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斧未至,山先潰。
失去了如來佛元的靈山,在無形重壓之下當先崩潰,地崩山摧之中,開天斧已是似緩實疾地落下。
時間長河如同被這一斧所動,這一劈之下,沉重如一界的開天斧竟是如光似電,靈山之外的大佛虛影瞬間破碎,一瞬間,現在凈土的天穹被撕裂了一道巨大的傷痕。
烏巢禪師想都不想,本就化作長虹的身影掠向長空,但那落下的開天斧卻像是有某種無形的引力,連飛射的長虹都被逐漸扭曲,越來越慢。
開天辟地!
一斧,讓如來道人和烏巢禪師消失在斧光之下,還將中央凈土斬成兩半,曾經的佛門圣地靈山大雷音寺徹底化作了虛無,凈土曼荼羅也因為這一斬而面臨崩塌。
誅仙劍陣暴起,道道殺伐劍光將現在凈土徹底肢解,擠壓而來的其余四大凈土亦是因為佛氣與殺伐劍氣的崩摧而發出轟隆巨響,向著四方崩飛出去。
而失去了四大凈土的輔助,中央凈土亦是無法穩定下來,化作十余塊碎片散落開來,楚牧也終于從凈土曼荼羅中脫困。
可在凈土之外,卻不是熟悉的神州大地,而是一片無垠的星空。
清冷黑暗的宇宙中點綴著無數星光,四大凈土在四面停住了崩飛之勢,一顆巨大的火球正正懸立在上空,散發出令人難以直視的光芒。
太陽星。
那巨大的火球,赫然正是太陽星。
而楚牧現在所處的位置,距離太陽星也不過是萬里之舉。
這種距離,太近了,近到已經被太陽星的引力所捕捉,近到楚牧能感受到那無比熾熱的溫度。
若是楚牧不斬開凈土曼荼羅,再晚一點時間,哪怕只晚一刻鐘的時間,他說不定都會隨著五大凈土一同沖入太陽,沐浴在無窮的光和熱當中。
便是如今的楚牧,如果當真被送入了太陽星中,也不敢說能夠輕松離開。
死倒是不會死,但肯定有不小的麻煩。
雖然在先前那個世界,楚牧便是一劍貫穿了太陽,將整個世界毀滅,但此太陽可非彼太陽。掛在這眼前的,可是天玄界的大日,是那無窮時光之前便已經掛在這片天地之中的太陽。
相比較破碎的天玄,這輪大日倒是未曾被分裂,依然保持著上個時代的模樣。
“開天斧,果真是威力驚人啊。”
一道佛光,一片夢幻泡影浮現,化出一處如真似幻的佛土。如來道人和烏巢禪師自那佛土中走出,從虛幻走向現實,觀其模樣,竟是毫發無傷。
“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間,”楚牧看著這如真似幻的場景,道,“好生高明的宇道法門。”
這如來道人對于空間的掌握,便是連如今的楚牧也感覺難及。在開天斧那引導時空的巨大引力之下,對方竟是能夠從容脫身,帶著烏巢禪師遁入另一片空間。
不過這等造詣,倒是在楚牧的預料之中。
畢竟這一位,可是曾一掌拿住孫猴子,連那齊天大圣都逃不出掌心的大能。如果說對方不通曉操控空間之法,那楚牧是萬萬不能相信的。
‘但即便事前有所預料,我依然沒想到,這如來道人能夠這般快就適應武道的根基,哪怕有多寶三身給他打底,也未免太快了。’楚牧心中暗道。
他的心中提起了萬分的注意,只因眼前之人,是自己所遇的最強敵人。哪怕是當初女媧重生,因其功力不足,雖境界高遠,也不及這如來道人所帶來的威脅之大。
混沌之氣在開天斧上緩緩流動,一股充塞寰宇,直叫人無處可逃的意念,已是鎖定了如來道人。
適才是因為有凈土曼荼羅存在,讓對方占了地利,而自己則是全然無法動用時空之法,而現在情況已經是不同了。
凈土曼荼羅已破,反倒是誅仙劍陣依然屹立,此刻地勢在我,反倒是如來道人和烏巢禪師要面臨劍陣殺伐。
察覺到開天斧鎖定自身,便是以如來道人之心境,心頭也不由出現些微波瀾。
真要是被斬一斧,哪怕是三蓮所鑄的金身,也少說要被重創。開天斧的厲害,當真是沒人想親身去一試。
不過······
“道友,你越是如此,就會引來越多的反噬,”如來道人老神在在地道,“代表現在的你,和我等從仙道時代一路活到現在的存在,可謂是天然站在不同立場。你越是精進迅猛,就越發令人忌憚。”
那些個古仙修煉了多少年,楚牧又修煉了多少年。
哪怕是算上棄天帝那過往以萬年計的歲月,楚牧真正的年齡也遠不及那些古仙。
明明自身修煉了不知多少年,不過是因為天地大變而無奈停滯,結果這一停,就被楚牧這小輩給趕上來了。
并且,楚牧還越來越強,至今還不見停下精進的腳步。
這般迅猛,又怎能不叫人忌憚?
這不,反噬這就來了。
自星空之外,十道流火直落下方大陸,帶著無比磅礴的元氣,直接融入了天玄界上空的天罡層內。
整整十個世界被融入了天玄界之內,令得天地頓生劇變。
與此同時,楚牧抬頭望天,透過深暗宇宙,恍如能看到兩道身影站在無垠太虛,以冰冷的眼神看著自己。
這天玄界不允許這么牛筆的人物存在,必須打壓扼制。
他們的行為無疑表達出這個意思。
“這便是反噬。”
如來道人哈哈一笑,氣機如山洪海嘯般爆發,無量佛氣在星空中締造出一片婆娑凈土,更讓四大凈土再度連成一體。
楚牧越強,就越受打壓,他的實力逼得長生大帝和廣成子不斷推動世界融合,不斷給多寶道人這一方加碼。
此刻,正是因為楚牧再度演化出開天斧,破了凈土曼荼羅,才讓外界的兩個家伙再度加碼,使出全力推動融合。
也正是因此,才會讓如來道人實力不斷拔升,直接在星空中再演佛國凈土。
畢竟多寶道人還有弱點,而楚牧的弱點,幾乎等于沒有。
“你早就料到了這一點?”楚牧深深看著如來道人。
對方固然是步步敗退,連凈土曼荼羅也被破了,但也因此,被場外的兩人默認危險度不及楚牧,一點一點給他加碼。
很難說這不是對方利用那兩位對自己的輕視,反過來將局勢誘導向自己有利的位置。
“有心也好,無意也罷,終究是局勢如此,”如來道人笑道,“你越是強大,局勢就越是越會朝著不利于你的方向前進,道友,你的開天斧,能劈開如今這不利形勢嗎?”
威脅越大,反噬越大,對方明明不曾贏,卻越來越不可能輸。
“燭照大千。”
說話之時,如來道人首度出招功法,七寶妙樹于身后化作參天大樹,根植于佛氣所化的婆娑凈土,無量佛光充塞了星空,剎那間便是萬象扭轉,星空扭曲。
就好像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握住了周遭天地,將任意蹂躪,便是那耀眼的太陽光華都在此刻變得扭曲黯淡,連意志和精神都因這種力量而遁入非想非非想之境地。
假使虛空可移動,十方大地同時裂。
如來道人這一掌,便是撼動了空間的基本,將力量和意志深入空間的每一個角落,一念既出,便可動搖空間,造成十方大地同時裂的恐怖景象。
空間內卷,如一張圖紙向著楚牧包圍,一種無處不在的重壓隨著佛光一同罩來。
不過,這并不能擋得了開天斧。
那巨斧緩緩引動,如同天體般的引力和扭曲的空間碰撞,無窮的力量隨著開天斧的揮動,落在這一片被掌握的空間上。
“轟!”
星空中爆出了一團無比燦爛的火花,一道斧光劈開了空間,方圓千里的空間架構瞬間崩潰,星空像是被一張無形大口給咬掉了一塊。
最終,這一斧落在了婆娑凈土之中,如熱刀切黃油般斬開了凈土,劈在了七寶妙樹上。
清凈佛光難擋開天斧的威能,那七寶妙樹所化的寶樹只一接觸,就被斬得樹冠亂搖。
“貧道就不信,長生大帝和廣成子手邊有那么多的世界給他們推動。”
楚牧冷笑一聲,開天斧加壓,將七寶妙樹連同樹下的兩者同時斬向太陽。
“定。”
他一步踏出,承天地之力的身軀強行穩定了崩潰的空間,步履向前,無窮大力再度施加于星空,開天斧就要再度攻擊。
不過就在這時,星空突然撕開了一道口子,一只閃著紫電、醞釀著光明的眼瞳出現,如同星辰般盯著楚牧。
與此同時,氤氳之氣莫名而生,一道身影帶著古老悠遠的氣息,踏足了這方天地。
“番天。”
他輕語一聲,一掌隔空印下,剎那間天地反轉,一股無比沉重的壓力,帶著一種深深的扭曲降臨在楚牧身上。
一時之間,楚牧只覺自身如螻蟻般渺小,而那掌印如天地般廣大。
“廣成子。”
相較于掌印來說確實可說渺小的楚牧抬起一雙日月之瞳,天地一體的身軀爆發出撼世之力,一掌迎上那掌印,純粹的力量悍然撞擊。
“轟!”
氣浪在星空中擴散,空間扭曲又穩定,兩道身影先后從界外強行擠了進來。
一者,身披純白法袍,面容被無量光明籠罩,只露出一雙閃爍著雷霆,醞釀著光的紫色眼瞳。
一者,如楚牧般身攜混沌之氣,磅礴又扭曲的氣機之中,露出面容奇古的道人身影。
長生大帝!
廣成子!
這兩者,終于是入場了。
隨著世界的不斷融入,天玄界也越發廣闊,能夠容納更多。而適才那十個融入天玄的世界之中,更是被某人加了一些料,使得這兩位場外之人能夠真正入世。
“四成,”長生大帝感應了下身體,聲如天雷般響動星空,“吾能動用四成的實力。”
“貧道倒是能動用全力,”廣成子徐徐道,“可惜這并非貧道的本體。”
他的本體,還在諸天中的某一方世界閉鎖,鎮壓著自身的仙道根基,還不能出世。不過也快了,只要那一方世界融入了天玄,廣成子便可直接于天玄界中現身,完全不需要耗費多余的心思。
只因那一方世界便是如今諸天中的最大仙道本源所在之地,當其融入天玄之際,也代表著仙道在天玄界中重新崛起。
就好比眼下那十個融入天玄界的世界,那其中有六個乃是仙道尚存的世界,因其融入,令得廣成子和長生大帝這兩位古老仙神得以強行擠入天玄。
“你說得沒錯,我等并非能夠一直推動融合,如果當真能夠那般做的話,我等早就強行推動了。但是,讓這天玄界對我等敞開大門,還是可以做到的。”
廣成子揮手散去身周的混沌之氣,看向楚牧,奇古的面容勾起一絲笑容,“這應該是你我第一次見面吧,如今的玉清道首,老師的最后一位弟子,貧道的小師弟。”
他看向楚牧的眼神中不見波瀾,但楚牧與其對視,卻似從其中看出一絲如同深淵般的永不滿足,如同惡魔般的貪婪。
“廣成師兄,”楚牧淡淡道,“你入魔了。”
這是楚牧和廣成子第一次見面,也是他第一次見識到存粹的仙道。
仙道對于如今的天地來說,已經是一種不適宜的修行方式,哪怕其根本并非邪道,也充滿了明顯的扭曲。無論是誰,只要修煉了仙道,就會給人一種無形的扭曲感,哪怕賣相再好,也掩蓋不了那種扭曲的缺憾。
而廣成子正是當今仙道的第一人,其本身就是最大的扭曲根源。最重要的是······
廣成子之所以能成為仙道第一人,是因為他吞了十二金仙的過半成員。他如今的境界,是建立在食人上的。且在這些年里,廣成子不斷吞噬散落在諸天世界的元始意志,依靠著吞噬來鞏固境界,不使其回落。
他現在雖然是仙,但其體內,卻具備著連大自在天魔都無法企及的魔性。
食人修仙,哪怕氣機再如何純正,也掩蓋不了那種魔性。廣成子修的是仙道,但論及魔性,卻是可稱魔道至尊。
天玄界中的魔道,給廣成子提鞋都不配。
“師弟好眼力。”
廣成子聞言,撫掌贊道,“貧道培養了那么多弟子,在各大世界留下了無數的徒子徒孫,卻從未有一人看出貧道的本質。只有師弟一眼就看出了貧道的魔性,也唯有如今在玉清武道上走得最遠,同樣得悟元始大道的師弟,能看出這一點。”
他嘴角的弧度越來越深,透露出無形的猙獰和貪婪,“貧道對師弟,是越來越感興趣了。”
混沌之氣肆意翻涌,如同一只巨獸在其中來回滾動。這正代表著廣成子心中的魔性正在波動,他想要吞了楚牧,得到楚牧所修持的功體,與自身根基兩相印證。
“既是不合時宜,那便強修魔道嗎?”如來道人同樣看向廣成子,那向來平淡的面色上帶著一絲譏誚,“看到你變成如今這般模樣,當真是叫人喜不自禁啊。”
此刻的如來道人,他意識中屬于多寶道人的那部分似乎在上浮,對于廣成子的變化感到深深的驚喜和譏嘲。
誰曾想到,當年自詡正道的闡教首徒,十二金仙之首會變成這般模樣。元始天尊想得到嗎?
這般再遇,當真是讓多寶的意識驚喜莫名啊。
“欲成無上道,需行非常路。”
廣成子對于如來道人的譏嘲未有絲毫動容,只是收起笑容,帶著深深的漠然說道:“玄都師兄的失敗,已是證明了仙道不通,既是如此,那貧道為何不能行非常道?仙道對于這個時代來說與魔道無異,既是魔道,為何不行魔法?既不能成天尊,那便號天魔。”
仙道的扭曲,仙道的不合時宜,對于如今的世道來說便相當于魔,既是魔道,那便行魔法,雖還走著玉清之道,但從其本意上,卻是脫離了玉清的藩籬。
聽聞此言的眾人既驚訝又忌憚。
驚訝的是看似固步自封的廣成子會另辟蹊徑,走出這么一條路,忌憚的也同樣是廣成子會走出這條路。他已是脫離了玉清藩籬,另辟蹊徑,沒人知道廣成子的本體距離那終點有多近。
也許還很遠,也許······已經近到能看到目的地了。
翻涌的混沌之氣漸趨平息,廣成子目含深淵,負手立在那大日之前,陽光投射他的影子,照出沉沉黑暗。
他的目標是元始天尊?
不,是元始天魔。
廣成子并不是要成為第二個元始天尊,而是要行魔道,號天魔,吞噬世間,成就元始天魔之位。
扭曲的混沌之氣中溢散出魔意,卻是廣成子已經不再偽裝,將魔性徹底散發出來。
這也導致如來道人和長生大帝對其暗暗留神,本就提防著的心,如今已是上升到了最高警戒。
“你······”楚牧看著這畫風突變的廣成師兄,眼中異象閃爍,推衍著種種可能,“你在拖延時間。”
他一口道破了對方的圖謀。
原本照局勢來看,這突然入場的兩者已是將楚牧推到頗為不利的境地,但在之后,楚牧揭露了廣成子的真面目,廣成子也就順勢承認了,這讓局勢再度變得僵持。
楚牧和如來道人是敵對一方,廣成子和長生大帝在兩者之間不斷動作,保持兩者平衡。
但是,如今長生大帝和廣成子已是入場,這種平衡自然也就不復存在。只要長生大帝、廣成子、如來道人一同出手,便是楚牧有開天斧在手,十有八九也將被逼退。
但在這時,廣成子又順勢暴露了自身,讓兩位曠別多年的老朋友看看自己這個老魔的魔性有多強,這讓兩者對廣成子心懷戒備,使得聯手的可能直接消失。
這樣一來,各方就再度僵持了下來。
“你在等待,”長生大帝此刻也深深看著這位和自己在天外等待良久的道友,“你的本體,已經在回返天玄的路上了吧?”
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釋廣成子為何會這般做。
對于他來說,天玄界的局勢一直保持在半進不進的狀態,是最好的。若是此刻局勢依然在劇變,向著前方一路狂奔,反倒是不美。
只因如今的廣成子只有化身到場,若是爆發大戰,他并不能占據絕對優勢。
“也就是說,廣成師兄是有信心能夠鎮壓所有敵人了?”楚牧不懷好意地道。
“師弟無需挑撥,”廣成子笑道,“因為便是你再如何挑撥,他們也不會先行對付貧道的。現在,便是你等明知貧道的企圖,也不得不選擇僵持對峙。”
是的,便是明知廣成子是在等待本體,他們也無法對這化身出手。
究其原因,只有一個,那便是不信任。
無論是哪一方,都只相信自己,不可能信任別人,不可能放心地和他人聯手,也不可能獨自出手對付他人。因為誰也不知道那不出手的人會否在激戰正酣之時突然偷襲,背后來上一刀。
這一點是很有可能,不,應該說絕對會發生的。
別看在場的諸位不是佛祖就是道門高人,真要論本質,這些個佛道高人一個比一個黑,沒有哪個是白蓮花。
是以,誰都知道廣成子在拖時間,可誰都沒法不讓廣成子拖時間。
就在放在的來回對話之間,廣成子讓局勢僵了下來。
如此手段,該說不愧是當年封神大戰的導火索之一嗎?若不是這一位給截教那邊瘋狂上眼藥,封神大戰也許還不會從仙神交鋒上升到圣人大戰
‘不過······’
楚牧突然目光一動,眼中突然閃現一個未來,‘這局勢,也許不會盡如你之意啊。’
四方對峙難以動搖,但若是加了一個變量,那本來僵持的局勢也許就要出現新的變化了。
亦或者說,不得不變化。
就在楚牧心中念頭閃過之際,一道金光已是突破了天罡層,沖入了無垠星空。
“呔,如來老兒,吃俺老孫一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