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
俞三丫一臉怔愣的看著她,似乎是沒有想到自己也能有這樣替自己做主的時候。
“三姐,”俞夏握著她的手,“別怕,我會護著你的,就像小時候你護著我一樣,只要咱們一家人的心是連在一起的,就什么都不用怕。”
“嗚嗚嗚!”俞三丫忽然放聲大哭起來。
從小到大,她受到的教育一直是她是個丫頭片子,她的出生就是原罪。爸媽嫌棄她的到來讓家里又多了一個賠錢貨,爺奶見了她就長吁短嘆,就連上頭兩個姐姐,暗地里也常常抱著她哭,說要是咱們三丫是個男孩就好了,就不用受這么多苦了。
要說她難過嗎?
剛懂事的時候肯定是會難過的。可是這么多年了,早就習慣了受了委屈往肚子里咽,學著自己慢慢消化——不消化又能怎么辦呢,跌倒了又沒人心疼,只能自己開解自己。
現在俞夏的話,幾乎是顛覆了她的世界觀。
“小妹,我……可以嗎?”
“三姐,你當然可以,”俞夏轉身從顧青時背著的布包里取出了一個存折遞過去,“當初我和紅云做小買賣,這么多年也賺了不少。三姐,我有錢了,我也有能耐護著你,在這個家你要是待不下去了,要是任誰都能給你難堪,和三姐夫離婚又有什么呢?我帶你去省城,去首都,天大地大,哪兒沒有咱們的容身之處?”
她說這話時,俞三姐夫剛走到門口,她沒有故意放低音量,所以哪怕站在門外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俞三姐夫當即苦笑一聲。
剛才他接了小姨子的電話就急著往家趕,秘書小李還納悶呢,“老板,不就是個親戚來了嗎,也值得您這么鄭重?”
俞三姐夫搖搖頭,“你不懂,那哪是個親戚,那就是個活祖宗!上一次她來,差點和我老娘打起來,這一次要是知道一個保姆都敢欺負到她姐頭上,還不得讓我們離婚!”
“您家小姨子,這么彪悍的嗎?”
“別提了,我這小姨子,當初連媒人都說是村里出了名的小瘋子,沒有她不敢鬧的事,沒有她不敢打的人!”
俞三姐夫嘆了一口氣,還真的被他說對了。
上前一步開了門,“我回來了。”
“表侄,你可回來了!”那表親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眼瞅著就要撲過來。
俞夏看了顧青時一眼,“攔住他。”
顧青時立刻擋在了俞三姐夫面前。
“三姐夫,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我們女人之間的事,你最好還是不要插手,畢竟,以前你不都是放任自由嗎。”
一番話,直堵得俞三姐夫張不開嘴。
“三姐,記著我說的話。”俞夏用兩只手鎖住了那表親的雙臂,讓她動彈不得,只能正面沖著俞三丫的方向,不停的掙扎。
俞三丫擦了擦眼淚,一步一步走向那保姆。
“俞三丫!今天你要是敢打我,我就讓表侄休了你!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東西,撞了大運才進了我家的門,真以為自己是什么天仙?”
被俞夏死死的制住,那表親也沒有忘了大放厥詞。
或許是俞三丫一直以來展現出來的形象都太過溫順了,以至于那位表親都忘記了她剛來到這里時是如何謹言慎行,如何做低伏小了。
“小丫說得對,”俞三丫輕聲道,“我總想著只要我再多做一點,只要我多替旁人想一想,這樣處事才能周全。可是我不欠你們的,我誰也不欠!”
俞三丫咬著牙,揚起了手臂,在表親驚恐的注視下狠狠的扇了過去。
這一巴掌似乎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俞三丫跌坐在地上,捂著胸口,急促的呼吸了一陣子,待心情終于平復下來,才發現自己已是滿臉淚水。
一向沒什么脾氣的老實人發了火,還是能唬人的,那表親“咕咚”一聲咽了口唾沫,不敢再找俞三丫的不自在,只好向俞三姐夫哭訴,“表侄,我在你家這么長時間,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你看看她,她和她娘家人合起伙的欺負我呀!他們這是要把你的臉面往地上踩!”
俞三丫沒有理會也被她突然爆發唬了一跳的俞三姐夫,而是走過去一根一根松開俞夏的手指,替她輕輕按著,“疼不疼?”
“不疼的。”俞夏乖乖搖頭。
俞三丫點點她的鼻子,“打小就是這個脾氣,又倔又嘴硬!跟姐上樓,姐給你上藥去。”
這么說著,竟是連一個眼神也沒分給俞三姐夫。
“老婆——”
俞三姐夫連忙叫住她。
“過去是我沒有顧好這個家,今天的事我一定會給你個答復的。”
俞三丫自顧自的上樓,走到樓梯的一半,轉頭看向他,“找個時間,咱們把婚離了吧。”
“老婆!”
“我知道你們家人都不喜歡我,娶我進門,說得好聽點是給你找個老婆,說得難聽點就是花大價錢雇了個保姆。可是家里什么樣你也都看到了,你媽像防賊似的防著我,你那三個孩子的事不許我插手,連我和你……同床……也要管,怕我霸著你們老劉家的錢,連平時的花銷都得找人看著我。這哪里是過日子,簡直比坐牢還可怕!
我本來想著,我這一輩子就這樣了,只要餓不死,湊合著活著就行。可是小丫說得對,憑什么呢?我虧欠你們劉家什么了?當初主動定下這門親事的,不是你們嗎?看中我老實好欺負的是你們,現在防我算計我嫌棄我的也是你們。嫁給你三年,哪頓飯不是我做的?你大女兒得了水痘是我在床邊守了幾天幾夜,你小兒子吃壞了東西進醫院也是我像老媽子一樣的伺候著,誰說我一句好了沒有?
這三年我一共花了你五百塊錢,每一筆帳我都記著呢,還有彩禮錢,我也一分不少的還給你。你媽不是說了這個位置有的是人等著嗎,咱們干脆點去把婚離了,我也好給人家騰地方。”
“三丫!”一激動,俞三姐夫連俞三姐的名字都喊出來了,“咱們好好談談。”
眼看著就要追上了,俞夏站了出來,“三姐夫,都說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親,可是你想過沒有,就算我再怎么攛掇,三姐如果不是在這個家里實在待不下去了,她會說出這種話嗎?我知道你現在肯定看我不順眼,沒有小姨子過來瞎攪和的,但是你有沒有站在我三姐的立場上想問題?
遠的不說,就說現在,你親媽還有你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看我三姐就像看臟東西似的。還有你那三個孩子,是,咱們也沒要求他們非得把我三姐當親媽供著,那最起碼的尊重要有吧?沒有這種端上碗吃飯,放下碗罵娘的道理。
三姐夫,我覺得你有必要好好想一想,你要是還想和我三姐好好過下去,有些事該處理的就該你這個一家之主出面徹底解決掉。如果過不下去了,我三姐也不是個胡攪蠻纏的人。三姐,走吧,我陪你收拾東西。”
俞夏和俞三丫上了樓,俞三姐夫神色頹然的站在原地,良久,嘆了一口氣。
在樓上待了半個小時,中間還得算上給俞夏的手上藥的時間,俞三丫的東西就都收拾好了。
一個小小的包裹,里面沒有一件新衣裳,俞夏打眼一瞧,除了一件結婚時穿的紅衣裳,其他的幾身還都是她來看三姐時給買的,當下氣得不知道說什么了。
“三姐,這樣的日子過著還有什么意思?我支持你,這婚姻就跟鞋子似的,既然不合腳,干嘛還要強留?”
發泄了一通,俞三丫現在的心態很平和。
“瞧你說得,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多懂呢。你和三姐說實話,樓下的小顧,你是認準了?”
“當然了,不然我也不能把他帶過來見你。”
“還說呢,人家都說家丑不可外揚,你倒好,就這么都給抖落到小顧面前了,你就不怕人家嫌棄你娘家人不體面?”
“我什么樣他都知道,見面第一天他就和俞老三他們對上了,也都是他護著我。”在三姐面前,俞夏也沒忘記給顧青時說好話。
“俞老三?”俞三丫臉色嚴肅起來,“他們是不是又為難你了?”
“也沒啥,他們覺得我把成才教得和他們離了心,有點記恨我唄。你說他們是怎么想的,人家都夸成才有出息,他們反倒覺得成才長歪了!”
俞三丫離開俞家都三年了,見到俞成才的次數不多,當然俞成才和她們這三個姐姐也不太親近,雖說這幾年被俞夏教的有那么點人情味了,但還是更親近她這個老姐。
“小弟啊,也不知道他現在怎么樣了。”
也不是俞夏攔著俞成才不讓他和幾個姐姐來往,主要是高中三年他幾乎每一天都把精力放在學習上,連放假了也沒含糊過,再加上他除了對三姐還有點印象外,早早就被嫁出去的大姐和二姐他連她們現在長什么樣都不記得了,也就前幾次跟著俞夏去看望了就住在省城的三姐,其他時間他寧可留在學校多做幾道題。