細的肥肉條之后,木午他們也就忘記了脊背上傳來的鉆心疼痛,將全部精神投入到吃飯大業之中去了。
女竹在兩個仆婦的伺候下狠狠的洗了一個熱水澡,不僅僅是她洗的很干凈,就連她的臟孩子也洗的干干凈凈,洗干凈的女竹恢復了原來清秀的模樣,至于,剛剛洗干凈的孩子,再用棒槌捶過的新麻布包裹起來之后,看著也是眉清目秀的。
驅趕了兩個仆婦去部族繅絲院找熱水除蟲,女竹就很自然的點燃了家里的柴火爐子,將一個小小的銅鍋放在爐子上,加了水,等水被完全燒開之后,就往熱水里加了一些草木灰,用一個竹刷子用力的洗刷銅鍋。
這樣的動作她做了三次之后,才把清水燒開,將銅鍋再煮一遍,用清水給自己泡了老大一碗茶水晾著。
這才從一個黑陶罐倒出來了一些牛奶煮著,趁著牛奶等著被燒開的功夫,她又從一個竹木盒子里取出一塊雪白的麥芽糖,放嘴里咬了一口,把剩下的丟進牛奶里等著融化。
不大功夫,麥芽糖就只剩下了一些渣滓,牛奶也煮開了,女竹就把一個編織的很精細的篳子放在陶碗上,將牛奶倒在箅子上,把過濾出來的麥芽糖渣滓收攏一下,全倒進自己嘴里,一邊嚼,一邊給孩子用兩個開水燙過的陶碗倒牛奶,等牛奶變得溫熱了,就用筷子挑一點牛奶在手腕上試驗一下,不燙,就一勺,一勺的將牛奶喂進孩子的嘴里。
孩子很喜歡喝牛奶,瞅著懷里快一歲了,還骨瘦如柴的孩子,女竹的心情就再一次變得煩躁起來。
她想不明白,自己當初是腦袋被驢踢了,才跟著睚眥離開大部族去荒郊野地里的吃各種苦。
吃苦就算了,還因為吃苦這種事情,還讓一個孩子夭折了,自己也差點被當成食物給吃了。
以后可不敢再干這種傻事情了。
就在女竹暗自懊悔的時候,龍紋提著一個竹籃子費力的走了進來,女竹立刻就把小兒子塞進大兒子的懷里,讓他給弟弟繼續喂牛奶,自己打開竹籃子,看了一眼,就從里面拿出一個碩大的白面饅頭用手掰成兩半,又從竹籃子里取出巴掌大的一塊鹵肉,夾在白面饅頭里,嘴巴張到極限,狠狠地一口咬下去,小半個饅頭跟老大一塊肉就不見了。
半天才把饅頭跟鹵肉吞下去,舒服的捋捋脖子,端起溫度剛剛好的茶水,就一氣喝了半碗。
“媽,我爸呢?”
“你爸死了,以后我們三個過。”
龍紋瞪大了眼睛剛剛要張嘴哭一下,就被母親一巴掌給抽的忘記了哭泣,繼續手忙腳亂的給弟弟喂牛奶。
元緒只要沒事,就喜歡躺在地板上數房頂的檁條,盡管他已經數過無數遍了,還是喜歡數這些排列整齊的檁條,似乎要從檁條的排列順序上看出他的道來。
“喂,小子,睚眥跟女魃搞到一起去了,還當著女竹的面,你說,這是不是族長教誨失敗啊?”
元緒嘿嘿怪笑著把要說的話說出來,就偏著頭吸吮腦袋邊上的蘆葦桿子,蘆葦桿子的另一頭插在一個黑色的陶罐里面,里面裝滿了米酒。
還在抄書的小苦鄙夷的看看元緒,搖搖頭繼續抄書,他覺得這只烏龜人可利用的價值已經不多了,連這么簡單的事情都看不明白,也不知道他當初是怎么騙那些伏羲部的傻瓜的。
“怎么,我說的不對?睚眥帶著的人,出現了人吃人的事情,這已經算是禽獸了,他又當著自己老婆孩子的面跟別的女人胡搞,這樣的人還能算做人?”
小苦手下的毛筆不停,嘴上卻快快的回了一句。
“我真的不明白,像你這么蠢的廣成子是怎么活到最后的?”
元緒松掉嘴角的蘆葦桿子,雙手后撐著坐起來,瞅著小苦道:“難道你認為我說的不對嗎?要知道,這可是按照你云川部的思維方式做出來的一個認定。”
小苦將毛筆在硯臺上刮兩下,去除多余的墨汁,再把毛筆放在硯臺上,活動一下自己酸麻的手腕,來到黑陶罐子邊上,舉著罐子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米酒,舒服的吐出一口酒氣,蹲在元緒的跟前道:“你知道個屁啊。”
元緒搖頭道:“屁?我還真得不知道。”
小苦活動著自己的脖子道:“這是睚眥在逼著女竹帶著孩子回常羊山城呢,男人,尤其是像我們這些有著成熟思維的男人,想要對一個女人好的時候,不一定就是把懷里最好吃的東西拿給她。”
元緒嗤的一聲笑了,指著小苦道:“為了你們族長的顏面,你小苦也算是苦心孤詣,用盡全部心思了。”
小苦繼續轉動著僵硬的脖子笑道:“也只有你這種藏在陰溝里的老鼠,才會這么想。
睚眥這一次去赤水河邊,目的就是為了搶奪女魃部現成的牧場,牛羊,當然,他最想要的人卻是女魃,因為這個女人對赤水河一帶的地域了如指掌,他馬上就要面臨軒轅的征伐了,如果有女魃幫助他,他就能帶著軒轅在荒原上打轉轉,讓軒轅撲個空。”
元緒聽了小苦的解說哈哈大笑道:“軒轅有馬,他哪里逃啊。”
小苦俯視著元緒笑道:“所以,他睡了軒轅的女兒女魃!明白了嗎?哦,小竹聽說是蚩尤的女兒,現在明白了嗎?”
元緒臉上的笑容慢慢褪去,惡狠狠地瞪了小苦一眼,取過酒壇子也喝了老大一口酒,就把腦袋隨便的丟在地板上發出咚咚的響聲。
小苦來到窗前,瞅著五色斑斕的常羊山城,笑瞇瞇的道:“睚眥啊睚眥你總算是干了一件正確的事情,不過,你干的還不怎么完整,只睡軒轅的女兒怎么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