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渾圓,長達三丈,全身披滿綠綠紅紅的厚甲,尾巴尖長,在冰冷的湖水中隨意搖擺。
這是一只古怪又奇特的怪物,它的頭特別巨大,頂上兩角似羚羊的小角,頭上每條線發粗若兒臂,在兩邊垂下,綠眼大如燈籠,鼻孔扁平仰起,大口緊閉,口下生滿針刺般的短須,與傳說中的龍有七分酷肖。
但若較真起來,這更像是一只長著龍頭的大蜥蜴。
當楚牧見到這魔龍的真容之時,腦海里下意識地就想起了西方傳說故事里的巨龍。
此時,這只魔龍背上載著四個隨后跟進來的人,隔著泛起怪浪的湖面,和楚牧遙遙對視。
“我似乎料錯了一點,這只魔龍并非是守護戰神殿的存在,或者該說它的出現并不是戰神殿主人的手筆。”
楚牧遙遙看著得到強援的敵人,感應著魔龍和寇徐二人之間的氣息。
陰陽二氣散溢在二人身周,交融的氣息讓魔龍對二人產生了極強的認同感,也讓它舒爽地瞇起綠色大眼。
這魔龍,是廣成子的手筆。
它可能是廣成子帶進來的,也可能是廣成子在周遭奇特物種中擇出,所刻意培養的。
如今寇徐二人身具廣成子的功法,自然也獲得了魔龍的親近感。
“吼——”
獸類的直覺,讓魔龍能感受到楚牧的強大,它從水中昂起猙獰的龍首,向著楚牧發出狂猛的咆哮。強烈的音波在湖面上蕩出大幅度的波紋,也讓地底湖中的怪魚浮出水面。
人首魚身的古怪模樣叫人毛骨悚然,站在魔龍背上的眾人皆是對提起萬分警惕,但叫人稀奇的是,這些怪魚卻并非向著眾人發起攻擊,而是瞪著魚一般的眼睛,以帶著獸性的眼神牢牢盯住站在千級臺階中段的楚牧。
這時,湖水打上石階,發出劈劈啪啪的響聲,這地底湖竟然開始漲潮,水位在迅速上升,不多時就已經讓最下方的石龜只剩一個頭了。
無數怪魚趁著漲潮擁上石階,對著楚牧虎視眈眈。
“你們還真的是讓我好生驚喜啊。”
楚牧緩緩走下石階,“竟然還能支使魔龍,也不知你們還是否能給我更大的驚喜。”
當他接近下方之時,數只怪魚按捺不住,張開血盆大口,躍出水面向著楚牧直撲而來,但在驟然出現在金色火焰中,這些怪魚發出了凄厲的哀嚎,并且被氣勁推動著跌入水面。
楚牧的右腳接觸到水面,一股至陰至寒之氣從腳下蔓延而出,將水面還有發狂的怪魚盡數凍結,讓它們凝固在最猙獰的時刻中。
他一步步向前,冰面蔓延,身周卻是燃燒著金焰,冰與火一上一下,平行不相交,圓融無比。
在八九玄功初入門后,楚牧對于陰陽操縱更為順心,幾乎是已經將其化作了本能一般。
“這么短的時間里,他已經練成了《戰神圖錄》?”寧道奇不由愕然道。
眼前的楚牧和之前又有了一分不同,氣機更為高遠,且隱隱有玄之又玄、鬼神莫測之感,顯然對方在這段時間里又有精進。
但這么短的時間里,他又是如何練成《戰神圖錄》的?并且外界對于《戰神圖錄》也并非一無所知,道、佛、魔三方皆有記載,這是一門最高層次能夠破碎虛空的武功,但以楚牧如今已經達到破碎虛空的境界,這門武功怎么可能有這么大的裨益。
他卻是不知,殿中的《戰神圖錄》只是載體,真正珍貴的東西,乃是藏在其中的神功印記。而現在,這些楊戩所遺留下的寶物,已經被楚牧所獲得了。
“情況不對,我和寧散人拖住他,寇仲,徐子陵,你們沖入戰神殿中。”
傅采林此時也已經恢復了平靜,但是看向楚牧的雙眼之中,還是忍不住閃現厲色和殺機。
寇仲和徐子陵面色沉重地點頭,看著楚牧一步一冰霜的走來,眼中滿是凝重之色。
當楚牧接近到一定范圍之后,寧道奇突然一聲低喝:“出手。”
話音未落,他便縱身飛起,如乘云御龍的仙人,劃空撲來,一雙不顯老態的手在這一刻似是化作了兩只飛雀,互相飛舞追逐,低空掠來的雀喙直啄楚牧天靈。
散手八撲。
寧道奇參研老莊之道,將千變萬化的招式融匯成八種精義,這散手八撲合乎自然,忘乎形體,明明是人身,此刻卻是如同鳥群撲襲,有種人化自然之感。
“從無為變作有為,有力再歸無為,進而有為而無,無為而有。寧道奇,你確實對老莊之道了解深透。但是很可惜,你的行為和老莊之無為截然不符啊。”
楚牧眼見寧道奇這種妙招,不慌不忙地點評一番,待到雀鳥將臨之時,他突然探手相應,五指相攏成鳥喙之形,竟是和寧道奇一般化出無數的啄影。
只不過,若說寧道奇所出之招乃是兩只追逐的飛雀,那楚牧這一招,便是撲食獵物的惡鷹,兇殺之氣撲面而來,但在隱約間,亦是帶有自然而然的純和氣息。
弱肉強食,本就是自然中最為原始的法則。
兩方接觸,惡鷹撲殺飛雀,以啄對啄,五指碰撞之間,絲絲鮮血從寧道奇那可擋刀鋒的指尖溢出。
也就在這時,一直巋然不動的傅采林陡然翻騰閃身,奕劍泛起青湛湛的異芒,劃過超乎人間美態,具乎天地至理的動人線條,劍尖凝聚出一點青光,為一點青光,似若云霞繚繞里的不滅星光,流星般向楚牧眉心刺來。
天下無雙的奕劍術,此世劍道的登峰造極之作,終于在此刻展露鋒芒,這一劍取得是楚牧和寧道奇雙方一招皆息之際,把握住倏忽即逝的時機,攻殺而來。
“奕劍之術窮極算計變化,然而你的計算早在外邊便被我盡數破盡,更讓你心境大亂,現在你又有何自信在我面前擺弄變化?”
直擊心靈的話語似是有著奇怪的魔力,竟是直接影響到傅采林的心神。而話語中所透露的譏嘲,更是讓傅采林想到了之前楚牧所言的諸般布置。
緊接著,隨著楚牧手掌一抓,一把修長猩紅,樣式古雅的長劍出現在手中。
這是無形氣兵,但其卻是猶如實體一般。
無形氣兵猶如其名,無形無相,楚牧雖能將其轉化形態,但要真正露出形體,并且化出各種模樣,那卻是不可能之事。
然而此時楚牧玄功自成,雖是還未通曉那變化之能,但對于真氣和天地靈氣的把握,卻是較之過往更上了一個層次。
此刻,無形氣兵的形體便和楚牧的劍魄一般無二,那猩紅的劍光更是顯露出了一分太古殺劍的兇威。
冥冥之中似有神魔在厲喝,猩紅劍光劃空,生機盡絕,周遭天地靈氣竟是在這一劍之下透露出死意,腳下冰面之下,那向著冰層沖撞的怪魚和一些奇特的水生物,也是眼中失去了色彩,突然下沉。
而在傅采林眼中,這一劍之下,他的劍法竟然也是死了,不管青光如何轉折,劍路如何變化,都難以逃脫猩紅劍光的封鎖。
在楚牧一劍之下,奕劍之術就像是走入了死路的棋局,不管怎么求變,都難以避免終局的到來。
心境被打破,劍法面臨死局,傅采林這位奕劍大師和楚牧竟是在第一招便分出了勝負,只見那猩紅的劍光躍動如靈龍,直直貫穿傅采林的身軀,劍氣爆發,當即便叫這高句麗的神話千瘡百孔。
一出手便奪取一命,楚牧心中有所明悟,自己的實力在玄功入門之后已是有了更深層次的變化,也許功力未曾增長多少,但那對時機的把握,以及對真氣的掌控,乃至對招式的變化,都是有了更進一步的蛻變。
玄功自成,變化無窮。這自然而然的變化更像是一種本能,而非是由自己修煉而來。
但是,楚牧卻又知曉這確實是自己修煉《八九玄功》所帶來的變化。
這種玄之又玄的感覺,令人震撼之余,也對八九玄功的前景更為期待。
思索之時,動作卻是未慢,手中無形氣兵在斬殺傅采林之后又化天刀,化出形體的刀身猶如一面明鏡,映照著寧道奇的身影。
在這一刻,寧道奇感覺自身在面對無垠的天地,一面由天地所成的明鏡照出了他的身影,將他的一切盡數剖析,將所有的不圓滿和缺憾一一照出。
若說寧道奇的散手八撲是逍遙無為,以感性思維為主的招式,那此刻出現的天刀,便是極致理性的存在。
當刀光出現之時,寧道奇的一切都是已經無所遁形了。
天刀劃過冰冷的弧度,刀鋒直斬寧道奇眉心。寧道奇身形挪移,雙臂陡然展開,宛若巨大鯤鵬展翅,雄壯兮若垂天之云,真勁若颶風席卷,卻在那刀鋒之下一一潰散。
游走的刀光竟是將勁風如實物般解離,令其支離破碎,如影隨形地追上寧道奇的身影。
然而寧道奇卻是還未曾放棄,他的心神在這一刻徹底忘我,人身如鯤鵬,逍遙忘我,水擊三千里,自雙手上傾瀉而出的罡風震碎冰層,掀動湖水化作狂瀾,向著楚牧覆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