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胡眉和俞婉是怎么溝通的,四人離開省城時,俞婉臉上沒了愁苦樣,反而盡是對胡眉的依依不舍。
回到京城的第二天,高考成績就公布了。
和顧青時一樣早早就接到各個高校的搶人電話不同,俞夏的成績沒那么高,但也沒那么低,在這一屆的高三生中擠進了前三十,分數倒是足夠她和顧青時上一個學校,顧青時早就決定要學物理,俞夏則準備學歷史。
本來以為俞夏是鐵定考不上大學的,徐雅一點沒過問。聽到別人的道喜聲,才反應過來。
見她一臉茫然,對方也十分促狹。
“哎呦說來還是你端的住,也是,家里頭那個小的,我聽說叫俞萱吧,那可是中考成績比滿分還高的,見過那么出彩的,再好的成績也是尋常!哈哈哈,真是羨慕你誒!”
話是這么說,可是待離開以后就忍不住和人八卦。
“以后離這徐雅可遠點,是個拎不清的。甭管外頭什么風言風語,到底是親侄女,連親疏遠近都搞不明白,也是個糊涂人。”
徐雅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怎么就讓她考上了呢?”
“大伯母你回來了!”終于放了暑假的俞萱出門迎她,“臉色怎么這么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萱萱,”徐雅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俞夏她,考上了!”
“什么?!”俞萱的反應比她還強烈。
徐雅嘆了一口氣,“我也是聽人說得,顧家那孩子考了滿分,很多學校爭著要人,他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哪個學校愿意接收俞夏,他就去哪個。偏巧俞夏的成績不錯,就算沒有這一條要求也能考上,他們現在幾乎是板上釘釘了。”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俞萱很是煩躁。
知道她還惦記著顧青時,徐雅拉拉她的手,“我們萱萱這么優秀,肯定會遇到更合適的人,聽大伯母一句,顧家那孩子,你就忘了吧。”
“我不要!”俞萱情緒上來,都忘了掩飾自己的真實一面,徐雅被她突然翻臉嚇了一跳,待人都沖出去了,才慌忙給俞大伯打電話,“你快回來吧,萱萱聽說俞夏和顧青時考上了同一所大學,從家里跑出去不見人影了!”
俞家這邊鬧的天翻地覆,另一邊俞夏卻被顧青時帶到了顧家。
聽說小兒子帶著未來兒媳上門了,顧家老兩口特意從療養院趕回了家。
顧青時打小就很少表露自己的情緒,和人相處也總是淡淡的,唯獨在親近的人面前能好些,家里的長輩總擔心他孤獨終老,沒想到這孩子不聲不響的就把人給定下了,現在更是主動把人領回了家,顧家人都很高興——除了顧青時的那些外甥侄子們。
他們中最小的那個,比顧青時大了兩歲,如今也去公司實習了,都是單身,用家長的話講,還不如他們剛高考完的小叔叔呢!
催婚就像一座山一樣壓在他們頭上,尤其是當小叔叔把他們的未來小嬸嬸領過來時,這一排走在外頭都被看做優質男的家伙,在家里面卻成了被嫌棄的對象。
“你們幾個,還不過來喊人!”
顧家主虎著臉叫自己的長子領著一眾弟弟過來。
“小叔,未來小嬸。”
俞夏被喊的哭笑不得。
他們中最大的都三十了,卻要喊她小嬸。喊的人無奈,聽的人也不知該說什么好。
反倒是顧青時,雖然面色如常,可是俞夏怎么看都覺得他的表情帶著一點惡趣味。
“你故意的?”
被顧青時領著去看他的房間時,俞夏問道。
顧青時嘴角上揚,“小的時候大哥他們都偏向我,只要我哪里磕了碰了,受罰的肯定是他們幾個。明明是個小屁孩,卻因為是叔叔就要照顧他。他們心里煩著呢,沒少捉弄我。現在,我也算是還回去了。”
“嗯,做得好!怎么能欺負長輩呢?”
俞夏輕輕勾了勾他的手指,“以后有我保護你!”
顧青時忍不住用頭貼了貼她的,“好。”
在顧家待了一整天,俞夏和顧青時又回到了他們在同一棟樓的住處。
本來俞夏都做好了要被俞家人盤問的準備,沒想到只有俞大伯給她打了個電話,俞家的其他人卻是風平浪靜。
只是她不知道,之所以無人打擾她,不是因為俞家人轉了性,全是多虧了俞大伯給她撐腰。
俞萱情緒失控跑出去以后,徐雅就急急忙忙給俞大伯打電話,俞大伯立刻出門,找到人以后沒有立刻把她帶回去,而是在附近一直暗中保護著她的安全。全不知情的俞萱在海邊狠狠發泄自己的情緒,也讓無意間聽到她真心話的俞大伯吃了一驚。
難怪。
難怪俞朗高考后就再也沒回來,難怪婉兒從來不和家里親近。
是啊,有這樣一位處心積慮的妹妹在,所有人都向著俞萱說話,他們就算是有心也改變不了什么,倒不如離得遠遠的。
俞大伯甚至還聽到俞萱在抱怨徐雅是個蠢貨,說她實在是愚蠢透頂,如果不是為了留下來,她才懶得討好她。
可是,既然這一切都是她的選擇,那她就理應為可能導致的后果而承擔責任,現在又是在指責誰呢。
聽到后面,俞大伯的三觀都受到了沖擊。
俞萱的陰暗心思實在不能以常理論之,而且聽她的意思,她所做的一切俞小叔、俞老太太和俞小姑他們都是知道的。
俞大伯忽然想起當年,三弟被趕出家門時他曾經去挽留,然而一向懂事聽話的弟弟卻對他說,“大哥,若是讓我在這樣冷血又丑惡的家中待上一輩子,我還不如去死。”
時至今日,他終于能體會到弟弟當年的痛苦與憎惡。
俞萱還在一個人碎碎念,好像要把這段時間以來所有的不痛快都一次性發泄出來。
俞大伯看著時間,給徐雅打了個電話,讓她過來接俞萱回家,自己則驅車去了一趟三弟的墓前。
從那天開始,俞大伯一改往常,從前他雖然嚴肅,卻是面冷心熱,實打實的刀子嘴豆腐心。俞小叔一家能活得那么滋潤,全仰仗著他這個做大哥的照拂,再有偏心的俞老太太貼補,可是俞老太太的錢大多數還是俞大伯給的,相當于他一個人養活了一大家子。以前俞大伯是心甘情愿這么做的,甚至知道俞老太太在做什么,每次給她錢都是往多了給,現在俞大伯不愿意了。
俞老太太也不是沒鬧過。
向來聽話的大兒子突然生了反骨,可不只是不給她錢那么簡單,那是沒有把她這個當媽的放在眼里!
可惜她罵也罵了,鬧也鬧了,連不認長子這樣的狠話都放了好幾遍了,俞大伯一點沒當回事。你不喜歡我,大不了我不回老宅唄。至于你那寶貝兒子,你想養著是你的事,過去幾十年我已經盡到了當大哥的責任,我可不欠他什么。
俞大伯這一招,真真是讓俞老太太怕了。
她老了,當年能嫁給俞老爺子,全憑著一張長得好看的臉。多少年過去了,頂著一張全是褶子的老臉,再也說不出不喜歡就分開的話,連對俞大伯的威脅,也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說到底,在她有底氣的時候她可以把所有的寵愛都給小兒子,而當她的積蓄只減不增時,她更傾向于把那筆錢留給自己。
俞老太太不敢再鬧,俞大伯理起家事來就再也沒有了阻攔。
他以歷練為由,給了俞小叔副總的職務,讓他去印度開拓業務去了。俞小嬸不愿意跟著過去受苦,留在了京城。她本來想把俞萱接回來一起住的,也不知道俞萱跟她說了什么,讓她最終打消了這個念頭。母女倆相處的時間還沒有俞萱和徐雅長,感情并不深,比起俞萱,俞小嬸更疼去年剛出生,才滿一周歲的兒子——那是她今后的依靠。
家中的變故讓俞萱煩躁不已。
她既懊悔當初沒有狠一點,不是只讓徐雅出面拿走俞夏的準考證,而是干脆讓她上不了考場,又埋怨俞大伯一點情面不留,把自己的父親派到了那么一個連信號都不通的地方,讓她連人都找不到。
可是每次她想作妖,俞大伯總能第一時間發覺,然后給她下點絆子,為了轉移俞萱的注意力,俞大伯還把徐雅的親妹妹接了過來。
一邊是侄女,一邊是親妹妹。徐雅的心很快就偏了,沒有她的支持俞萱想做什么都困難,只能徒于和徐雅的妹妹爭寵,剩下的時間又被安排的滿滿的——俞大伯說了,她的主要任務就是學習,哪怕知識點都會了也不能掉以輕心,為了勞逸結合還給她安排了很多課外班,每天光奔波在不同的補課班里就用盡了她的精力。
一直站在她身邊的俞京和俞墨,也被俞大伯先后調開。一個被轉學去了南方找俞二嬸,一個送到了俞二叔眼皮子底下看著。
當初那個到處惹是生非的禍害三人組,就這么被瓦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