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如秋水的劍氣辟開了漫空的魔氛,楚牧的身影在空中徐徐出現,他看著再度遇見的魔尊滿是無奈,“我說魔尊大人,你就這么閑的嗎?每次都要擾我好事。”
實際上,重樓一點都不閑。
他既要兼職魔界炎波泉的守護者,又要尋找飛蓬,還有防備神界,別看位高權重,實力傲視六界,但這位魔尊大人是真的沒多少空閑時間。
可誰叫楚牧惹到他,惹到他的對手,惹到他的暗戀對象了呢。
重樓見到楚牧現身,一身魔氣更顯躁動,在暗紅魔雷的襯托下,赤紅的雙眼緊緊盯著楚牧,道:“少廢話,交出紫萱、夕瑤還有五靈珠,離開神農洞,本座還可留你一條性命。”
神農洞作為炎帝神農的故居,重樓自然不會不注意,若是尋常人踏足此地還好,重樓還不至于去和一群螻蟻打交道,但楚牧的出現,卻是讓他不能不前來了。
也就是最近重樓比較忙,否則當楚牧踏足神農洞的第一時刻,重樓就該來了。
不過楚牧對于重樓的關注點卻不在神農洞上,而在他提到了紫萱。
“看來,你知道了景天那群人的來歷。”楚牧若有所思地道。
“天機變化,本座雖是不擅長,但通過因果牽連了解一二還是可以做到的,”重樓身上煞氣愈發濃重,“一句話,你是交還是不交?”
對此,楚牧只是呵呵一笑,不做回答。
紫萱攸關女媧之力,五靈珠亦是世間至寶,夕瑤還是自己對神農九泉下手的鑰匙,這三者,楚牧是一個都不想交。
并且,他楚牧還從來沒有把自己的東西拱手讓人的習慣,燭龍無法逼他這般做,重樓也不行。
他微微張嘴,土靈珠直接化作一道靈光飛入嘴上,落入身體。
同時,他的身軀變得微微透明,若是能透過外面的衣衫,就能看到在他體內,水、火、風三顆靈珠也同樣在內。
四大靈珠各自歸于五臟之中,還有陰陽兩道劍光在雙眼位置回旋。
重樓見狀,目光微凝,只因在這一刻,他感應到楚牧的身體出現了本質上的變化,從原本的血肉之軀化作了虛無之態,整個人已是化作了具有人形的炁。
當初楚牧創出武道版的“八九玄功”,將原本的元神融入肉身變成了兩者雙向融合,使得自身可在血肉和元神之間互化。
不過因為血肉之軀更善斗戰,是以楚牧一直保持著那不滅之身的狀態,并未多加利用那純粹的元神狀態對敵。直到楚牧練成了“斡旋造化”,明悟了造化以炁為本,方才對這另一副模樣有了新的體會。
此時此刻,他將自身化作了聚散由心之炁,身容四顆靈珠以及羲和、望舒雙劍,已是與這些劍器和靈珠融為了一體。
風、水、火、土,四方靈氣向著楚牧不斷匯聚,他立身于蒼空,蒼空卻似在他體內,天與人的高低在此刻仿佛發生了逆轉。
‘不管是哪種修煉者,他們操縱天地靈氣的能力都來自于元神或者神魂,而當我將身體轉化為炁,化作能量形態之時,我也就相當于和天地再無隔閡。’
蒼天、大地皆與自身共為一體,呼嘯的狂風就是楚牧的呼吸,山脈中的厚重賦予了他震動山河的力量,流轉不息的水靈之氣讓氣力源源不絕,沸騰的火勁似是能蒸煮天地。
若非缺了雷靈珠,還有所不諧,那楚牧可說是天地五靈無所不通,世間萬象皆在其體了。
“魔尊大人,紫萱是自愿與我在一起的。”
楚牧露出一絲莫名笑意,雙眸已是顯化了龍蛇之瞳。
看到這雙眼睛,重樓似乎明白了什么,心中的猜測讓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凌厲,有一股足以覆天蓋地的殺機正在沸騰。
“你找死!”
空間震顫,那遠在數十丈之外的魔尊悍然出掌,一如先前一戰時的簡樸掌勢卻在此時有了截然不同的變化與強悍,掌勁擊穿虛空,足以殺仙滅神的掌影直接出現在楚牧面前,一掌之下,直如天崩地裂。
上一次,因為楚牧以飛蓬身份出現,重樓雖是戰意凜然,但還是有所收斂,也就最后楚牧暴露了身份他才真正使出了全力,但這一次,他不但直接出全力,更是運用了自身穿梭空間之能。
魔尊重樓能在六界之中任意往來,他根本不需要任何途徑,就能自由穿梭空間。
此時這一掌,正是直接貫穿虛空,將楚牧的身影直接握在掌中。
“昔日一戰,你未出全力,而我,亦是復全盛啊。”
羲和、望舒乍現,陰陽劍光斬裂寰宇,劍氣和掌影結結實實地碰撞,于驚天震地的巨響聲中,通天劍光斬碎了掌影,劍氣橫空,將那魔尊納在劍鋒之下,強勢還以反擊。
然而重樓只是身影一閃,虛空撕裂,他直接消失在原地,凌厲的刀刃在同時從虛空中刺出。
楚牧不慌不忙,羲和劍倒轉向后斜撩,望舒劍帶著清如秋水的劍光,劃過冰藍的軌跡。
這一劍,紅日初升,其道大光。
羲和與炎波血刃碰撞,熾熱炎能于天空爆發,瞬息之間,直如天墜大日,萬象通明,狂烈的颶風橫掃四周群山大地,除卻神農洞所在之地以外,其余諸山皆是崩裂解體,山搖地動,鋪天蓋地的火雨傾瀉而下,引動地火沸騰,地巖隆動,迸發出赤紅火光。
望舒則是向前,與如同分身一般的另一個重樓碰撞,至陰劍氣引動大千水靈光華,寒水之劍與炎波血刃正面碰撞。
這非是重樓化出了分身,而是他以空間穿梭之能,制造出了是真也是假的氣象,同時出現在兩邊。兩個都是重樓,但實際上卻沒有兩個。
此等能力當真堪稱鬼神莫測,但楚牧卻似早有預料,以望舒劍及時攔阻。
這一劍,河出伏流,一瀉汪洋。
劍光連綿無盡,劍氣滔滔不絕,與那如同拘禁大日般的血刃碰撞,截然相反的兩極之力蕩平了千里長空,撼動了空間結構。
雙劍引動水火靈珠之能,兩度碰撞令得空間崩裂,裂開的縫隙中一片混亂。
然而重樓還是直接隱入了虛空之中,于那紊亂的亂流之中來去如意。
他縱橫虛空,自如往來,便是如方才那般分身化影,一化二,二化四,炎波血刃斬出無數刀光劍影,一人之身卻似無窮之影。
重樓對于空間的掌握已是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他的炎波血刃代替了風,代替了云,代替了天地,入目所及,盡是刃影,無盡的絕殺酷烈異常,又連綿不絕。
但楚牧卻是對于重樓的身影洞若觀火,對方在天地靈脈中穿梭,以此挪移空間,自如往來,可楚牧也能夠洞察靈脈,將重樓的身影完全納入感知之中,雙劍每每都在對方得手之前攔阻。
四顆靈珠在體內釋放出無窮靈能,楚牧以陰陽作為導引,化四靈之力為己用,地水風火之氣演化出混沌之景,陰陽劍氣越發圓融,越發強悍。
“轟!”
他突然雙劍前斬,破碎了虛空,帶著混沌之氣的身影同樣進入了天地靈脈之中,望舒劍帶著清冷的劍光突刺,于剎那之間在重樓的肩膀上刺出一個血洞。
太驚異了,重樓太驚異了!
他沒想到楚牧竟然也能夠突入到靈脈之中,這措不及防之下,竟是先一步受了傷。甚至于,若非重樓及時避過,這一劍本該是刺在他咽喉位置的。
‘他竟是也能進入天地靈脈之中,莫非···他也獲得了祖神的力量。’
神農九泉與神農同時而生,兩者系出同源,加上神農后續還疏通天地靈脈,令九泉貫通,使得這世上無人能比神農一脈更清楚九泉之結構,也無人能比神農一脈更能適應天地靈脈。
昔年獸族戰敗,蚩尤便是貫通了一道靈脈,打開了前往異空間的通道,而重樓往來六界也是以靈脈作為途徑。
而現在,又有一人進入了靈脈,思及此人之行徑,重樓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
——他在覬覦三皇之力。
殺機,在此刻攀升到了巔峰。
沒人能夠無視他人對自家根基的覬覦,并且對方不只覬覦,還已經成功獲取了部分力量。
與女媧后人紫萱的交感,與伏羲帝女的探究,以及今朝親眼旁觀梭羅樹仙的得道,一塊塊拼圖正在拼湊,楚牧的目的正在一步步完成。
今日,他已經踏出了堅實的一步。
“轟隆——”
無形的靈脈動蕩不休,二人的身影隨著靈機涌動而在靈脈中不斷位移,兩者的交鋒無時無刻不在進行,每分每秒都在愈演愈烈。
氣勁撕裂靈脈,時不時就有外界風景出現,而外泄的余波也給外界帶來了或好或壞的變化。
突然,一股詭異的氣息彌漫在四周,生生死死的變化出現,楚牧心中有感,他們已是順著靈脈進入了寒髓泉脈。
“化相真如劍。”
陰陽劍氣糾纏螺旋,化作劍柱貫擊,龐然之氣充塞靈脈,令得生死循環都似為之終止。
重樓見狀,雙刃橫擊,蒸煮天地的炎氣化作赤紅的刃光,刀劍相擊時的氣勁撕裂了靈脈,激戰的二人像是同時受到沖擊,來到了外界。
“轟!”
鬼界的天空中,有怒雷炸響,凄厲的電光下,兩道身影不斷在廝殺,搏擊長空,激蕩出的沖擊波化作實質性的災難,令得鬼界不斷動蕩。
“何方孽障,膽敢大鬧鬼界?”
鬼界至高的大殿之中,有詭異的黑影正在徐徐出現,一雙森森眼瞳緩緩睜開。
然而就在下一瞬,楚牧和重樓同時以兵刃向著這黑影斬下,雙劍與炎波血刃及時撕裂了黑影,讓一聲慘叫響遍了長空。
隨后,楚牧再度撕裂了虛空,進入了靈脈之中,重樓銜尾相追,不死不休。
在之后的數天時間里,二人的身影在各界皆有出現。
魔界的炎波禁地之中,楚牧與重樓大戰于炎波泉,于沸騰的巖漿中廝殺。
仙界的碧空蒼穹之上,二人搏殺不休,血染長空。
人間苗疆的天坑下方,世間萬毒凝聚的毒瘴泉之內,大戰的余波險些令萬毒之氣外泄。
順著靈脈,二人的身影出現在各界,大戰似是永不休止,慘烈的氣息隨著靈脈傳播各界。而隨著戰況愈演愈烈,各界靈脈也是受到影響,神農九泉都不復平靜。
而在這一日,游走六界的身影終于出現在神界,神樹下方的春滋泉中,二人破水而出,于半空中刀劍碰撞之后,各自退向兩方。
“嘶——”
楚牧輕輕吸氣,百里之內的清氣化作大江大河,被他一口鯨吞,靈光在身體上下流轉,不斷恢復著損耗。
他以元神之軀和重樓大戰,所有的傷勢都可通過吸收能量來恢復,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已是不死不滅之身。
四顆靈珠此刻已是和他合為一體,地水風火之力塑造著楚牧的身體,淡淡的混沌氣中,那手持雙劍的身影非但未曾衰弱,反倒更顯強悍。
氣勁流轉周身,楚牧的身軀越發圓滿,那完美的形體已是顯露出不壞不破,不死不滅的永恒氣機。
元神是最為真實的顯化,楚牧此時身軀趨近完美,正是代表著他距離自己的目標越來越近了。
反觀重樓,他卻是身帶數道傷痕,最深的那一道甚至可以見骨,但這并不讓他顯得弱勢,淋漓和鮮血,慘烈的氣機,更讓這位魔尊戰意熾烈,越來越強。
“你的人品固然卑劣,但你的實力,卻是讓本座贊嘆。”
低垂的炎波雙刃染上了鮮血,重樓的雙眼像是在燃燒一般,沸騰著戰意,“在伏羲到來之前,本座會先和你決出勝負。”
戰到如今,楚牧的實力已經得到了這位魔尊的認可,雖然搶女人這種事情還是讓重樓的殺機無比熾烈,但是很顯然,現在的重樓遠遠沒法體會未來自己的深情。
說白了,那是未來的自己,就算知曉自己會愛上紫萱,但現在的他還是無法理解感情的意義。
不過就在重樓話音落下不久,就有一道身影掠過長空,勢如奔雷般飛向此地。
“噠!”
狂烈的氣勢在落地之時突然化作流水的柔和,那人的腳尖輕輕點在春滋泉的水面上,鷹隼般的眼眸牢牢鎖定了楚牧。
“飛蓬?”重樓詫異道。
來者分明就是自己的故友飛蓬,并且這一次,不是那個冒牌貨,而是真真實實的老對手、老朋友。
不過,重樓已是知曉未來,了解飛蓬已經轉世成那個油腔滑調的小鬼才對。
“我是飛蓬。”
這穿著和飛蓬一模一樣的少年抬起手中之劍,遙指楚牧,“也是景天。”
魔劍爆發出酷烈的殺機,一絲絲兇煞之氣縈繞,直如魔龍咆哮。
“玄霄,你觸犯天規,十惡不赦,今日,就是你納命之時。”
這少年褪去了過往的頑劣,有了之前未有的堅毅,但在細微之處,還是顯露出獨屬于景天的情緒波動。
他在擔心紫萱,在擔心被帶走的嬰兒,在擔心夕瑤。
“看來是前世和今生融合了,這是伏羲的手筆嗎?”楚牧打量著這仙劍三的主角,輕笑道,“看來,我的老泰山已經發現異常了。”
玄女和自己生了個孩子,所以伏羲就是老岳父,老泰山,這沒毛病吧。
也不知道這老泰山現在在做什么,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出來把這拱自家白菜的野豬給打死。也許是因為伏羲沒有凡人的感情,也可能······
‘是他還有其他要事。’
在這神界的至高之處,那天帝也許此刻正在悄悄打量著楚牧,但因為某些原因,他暫時無法出手。
不過就算伏羲無法出手,以現在的景天還有重樓之力,也足以對付楚牧了。
“魔尊這是打算和他聯手?”楚牧看向重樓。
面對他帶著一絲譏嘲的目光,重樓微微搖頭道:“本座不是以重擊寡之輩,不會與他人聯手。”
“但是——”
凡是就怕有個但是。
重樓目露兇光,冷冷道:“你是本座必殺之人,就算你能夠擊敗飛蓬,本座也絕不會容許你生離此地。而且三族停戰盟約還在,你別想借力潛逃。”
言下之意,自然是說神界中人不會阻止重樓了。
“看來我的激將法沒成功啊。”
楚牧似是失望一般,輕輕搖頭嘆氣,可在下一刻,他又是話鋒一轉,“但是,你憑什么認為,你,你們,能夠殺得了我?”
他的目光在兩個強大對手身上逡巡,笑意隱去,只有一片勝券在握的淡然。
“我將春滋泉選為最后一站,可不是因為神界威脅最大,而是因為這是最利于我的戰場。”
鬼界、人界、魔界、妖界、仙界,楚牧和重樓轉戰六界,身影遍及諸界,唯獨這神界他卻是盡力避免,不肯進入。
眼下,他才是第二度踏足神界,也是最后一次選定戰場。
眉心處有葉脈的紋路浮現,淡淡的瑩光之中,春滋泉的泉水倒灌入楚牧體內。
“春滋泉的靈力印記!”景天的瞳孔劇烈收縮,“你將夕瑤怎么了?”
他具有景天的性格,但也吸收了飛蓬的記憶,記憶塑造人格,眼下可以將他當做景天和飛蓬的融合體。
景天在乎的,他在乎,飛蓬在乎的,他同樣在乎。
現在看到春滋泉的靈力印記出現在楚牧身上,景天下意識地就認為夕瑤可能是遇害了,心中涌現出前所未有的殺機。
“沒怎么,只不過是配合我研究了下春滋泉的力量而已。”
楚牧淡淡說道:“雖是通過與重樓的激戰見識了九泉所有的泉脈,但相比較其他,我還是對春滋泉最為了解,所以,我將春滋泉選做了最終戰場。”
沛然靈力在體內奔涌,春滋的力量被楚牧的意志所包容,循著虛無的軌跡流淌。
元神之軀是沒有經脈的,但在此刻,楚牧卻是有意識地塑造出經脈,他將倒灌入體的春滋靈氣導入其中一截經脈,以這神農九泉之一的靈力,以自身造化之功,強行塑造出了一條氣脈。
這氣脈,名為春滋!
遇到重樓乃是意外,但與重樓轉戰六界卻不是意外,而是楚牧有意識地引導,他借助這位神農后裔辨識六界靈界,于此刻仿造塑造出對應的氣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