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芙蓉掀開馬車簾子時,正看到蘇芊快步向她走來。
蘇芊的眼睛還很紅腫,一看就是剛哭過,她慢慢走近沈芙蓉,望著她說:“沈姐姐,我能不能請求你收留我?”
沈芙蓉一愣:“你想離開這里?”
蘇芊點頭,紅了眼眶:“我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沈芙蓉垂下眼,什么話也沒說。
“求求你,收留我吧,我可以當你的丫鬟,我什么苦都能吃,我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了,我想跟著你,求求你收留我吧,求求你!”蘇芊撲通地跪在沈芙蓉面前,眼淚在眼眶里打轉,聲音也極其顫抖。
多管閑事自然會徒增麻煩,可蘇芊是個例外,她此時柔弱中帶著倔強的眼神,真的太像鳳七了,沈芙蓉不忍拒絕。
“我是從京城私逃出來的,身邊并不安全,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這樣,你還要跟著我嗎?”沈芙蓉從袖中掏出一塊帕子遞給蘇芊擦淚。
蘇芊根本沒有猶豫:“我愿意,我愿意,我不怕,我現在不過是一個想要活下去的可憐蟲而已,我已經什么都不怕了。”
沈芙蓉抿著唇,“好,你以后就跟著我,我只有一個要求,別背叛我。”
“你放心,無論發生什么,我永遠不會背叛你。”蘇芊回答的斬釘截鐵。
沈芙蓉心頭一片暖意升起,她正要開口安慰蘇芊幾句。一旁的十月突然竄起來抱住她身旁的黎夜玉,情緒激動道:
“嗚嗚……小玉兒,不知道怎么回事,現在我的眼睛感覺有些又酸又澀的,心里酸酸脹脹的。”
黎夜玉滿臉嫌棄地像撕牛皮癬小廣告似的,把十月從她身上撕開:
“行了,別感動了!你這動不動就抱著我哭哭啼啼的毛病,啥時候能改了?”
十月嘟嘟嘴,扭頭又望向蘇芊,“你繼母不慈,不若咱們一起給她套了麻袋,狠狠地打一頓出氣?”
“倒不必如此。畢竟親生爹爹都是如此態度,又能期待一個關系不好的繼母做到多好?”
蘇芊破涕為笑,感覺心中的枷鎖一下子解掉,整個人都輕松了,“謝謝你們愿意接納我,以后你們就是我的家人。”
“十月,蘇芊剛來,你多帶帶她,不懂的你就多教教她。”
沈芙蓉說道,“蘇芊說得對。我們是社會主義好青年,不能因為家庭問題就失去了求生的意志。以后我們大家相互照應,就是彼此的親人!”
幾人皆點頭稱是。
沈芙蓉見天色不早了,決定先找個地方休息休息。待到鎮中找了家客棧,要了三間上房安頓。
因并不急著趕路,加上店中飯菜可口,后院還有一大片供客人隨意采摘的果菜園子,幾人便多留了兩日。
這幾日為了鼓勵蘇芊好好生活,沈芙蓉按照衡水高中作息表,嚴格制訂了每日生存計劃,起得比雞早,睡得比貓晚,真正實現了陶淵明筆下的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
蘇芊終于從離家的打擊中走了出來,開始認命,每天跟在沈芙蓉和十月后面一日三省吾身:
吃啥,喝啥,摘點啥。
第四天的早上,蘇芊的老爹蘇遠川來了客棧外。
蘇芊看到站在樹下的爹爹,遠遠的喊了一聲。
蘇遠川慢慢回過了頭,雙目布滿血絲,面龐憔悴,神色慘淡。
待蘇芊走近,他拉住蘇芊的手,聲音低沉地說:
“聽說你被一起回來的夫人收留,有了其他去處,爹很欣慰。只是苦了你須得起早貪黑去伺候,你……你受苦了。”
蘇芊無意解釋夫人沈芙蓉待她的用心良苦,只冷聲問道:
“你來找我有什么事?總不會是讓我跟你回家吧?”
蘇遠川神色有些不自然,他心虛的咳嗽一聲:
“那個,你有所不知,爹當初大病一場,險些死了,是肖氏及時發現救了爹。”
“爹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你,肖氏她有了身孕。上次摔了那一跤在床上躺了好幾日,脈象一直不穩。身子如今又弱,可受不得刺激……”
蘇芊立刻就明白了他沒說完的話是什么意思,如一盆涼水從頭澆下,唰的一下,從頭冷到腳。
怪不得從前還算寵愛她的爹爹會對她態度大變,原來是有了別的孩子。
也是,一個失了名節的長女,于他來說,不過是一個累贅。
寒風如刀子般刮過蘇芊的心,痛的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
原來這就是心死的感覺啊。
見她這模樣,蘇遠川眸子閃了閃:“芊兒,你能平安歸來已是幸事,爹不奢望強求什么,日后你若想家了,便回來看看。”
蘇芊抬頭,一臉冷淡看著他,“不必了,既然你們不要我,我也不要你們!”
說完,她不帶一點眷戀轉身離開,不再理會蘇遠川的呼喚,迎著寒風,一步步走回客棧。
沈芙蓉揮了揮手,將手里那粒花生紅色的外皮摩挲掉,扔進了一個海碗里。
她們離開蘇夷縣已半月有余,現如今在距離西北邊境大約有三十里地遠的一座小鎮。
這個邊陲小鎮民風彪悍,古樸而又神秘。
夜幕完全籠罩下的荒野小鎮,燈光不可見,風沙飄揚,刮起墻角的枝條發出著沙沙聲響,偶然間,幾聲貓叫聲破空傳來,猶如野鬼哀嚎,令膽小的人抱著被子瑟瑟發抖。
一個店小二打扮的男人筆直地躺在地板上,顯得毫無生機。
蘇芊滿臉驚恐,十月也是面色煞白:“他怎么不動了?不會死了吧?”
黎夜玉踢了地上躺著的店小二一腳:“嗤,還裝呢,再不起來你就躺一輩子吧!”
原本還躺著一動不動的店小二立馬麻溜地爬了起來。
十月:!!!!!!
“呵,給你個機會解釋,解釋不好我親自送你上路。”沈芙蓉拿起一顆剝了皮的花生扔進嘴里嚼了。嗯,不錯,口齒留香。
店小二冷汗直流:“咳咳,此事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別說廢話。”黎夜玉雙手環胸,言語兇惡。
店小二被嚇得身子一顫,吞了吞口水:
“我們這兒窮鄉僻壤,人們生活在掙扎中,沒啥能耐,也吃不飽飯,想吃飯就得動動歪腦筋。”
“窮山惡水的地方,風氣蠻橫彪悍,連天上飛翔的雄鷹都不敢輕易從這里飛過,生怕會被當地人生拽下地來拔下兩根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